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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一章 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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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从混混沌沌的黑暗中一点一点被拼凑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天……
我和月在王府道别……
王府着了火,我以为月在里面,冲进去救他……
我发现有人拿了我的金牌掉走了外宫守卫,从火场跑进皇宫,却看到皇帝被月杀死……
我同时中了梦死和荷叶青……
我服用了皇帝给的醉生解开梦死,却没想到荷叶青催化了醉生的药性……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然后……我服下了荷叶青的解药……
再然后我的记忆就变得模模糊糊、支离破碎的,我似乎回到了九岁那年在饿鬼道中的日子——那几乎是我一生的梦魇了……不过好像比那年可怕的多……
因为荷叶青的解药服用的慢了点,导致醉生的药性残余在体内吗?所以我才神智不清了一段时间吗……我记得醉生是能让人疯狂而死的毒药……那我是疯了一段时间吗?
回想那些残留的记忆碎片,虽然大多数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画面,但大概八九不离十吧。
现在,我神智清醒了,是……药性退了吧?
我清醒了,却不愿醒来……
我要好好的……好好的……把入宫以来的事情想一遍。
以前,我从不想那些隐晦的话语、反常的举动中有什么含义,不过是看着他们微笑的表情,感受着他们虚伪的温暖,便不再去想……
宫……其实也就是这样的吧,美丽却也肮脏。前世,那些电视剧、电影里演得还少吗?我回来坚持要先在睿王府中住三天,并不是没有警惕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把我带回来的优雅温润的男子,他说……我只要陪伴好皇爷爷就好,我就真的信了他……
皇爷爷在宫中是对我是任性纵容的,我在宫里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他,我每天去找他,都能看到那么闲适安逸的他……所有人对我可亲的态度,让我原本有些戒备的心完全放了下来,我不由会想,毕竟不是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皇宫是不一样的吧。
这个世界的皇宫就像一个家,一个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的家……
我又怎会想到,原来,我也不过是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而已!
想来,要杀我的不是太子,而是卫君吧……皇爷爷定是觉察到卫君要杀我,为了保我才……让我做太子的正君吗?太子……那个时候所谓的求婚……也是为了要保我吗?一定是我没有答应他,他才不得不听他爹爹的吩咐给我下了梦死……
太子,不,皇帝他……试图保过我,死前又把解药给我,虽然怪他下了药,却也恨不起来。
皇爷爷过世那天的话,现在我明白了大半,卫君那天把我身中绝毒的消息告诉了皇爷爷,所以他才说太晚了……他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只有几个月能活了……所以才没告诉我中毒的事情,虎符……是为了等我察觉时候了可以拿它换解药吧;金牌,是为了我能逃命吗……想到皇爷爷临死前语甚凄楚、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心里一阵悲恸。
至于……月……他有才华,却得不到重用,他一直没有实权……原来……他素来温和淡雅的外表之下也是有野心的吧……
他……和我相爱只是为了接近我吗?不,或许他真的喜欢我;不不,或许他只是装的……我已经……看不清他了……
我曾以为他对我也是真心实意,现在……却不确定了。
他和我在王府里缠绵了七日,却借机用我的金牌换掉外宫守卫,他放了一把火烧了睿王府而使我离开皇宫,还给我下了荷叶青,再带人入宫行刺……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却几乎让我命丧换黄泉……
皇帝、李玉……和尚在襁褓中的文羽……都死了……
那个穿黑衣服拿着剑的人,不是月吧,我的月,那天穿了一身青衣倚在门前看我离开,只是在我没有转身的时候……就不见了……
原来这些日子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弥足深陷,不可自拔……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不知身是幻,抵死恋花香……
却不知……花是镜中花,月是水中月……
而梦……终是要醒的——
我睁开了眼睛。
床顶是我熟悉的花纹,这里是我在宫里的住所——仙音殿……
手动不了……我侧过头看了看,双手被链子系在床头,不由皱了皱眉头,便是……疯了……所以才有铁链么?
咔——轻轻一声,我挣脱了铁链,坐了起来。一边的小楼和小景像是吓了一跳,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小景急匆匆就跑了出去。
我站起来,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将衣袖拉起来,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身上也没有一丝不适,看来已经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殿下,您……认识我吗?”小楼有些兴奋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抬手捏碎了桌上的茶杯,拿起一片碎片划破手腕,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仔细看了看血液的颜色,又轻轻嗅了嗅,毒果然解了。转过身子,我问小楼,“几个月了?”
小楼盯着我不停流血的手碗,大气不敢喘一声,战战兢兢地说,“殿下,有一个多月了。” 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孩子,知道我要问什么。
“睿王爷,最近怎么样了?”
