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名夏]雪意弄春融》鸣弦

8、番外 辰光暮影

　　一、
　　“哟，夏目！”
　　七辻小镇唯一通往别市的车站前，少年正怀抱一只外形奇异表情怪异的招财猫，略有些忐忑的向前方眺望着。
　　“啊，名取先生……”看到不远处那个眼镜帽子风衣全幅装备的‘熟悉’身影，夏目掂起脚尖挥了挥手，心中悄然掠过几分喜悦。
　　曦微的光穿透白纱似的薄雾，晨风带着乡野间特有的草木露水气息，清凉的拂过面颊。
　　“已经等很久了吗？”名取拿下帽子，笑容闪耀。
　　“怎、怎么会……”一句‘谢谢’盘旋在心中，还未说出口，就被那人拉着上了车。

　　数日前，夏目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家。
　　“贵志，今天接到了之前学校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几份档案需要你本人去领取。”塔子阿姨一边说着‘欢迎回来’，一边告诉夏目自己接到的电话内容。
　　“似乎是有一些还遗留在那边……”夏目认真回想了一下，然后说：“谢谢您，等到这周末我就去取回来。”
　　“贵志要一个人去吗？”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塔子的神情微微担忧，随即笑着说：“正好周末也有闲暇，还是我陪贵志一起去吧。”
　　“不要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而且……”夏目连连摆手，提到以前的学校，虽然心中一样存了担忧，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塔子阿姨添麻烦。
　　“而且，还可以拜托朋友一起去！”总算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夏目松口气。
　　“也对也对，我都忘了，贵志已经交到很多好朋友了呢，”塔子果然放下心来，一脸慈爱笑容的将电话递过去，“不过，可别忘了打电话提前预约啊～”

　　等夏目抱着电话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塔子阿姨口中需要电话预约的朋友是指哪位。
　　如果是学校里的朋友，第二天见面的时候说起就可以了吧。
　　真是的，到底那个人是怎样给别人留下这种奇怪印象的……而且，还是在自己主动要来他电话号码的这种时刻……
　　如果只是假装打了电话过去，塔子阿姨知道后一定会伤心吧……
　　进退两难地拿起话筒，夏目真想收回片刻前自己说过的话。
　　“喂，你到底要不要打，”蜷成一团呼呼大睡的猫咪老师睁开半只眼，不满地说，“吵死了，你到底要这样拿起再放下多少遍啊！”
　　“只知道睡懒觉的老师没资格这样说，”夏目头也不抬地回答，然后声音低了低道：“这周末我要回去之前生活的城市，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笨蛋！春天就是用来睡觉的，这种暖洋洋的天气就是用来睡觉的！”嚷着歪理的猫咪老师听到后半句话也安静下来，舔了舔自己短短的爪子，表情带了点若有所思的望向夏目。

　　几番犹豫，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冷淡有礼。
　　“啊，你好……”夏目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名取先生的声音，四周嘈杂的响动，难道还在工作中？都这么晚了……果然自己打电话过去是不合适的，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你好，请问哪位？”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是……”夏目更加紧张。
　　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就算说出来了，名取先生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不一定知道……不、是一定不知道才对！那么要说朋友还是其他什么的呢……

　　“夏目，是夏目吧？”温和带着暖意的声音忽然传来，这让紧张到几乎想要当场挂电话的夏目重又握紧听筒。
　　“名取先生！”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欢欣起来。
　　“抱歉啊，夏目……”像是被他感染，名取也轻笑，语气温柔，“怎么了？”
　　“那个，我……”将事情略叙一遍，夏目断续着说出口，“我想拜托名取先生……嗯，那个……一起去……”
　　“没问题，”名取一点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后才笑说，“夏目能够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真的很开心……”
　　“名取先生，要知道您这一整年的假期已经因为不久前的‘矿工事件’而全部减免掉了哦。”旁边忽然冷飕飕的飘来一句话，语气中的寒意简直逼人。
　　“不久前的？”夏目一惊，是指那件事么？
　　“啊这个……”名取立刻安慰道，“别担心夏目，时间方面我会派纸人过去联络，”顿了顿，又将语气放得轻柔，“我会陪你去，所以，别担心……”
　　“名……”听筒传来断线的‘嘟嘟’声，夏目怔怔合起电话，心中不由怅然。

