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枯目

6、第六章、君心犹若彼岸花

　　第六章、君心犹若彼岸花
　　彼岸无情花满天，空谷有情不由君。

　　屈展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越是躲着他，他便越是粘着。
　　“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秦淮拍拍胸膛。
　　屈展低声苦笑了两声，摇头道：“你能帮我何事？”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万死不辞！”
　　“好一个万死不辞。”
　　“到底怎么了？”秦淮低头凑故去问。
　　秦淮放大的俊颜出现在眼前，屈展一愣，不自然的别过头去。秦淮低头看着他淡然的神情，心里一动，也是愣住。恍觉秦淮撑着双臂与他面面相对，呼吸吹拂到面颊上，暧昧不已，屈展皱眉欲起身离去，惊觉屈展要走，秦淮连忙拉住屈展的手臂，让他一个不稳又倒回草地上，屈展反射性的抓着身上人的衣襟。秦淮的面容骤然放大，两人瞪着四只眼睛，惨烈地嘴唇相接。
　　两人都呆住，忘了动弹。没有谁离开对方，也没有谁加深这个意味不明的“吻”，只是僵持着，仿佛谁先放手谁先认输。
　　屈展抬起头，率先推开身上的人。脸上竟带着一丝受伤，冷冷的道：“为何不推开？”
　　秦淮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是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想歪了！你以为我想、想亲你？怎、怎么可能？”
　　屈展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
　　秦淮连忙跳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你！”屈展气得咬牙。
　　秦淮笑了两声，“别老是冷冰冰的，要不就是火冒三丈的。”秦淮没好气的补充。
　　屈展起身就走，不理会秦淮哇哇叫唤，只觉得头疼。秦淮倒是感觉良好。谁知屈展突然停下脚步，秦淮正好撞上他的背，撞得鼻子生疼，酸溜溜的直飙眼泪。
　　“又发什么疯，突然停下？”秦淮捂着鼻子，骂道，“你爷爷的！成心的吧？”
　　屈展回头看着他，沉声道：“笨蛋。”
　　“小爷我聪明若此，怎么可能是傻的？”
　　“那就别缠着我，堂堂少门主，成何体统？”屈展声音出奇的冷，秦淮打了个哆嗦，屈展又接着道，“况且……你我又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你此前曾道你并不怪我，但传出去与秦兄声誉有损。”
　　“其实就算是喜欢上男子，只要是真心的，也由不得外人说什么。”秦淮粲然一笑，显得异常豁然，他面颊有些微红，认真的看着屈展，洒脱道，“况且那时不都是因为你中了蛊毒，又阴差阳错我身上沾了花粉，迫不得已，谁敢非议？就算外人不懂，你我之间，应该了然的啊！”
　　屈展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满满的全是涩然，抬头看了他许久，只道：“罢了。”说完就走。
　　秦淮躺在榻上发呆，外面夜色已沉，月光却暗淡的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里全是屈展那时的眼神，不知道那样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刺得他心口一跳一跳的疼。冷清的眼神，孤傲的性子，俊美无匹的面容，身手也了得。秦淮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这人性格就是这么别扭，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吧？
　　横竖是睡不着了，秦淮索性起身披上外衫，去庭中坐坐。明日就要下山，也不知山下是怎样的一片光景。秦淮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小楼中，抬眼间，整个人呆住了。屈展房间的窗子大开着，屋里灯已经熄了，屈展穿着雪白的中衣倚在楼中，面容清冷，发冠已去，黑亮的发丝披在肩头，夜风轻拂，像是有意识的撩起他的长发，想要碰触雪白的颈项。就是这样一幅清冷华丽，似梦似幻的样子，让秦淮整个头脑一片空白。那人美得如此神秘，却又庄严不容侵犯——恍若天神。
　　秦淮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情不自禁走到了屈展门外，有些尴尬，“我怎么糊里糊涂跑过来了？真是……”秦淮拍了拍脑袋，准备往回走，却听到一声冷冷清清的呼唤。
　　“进来吧。”
　　“啊，吵到你了？”推门进去，秦淮心虚的笑着道。
　　屈展打量了他一眼，道：“找我做什么？”
　　“呵呵，睡不着呗，看你站在外面。”
　　“那刚才为什么又走？”
　　“我、我不是怕吵到你吗？”秦淮不敢抬头看他，别着脑袋看着窗棱。
　　“……”屈展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奇奇怪怪的秦淮不出声。
　　两人沉默了许久，秦淮紧张不已，心扑通扑通跳得他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不知该对他说什么。自己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像吃错药似的。
