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粉红小扇

21、第六章 驾崩

　　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了吧……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户的影子一点点从这边移到那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看了看那低垂着一动不动的黄色锦帐，不由低低叹了一口气。
　　皇帝的寝宫大的有些空旷，里面熏香缭绕，灯火通明，带着丝丝死气。

　　一入冬，皇爷爷就旧疾发作，终日昏迷，每天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神智清醒……想起那日秋葵宴上他还是谈笑风生，精神硬朗，不过几月，却已是病入膏肓，油灯枯竭了……
　　他醒来，必然要见我，我整日留在他的寝宫，侍奉左右，最近他气色越来越衰败，恐怕……能陪伴他的时间无多了……

　　一点点看着平日甚是疼爱我的老人垂死病中，我难受得厉害，心里更是很想俊月——我们才在一起甜蜜了没几天，我就匆匆进了这里，再没去看他。真的很想他，每天都盼着他来请安的时候能见一面。
　　太子每日早晚都会来，二皇叔也从宛城匆匆赶过来，每天会来看一下，但是他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我曾经拉着二皇叔的手低声询问他为什么不来请安，他只是看着那低垂的黄色锦帐叹气，却只是说他最近很好，让我不要牵挂之类。

　　心里堵得慌。
　　锦帐轻微的动了一下，我赶紧走过去把它撩起来，皇爷爷果然已经醒了。“雅儿……”他脸色蜡黄，眼珠子看上去很混沌，声音十分虚弱，“你考虑好了吗？”
　　我握了他瘦骨嶙峋的手，低低地说，“对不起，皇爷爷，我不会做太子的正君，将来更不会做君上。”我不明白为何他一定把我和太子配成一对，太子和李玉伉俪情深，我横插一脚岂不罪过？
　　“傻孩子，你做了太子正君，就安全了……皇爷爷也就能放心了……”他的话我不懂……我只知我已有心爱之人，而他也回应了我，断不能去做那插足之事。
　　“你……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皇爷爷看着我，忽然说。
　　“是……”我低低地说。
　　“是谁，莫非……是四大家族的人？”他问。
　　我垂下眼睛，轻声说：“不，是……俊月……”

　　“你！”他却忽然有了一下子坐了起来，猛然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人生疼，声音也提高了，“不行！唯独他不行！”
　　我被他的动作吃了一惊，又被他的话刺了一下，我知道他素来不喜欢俊月，但是也是他儿子啊，为何他要如此反感和梳理，“皇爷爷，为什么？”我抬头问他。
　　他的目光却穿过我不知道游离到了那处，像是在自言自语，“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当初回沐雨的时候就应该……”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狠意。
　　我被他的表情骇到，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慈祥可亲的爷爷，从未露出这种表情，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雅儿，告诉爷爷，你有多喜欢他……”他回过神来，抓着我的肩膀，语气异常严肃地问。
　　有多喜欢吗？我大病的时候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他，将我带回家的是他，教我习字读书的是他，为了寻我得不到重用的他，每次去找他都像是在等我的他……不知不觉，我已经深深陷入了他的温柔之中。又想到，那么温润美好的人，竟然回应了我，心里不由泛出丝丝甜蜜。已经好多天没见了，我想他想得都快发疯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啊，无论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都没有从心底如此深切地恋上一个人，我是真的想和他……
　　这样想着，我看着皇爷爷的眼睛，正色道，“携手一生，同生共死。”

　　他听了，脸上却不见任何欣喜之意，脸色像是一下子暗了下来，他声音微微颤抖，“携手一生，同生共死……你……竟到这地步……痴儿，你可知……”他话只说了一半。
　　我还想问什么，他却颓然地倒回床上，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让朕好好想一想……朕要……再好好想一想……”

　　我们再也没有讨论起这个话题。
　　皇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终日昏睡，有的时候一整天也不见得醒来一次。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端着冒着热气的药匆匆走向皇帝寝宫。却在门口不远处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锐笑声，不由怔了下，停了脚步。
　　不一会，寝宫的门被打开了，卫君穿了一身大红，发髻散落，衣衫凌乱走了出来，我闪到一边把路让出来。他看到我，忽然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朝我走过来，我哪见过平日庄重的他这般凶狠的表情？不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走了几步，看着我，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情，转身款款离去。

　　他的举动让我心里发毛……
　　我把心里那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走进寝宫，皇爷爷竟然醒着，却见他脸色灰暗，双眼无神，只是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我把药轻轻放到他床头。

　　他看到是我，眼里忽然有了神采，却又瞬间黯淡了下来，“雅儿……”他伸出枯槁的手，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眼里溢满了悲伤，声音极其悲痛，“我苦命的孩子……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回宫来……终是……晚了……”
　　“你……”他看着我，想说什么，脸上却带着不忍之意。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
　　良久，他情绪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他问，“我给你的那面金牌，你还带着吗？”
　　我点点头。我虽然没有官职，但皇爷爷赐我金牌，可随时调动皇宫禁卫军，京城守备军，我一直随身带着。
　　他另一只手又递给我一样东西，“这半块虎符，你拿着，必要的时候，可以……换命……”我接过，“不要……轻易交出来，除非……边疆战事，或者，你遇到危险！” 他又郑重地叮嘱了几遍，我轻轻点点头。
　　“雅儿……我苦命的孩子……爷爷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像是在做着什么极其艰难的抉择。

　　良久，他苦声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我实在是不能帮你，我是殷国的皇帝，我不能为了我一己私欲……雅儿，你切莫怪我！”
　　我抓紧他的手，轻轻说：“你是我的爷爷，我怎么会怪你。”

　　他神情却更是凄苦起来，看着我，像是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苦笑着说，“没想到我殷羽帝一世英明，死前却要做这愧对……”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几不可闻。 “惟愿，他能真心待你……”最后，我听见他轻轻说。

　　我一动也不敢动。
　　这几天宫变得很陌生，不再有那熟悉的家的感觉；
　　皇爷爷总是神情悲苦像是做着万分艰难的抉择，卫君变得那么奇怪，太子看我总是带着愧疚，二皇叔确是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他们都不像我熟悉的他们，他们都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过了一会，皇爷爷又恢复了一贯的慈爱柔和神色，他问我，“雅儿，那天的糕点叫什么来着……”
　　“翠玉豆糕。”我回答，我知道他指的是秋葵宴的那天，忽然很想告诉他，知道他喜好的是俊月，不是我……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
　　“皇爷爷很喜欢……你现在可以去帮我买吗？”他柔声问。
　　我点头，“我这就去。”
　　他的手却紧紧地抓住了我不放，我回头看他，他一点一点的放开……
　　我匆匆走去门去，听见皇爷爷对明德低声说，“宣……”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怀里捧着刚出炉的翠玉豆糕，疾步走在通往皇宫的王道上，走到宫门前，已是夜色暮霭，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雄厚的钟声，悲风中四下铜铃声作响，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涛声，有悲沧凄凉的声音从宫的最高处传来，像是要穿过宫的围墙，穿过沐雨城，传遍整个四海……
　　那声音在我身边耳边轰隆隆作响，让我几乎站不稳……

　　“皇帝驾崩了——”
　　蒙蒙细雨中，点心撒了一地……

　　殷羽帝二十八年，皇帝驾崩，举国大丧……
　　七日后，太子殷俊尚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