　　二、
　　车程单调，沿途的风景却是十分秀美，黛色山峦连绵起伏，视野之中树木葱茏，枝叶青翠欲滴。
　　猫咪老师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缩在背包里，夏目托腮凝视车窗外，名取坐在一旁，简单的交谈过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列车驶过三分之二的路程时，眼前飞逝而过的景物渐渐变得熟悉起来。还没来得及想起些什么，肩头忽地一沉，某种温热的气息跟着扑洒在颈侧。
　　“喂！”夏目惊讶着回过神，一转头就看到那人沉沉的睡脸。
　　是真的睡着了啊……还以为，又在恶作剧呢……
　　对类似举动早就习以为常并且每次必上当的夏目，还是忍不住凑近了些细细打量。
　　轮廓挺拔的侧脸，即使靠得这样近也依然是无可挑剔的英俊，总是沉着的神情和一贯辨不清真假的笑容被此刻安静的睡颜所取代，浓浓的疲倦便再也掩饰不住般自他眼角眉梢一直蔓延。
　　像是不经意间，心中涩涩的痛。

　　夏目小心地侧了侧身，抬手将车窗关起，又尽量轻地扶起那人，想让他好好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名取微微挪动了下，却是将脸埋得更紧，夏目只好作罢，想着幸好离终点已经不远。
　　周末的早晨车厢内乘客稀少，空空荡荡分外冷清，夏目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解下了自己的围巾。
　　被他一连串动作吵醒的猫咪老师半睁开眼睛，忿忿不平地‘切’了一声，夏目笑着竖起食指，于是猫咪老师更加忿忿不平更加长地‘切’了一声。
　　也像是不经意间，名取的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笑意。

　　曾待过不长时间的那一所中学就位于这座繁华城市的中心区域。
　　“那里吗？”名取指着前方林立的建筑问道。
　　“嗯、嗯……”声音中透出些紧张，熟悉的场景挟着记忆的点滴一同翻腾而出，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名取并不回头，只是拉过身后少年微凉的手，稍微用力地握住。
　　档案转交其实流程非常简单，更何况名取已经将所有手续一一办理，夏目只须跟在他身后填几份表格就可以了。
　　拿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档案袋，夏目终于红着脸小声说出：“谢谢。”

　　三、
　　“夏目，你这是要去哪里？”
　　“既然事情都办完了，当然是要回去啊。”望着车站方向准备原路返回地夏目正奇怪着，就听身后一人一猫难得默契的同时大喊——
　　“回去？！”
　　“有、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你想让我这保镖饿着肚子跟你回去吗，先去吃饭，去吃饭！”猫咪老师挥舞着圆滚的四肢大声嚷着。
　　“其实我还预订了逛街行程，如果夏目没空的话……”名取笑容如常，可表情分明‘哀怨’。
　　“难得的周末，和朋友一起逛逛街也不错，贵志不用急着赶回来……”塔子阿姨送自己出门前似乎也这么说过。
　　为什么大家都是一种口气？思索着理由的夏目无奈转过身，“那么，好吧……”

　　“夏目想吃什么？”名取宠溺地揉着他浅色的发。
　　“我要吃大餐！火锅、拉面、寿司、甜点……”不待夏目回答，猫咪老师已经一脸雀跃地插进话来。
　　“那么多老师怎么吃得完，说到甜点，前面那条街倒是有一家非常受欢迎的甜品店……”夏目忽然停住，微微犹豫才又说，“不过，我也没去过就是了。”
　　“一起去尝尝吧……”名取眼神温柔，他知道夏目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明白这孩子一个停顿间回忆起了怎样的心情。
　　“等等！那火锅呢，拉面呢……喂！！”