　　最终还是屈展先打破沉寂，“明日下山，你把这图拿着，我将各派弟子所在以及人数都标注其上了。”屈展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地图，交给秦淮。
　　秦淮心思全不在地图上，看着屈展伸出白皙的右手，怎么看也不像是握剑的手。不知是下意识还是紧张所致，秦淮连着对方的手和地图一块儿抓在手里，只觉得冰冰凉凉的，骨节分明，皮肤却很滑。秦淮冷冷抓着那只手出神。屈展皱着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见他呆呆的盯着自己的手不肯松手，屈展淡淡地道：“你要握到什么时候？”
　　秦淮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握着他的手，面颊绯红，蔓延到了耳根。他连忙放开，却不敢再伸手去拿地图。
　　屈展有些没耐心了。“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秦淮捏了把冷汗，总不能说被你迷的吧？“没有的事！”
　　“你走吧，天色不早。”屈展起身下逐客令。秦淮猛地将他拉住，屈展没有防备，撞进了秦淮怀里。两人都僵在原地，谁都没有动。搂着屈展腰侧的手重重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屈展身体微颤。秦淮搂着他的腰，“屈展……”
　　“你到底来做什么？”屈展伸手推开他，神色有些慌乱。
　　秦淮搔搔耳朵，抬头看着他，低声道：“我不知不觉，看着你在楼上就走过来了。等我回过神来，你就叫我进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
　　“我、我、我一时没忍住，那个……我……你、你……”秦淮脑袋已经乱成一团，话也说不遛了。
　　屈展噗哧一声看着秦淮竟笑了。秦淮诧异的抬头，那清冷的人对着自己，嘴角微曲着笑出了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屈展笑，看得呆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屈展笑罢，抱着胳膊看着秦淮道：“你有梦游症？”
　　“啊？”秦淮没反应过来，看着屈展。却见屈展摇摇头，脱了外衫躺到床上。秦淮脸红的厉害，却大气不敢出，看着屈展瘦削的背。
　　秦淮不知道屈展是什么意思，不敢往外逃，也不敢走过去问。
　　半天听不到动静，屈展侧过头来，道：“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我要休息了，少门主请自便。”
　　秦淮一听，抖着嗓子道：“我、我、我回房睡了，你休息。”说完便逃之夭夭。屈展看着关上的房门，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上扬。
　　第二日清晨，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御剑下山。玉虚门中以清字辈大师兄清明为首十名弟子各个身手了得，此次下山，必能带来极大影响力。屈展扫过众人一眼，心中已大致有底。回头见秦淮顶着一双熊猫眼，没多问他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只道：“还是先去益州小苍山上安顿，可能要在那里逗留较长一段时日。”
　　秦淮点点头，众人御剑多时，也累得不行。上山后已有其他派弟子出来相迎。这座山庄有些古旧，进去一看却是别有洞天。檀木桌椅，精雕画屏样样不俗。
　　来人一身蓝衣，必是太清殿弟子，样貌俊朗沉稳。屈展上前，对方行礼道：“师叔一路可还安好？竟迟了三日才归。”
　　“嗯。在硕坤山上多逗留了几日，这里可有出什么乱子？”屈展凛凛生威，又是那冷冰冰的口气和表情，秦淮极不喜欢。
　　“都是些小事。”
　　“玉虚门一众已到，先安排宿处。”屈展点点头道。
　　男子一拱手，向秦淮道：“幸会，玉虚门向来与太清殿交善，算是多年的道友，我们这些晚辈也自当不客气了。”
　　“哪里话！有缘相见，就是朋友！呵呵，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秦淮爽朗的笑着，倒是让对面的人大有好感和亲近之意。
　　“那再好不过了。院内如今在整修，有一半的客房暂时无法入住，所以还要委屈大家，二人共用一间房了。”男子点点头笑道。
　　屈展一愣，秦淮也一愣。却是清明在身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少门主与屈少侠住一间，我们十个人随意就好。”
　　“如此甚好。那就先去后院厢房休息片刻，晚膳过后再来商讨正事。”那男子点点头，看屈展没有反对，才安下心来。
　　由于身份原因，二人住到了雅苑，四周没有别的弟子进出，清幽舒适。秦淮边走边问：“刚才那人是谁？看起来倒是不俗。”
　　“清和。是掌门大弟子。”屈展简言。
　　“只是和你一样，无趣得很。还是那个陆定秋有意思！”秦淮摇摇头，无比感慨。
　　屈展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修道之人，本应清心寡欲。”
　　“那多没意思！道便是道，若是强行规定禁止，可心里却断不了尘缘，还不如顺其自然，逍遥一世。”秦淮潇洒一笑，看着屈展冷淡的容颜。