“皇帝陛下……”这么快就登基了吗?我皱了皱眉头,小楼看见我的表情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又盯着我的手腕看了看,像是咬了咬牙,说,“陛下……陛下再过两个月要大婚了……”
我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眼前冒起了金心,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和谁?”
“太傅……李修禾……”原来那日亭子里的……是他。
——“他……不是不知……只是……他已经有人要了……”
——“偏偏他不行……”
——“雅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还记得二皇叔走之前所说的话,所以说……笨蛋只有我一个吗?
不由低声笑了起来。这宫里,竟然只有皇爷爷一人真心对我!
门被推开,他一袭玄衣,微微喘着气走进来,我转过头去看他,依然是那样俊逸的脸,却仿佛有些不认识了。他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眼底有些青黑,见房里的情景,对一边的小楼怒叱,“谁将他解开的!快传太医!” 小楼行了个礼,小跑了出去。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却似乎不敢碰我,语气柔和地对我说:“雅儿,你乖乖别动……”
我木然回过头看了看几乎被我忘记的手腕,原来还在流血啊……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痛呢……
哧——我撕下了一片衣襟,开始慢条斯里包扎起来。
他似乎顿住了,面露欣喜之意,小心翼翼地说,“你好了……你能……认出我了吗?”
“我醒了,不劳陛下费心。”我淡淡地说,不去看他,我见过他穿白色、紫色、蓝色、青色的衣服,却从未见过他穿玄衣,那黑色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雅儿……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解释……”他急急地说。
他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他六年前查出卫君正是当年东宫事变的幕后主使,甚至文君也是卫君下毒谋害,他这六年来隐忍蛰伏,养精蓄锐正是为了除去卫君。
他说,新帝登基,朝堂不稳,正是起事的好时机,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才设计了我……
他说,他本想将皇帝一家圈禁,但是……皇帝性格刚烈,在得知事情没有回转余地,不等他开口,竟然杀了自己的侧君和儿子,并求他给他死的尊严……
他说,那场火,那碗粥,只是他不愿让我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我朝他点头,轻轻说,“我要走了。”
“为何?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和慌乱,“你不是说你爱我,不会离开我吗……”
我……爱……你吗?我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我对他说,“六年来,只怕……寻我只是顺便,拉拢各地官府才是正事吧。”他能在一个月内顺利登基,朝堂有李修禾镇着,军队掌握在二皇叔手里,那官府的势力,只怕少不了他多年苦心孤诣。
我对他说,“我对你的求欢满心欢喜,却不知你不过图谋我手中的金牌……”
我对他说,“那一场火,我以为你死了,恨不得随你而去,却没想到只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我对他说,“我那日说,这是一碗毒也喝下去,却真的没有料到……你竟然真的给了我一碗毒!”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我却慢慢笑了起来,问,“你看你浑身上下那点像我爱的月?”
“我的月,找了我六年,才将我找到……他不闻朝政,没有野心,为人温和淡雅……他不会武功也不会内力,会等我四个时辰,等到腿都僵了……而且……他对我真心实意,他从不骗我!……”
我看着他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说,“他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你——杀死了他!”
宫就是这样的吧?每个人都有权势的野心……每个人都想踩着他人往上爬……
篡位也就是这样的吧?权谋诡计,鲜血淋漓,只可怜了无辜的弱者和孩童,做了这政权交换下的冤魂……
我不恨他争权夺位,他有最好的理由让我原谅他——他是为了替我君父和爹爹报仇……
所恨不过是,他杀了我心爱之人……
他扶了扶桌沿,像是随时要倒下去,良久,他才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我不会让你走……”
“你拦不住我。”我平静地说。
“雅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你逃到其他国家,之前,我能把你从御国带回,之后,我也能一样把你找出来……”他神色恢复平静,语气甚是阴冷。他,本该如此,都说挥毫乃率性之事,他能写得一手刚劲凛冽的字,他熟读帝王厚黑之学……那些温柔不过是……演戏,那些缠绵,也不过是……假的……
“那就让我出宫吧。我都快十八岁了。”一般皇子,十六岁就封地建府了。我看他又要反对,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还是陛下觉得我在这宫中不会再次发疯?”
“我会封你为王,你暂且住在沐雨城,至于……赐地……”他顿了顿,“容后再议……”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如此也好,至少不用和他呆在同一个地方……况且……他就要大婚了不是吗?
几天后,我进大殿听封,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王座上的他,玄衣冠冕,沉稳端庄,眉宇间带着凛不可犯的肃穆之气。
只看了一眼,我就垂下了眼眸。
我又怎么会爱上,一个帝王。
月帝封我安平王,赐我华美的王府,众多奴仆,数不尽的珠宝玉器,黄金白银,吃穿用度所用一律最好,又特赐佩剑入宫、见他不跪的特权……
就像是在补偿,只是,真心又如何能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