　　没有人会在午饭时间跑去吃甜品，推开门的时候，装潢别致的小店里空无一人。
　　“果然还是要放学的时间来才好……”夏目有点沮丧。
　　“没关系……”名取拉着他过去做下，临窗的位置，窗外有攀爬的藤蔓植物，日光微转，澄净的天空下，云影自舒卷。
　　片刻，某人端着一只巨大无比的托盘归来。
　　“哇！！”夏目惊叹，猫咪老师的眼睛‘刷’地亮起来。
　　“抹茶起司、樱桃黑森林蛋糕、巧克力榛子软心饼、草莓鲜奶酪慕斯……”名取动作优雅的将装在白瓷小碟中的精致糕点一一取出，“这边还有酸奶橙子布丁、香草杏仁冰淇淋、蓝莓双果圣代……”
　　“名取先生……你到底买了多少种……”夏目艰难地打断他。
　　“这个么，”名取笑起来，“我不知道夏目的口味，所以每样都点了一遍……”
　　“好奢侈！”旁边的猫咪老师早就没形象地跳上桌，夏目也拿过一盘咖啡色滑滑软软浓香四溢的蛋糕，仔细品尝。
　　“是提拉米苏！”某人心情大好，对着一脸迷茫抬起头的少年深情道，“记得要跟我走哦～”
　　“啊？？”

　　四、
　　沿着这条街慢慢走下去，穿过有着音乐喷泉的小小公园，经营各类奇特美食的偏僻街巷，在绕过大型百货商店前的环形广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夏目同学吗……”
　　身后的女孩子有着微卷的长发，一张圆圆的脸上全是惊喜交加的表情。
　　“绪方？！”
　　“太好了，真的是夏目，你又回到这个城市来了吗……真的太好了……”由里子跑过去，高兴的几乎掉下眼泪来。
　　“我先去那边，”名取指指百货公司的方向，冲女孩子微微一笑，顺手拎过猫咪老师。
　　“这位是……”由里子分外惊讶地望着背影挺拔身材高挑的奇怪男子，凭着对偶像的直觉做出大胆的假设。
　　“不用在意，”夏目抬手擦汗，转移话题：“要、要不要去那边坐。”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挑选礼物吧。”名取在琳琅满目的商品架中细心挑选。
　　“礼物？”猫咪老师异常主动地两下跃上名取的肩，在他耳边大喊，“我要鱿鱼卷！”
　　“小猫还真好打发，”名取在食品架上随意抽出一包来。
　　“不是一包，是全部，你把这里所有的鱿鱼卷都买下来送给我！”
　　……
　　“这个粉色系的怎么样，看起来很适合塔子女士。”
　　“塔子才不喜欢粉红色，塔子喜欢的是黑色！”猫咪老师得意洋洋的说着据自己长期观察得出的结论。
　　……
　　“好了，现在要去给最重要的夏目挑礼物，小猫不许跟来。”
　　“哼！少了我这保镖的重要建议，你就只会适得其反你这个‘适得其反’的名取！”
　　某人终于一脸黑线的拎起猫咪然后远远扔出去。
　　……

　　“原来是这样啊，夏目只是回来处理事情，我还以为……”
　　“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如今的夏目，生活的很幸福吧，”由里子眼眶红红的，“看到你的笑容我就知道了……”
　　“是啊，那时候能够认识绪方，也让我觉得很快乐呢。”
　　“可那时候，我却连一点小事也无法为夏目做到……”由里子默默的想，然后一抬头，露出活泼而又熟悉的笑容，“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也要常常联络啊！”
　　“嗯！”
　　女孩挥手道别，轻快跑动的身影在夕阳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那么，我们也该回去了，”名取走出来，身后跟着气鼓鼓的猫咪老师。
　　“好……”夏目依然望着由里子离开的方向。
　　“这是礼物，”名取揉着他浅色的发，将包装精美的三份礼物外加一袋鱿鱼卷递过去。
　　“礼物？”夏目惊讶。
　　“既然是由夏目邀约，那么我来回礼不是理所当然么，”名取轻轻的笑，指着其中一份说，“这是我特意为夏目挑选的，一定要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拆开哦～”
　　“嗯，好……”
　　“走吧……”
　　倦鸟掠过长空，西边天际幻化出绛紫色的晚霞，宝石蓝的天空一点一点黯下来，逐渐变为深蓝色，墨蓝色。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吧……”
　　“更远的地方？”
　　“一起去海边，一起去山上，一起去别的城市，一起去不同的国家……”
　　“一起去旅行，一起走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听起来好辛苦呢……”
　　“一点也不会！”
　　因为，有夏目和我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