　　屈展愣愣看着他，只觉得秦淮说的话不对，只是又错在哪里？他却说不出来。
　　见他不语，秦淮凑过去看着他，两人视线相遇，鼻尖相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他特的味道。秦淮摇摇头：“你果然是和那个什么师叔祖学得又臭又硬，冥顽不灵。”
　　“胡说八道。”屈展皱起眉，别过头去。
　　秦淮见他嘴角微微抿着，心中顿时乱了，看着屈展的侧脸失神。
　　屈展心里窝火：不想看着对方亮若星子的眸子，不想被他阳光一般的气息蛊惑，不想为谁心乱成麻……索性加快脚步向前去。
　　秦淮自然看不出对方的这番挣扎，只是觉得面前这人，面冷心热，外表沉稳冷清，实则也只是个和自己一样，不懂世事的少年。即使再美，即使再稳重，也才十八岁。心不由被他吸引，眼睛也不由自主停留在这人身上。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在南巢时，我每日透过往生井，看着世间生老病死，情起情灭，世间之事都看在眼里，便是要看破红尘，只是师父说了，不亲历，怎么悟得透？”秦淮想了想，开口接着方才的话道。
　　屈展冷冷的看着他，“我从小住在山上，有师父悉心教导，早已心中澄澈，红尘之事更是从不记挂。怎么这样不对？还是你说的话有违修道之宜？”
　　秦淮摇摇头，觉得有些不知所谓，便只道：“你怎么这么顽固？”
　　“你才是。”
　　“算了，不和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争辩。”秦淮悻悻转身。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这样的迥异心境，只怕越说越乱。
　　议事堂里，众人落座。屈展和秦淮共赴上座，此外还有一位空座。不久，一蓝衣女子进来。女子清淡的眼眸低回之间，扫过众人，冷清却又不失礼数。
　　秦淮看得呆了，这女子清冷面容生的美妙难言，肌肤若雪，姿容清丽绝美。一头青丝垂下，黑亮柔美，叫人惊艳不已。女子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秦淮一惊，那美貌竟是恍若神妃仙子，不敢轻污的高贵圣洁。
　　屈展看着他，说不出的憋闷。起身拱手向女子道：“云因姑娘，想来才到小苍山，一路辛苦。”
　　“多谢关心，云因来晚了，还望见谅。”清淡的音色，拨人心弦。
　　“坐。”屈展伸手。
　　云因点点头，对秦淮一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秦淮秦少门主，狐仙居掌门座下大弟子紫云因，幸会。”
　　秦淮晃过神来，潇洒一笑：“原来是云因姑娘，没想到这么美的姑娘也要上山修道。”
　　“美不美只是一副皮相，修道之人不可执着于此。”云因眼神暗了暗，显然不喜秦淮的话。
　　秦淮连忙摆摆手道：“不过是开个玩笑，我没什么恶意。况且美便是美，怎可视而不见？”
　　云因没多言，默默坐下。
　　屈展向着清和点点头，示意他开始。清和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拙的铜镜，放到桌案上。他双手作诀，真气流转间镜面白光大盛，光芒渐去之际，镜面呈现着一幅画面。
　　众人都仔细的看着。正是一群魔物袭击村庄的画面，四面哀号痛苦之声让人心寒不已。四下大火蔓延，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各位注意画面火焰中，有一个奇怪的女子。”清和提醒众人。
　　“是啊！竟站在火中毫发无伤，莫非这边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四下一片议论之声，有人问道。
　　清和拱手道：“兄台莫急，待在下慢慢道来。”清和收回铜镜，转身向众人道，“这便是南疆不久前遇到的事。而画面中的女子身份不明，我等暂时无法猜测对方的来历和身份，但却绝对与此事有什么牵连。前些日在泰州城和益州一代的道友打探得知，这女子在这两地都出现过。”
　　“可是现在要找恐怕如大海捞针吧！”秦淮皱眉道。
　　清和点点头，“秦少门主所言甚是，所以我们大致安排了一下，由我等一众人分成几个区域，监视各大城镇，也好保护凡间安宁。”
　　屈展点点头表示同意，众人也都没有异议。“如清和所言，各大城中的仙师驿馆分布较广，就以此为站点，各自负责，互通消息。”
　　“如此甚好。那事不宜迟，明日便各自启程。”秦淮点点头道，斩妖除魔是一回事，但要是还能一边出去玩，就再好不过了。
　　屈展皱眉道：“你我不急，还有要事要做。”
　　“是啊。万事俱备才是取胜之道。”云因点点头。
　　“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难道还要在家想用什么招数揍死对方啊！”秦淮瘪了瘪嘴。
　　“当然不是。”屈展一脸鄙视的目光，让秦淮差点跳起来
　　“秦兄莫急，师叔的意思是，秦兄以及紫姑娘与他一同从他处着手。想必大家也都看到，那些魔物特征很明显。”清和摇摇头，解释道。
　　屈展起身向众人道：“各位，这等魔物，必尽快除去。还望到时各自小心谨慎，一举消灭这些魔障。”
　　“那是自然！”“对对对！”坐下一片相应之声。
　　众人散去，独留秦淮、屈展和云因。三人坐着，秦淮道：“这些魔物到底从何而来？”
　　“这些魔物是南疆极其险恶之地所特有的凶残妖怪，只是很少露面。此次得见，必是有人操控。”云因缓缓道。
　　“那我们岂不是要先去南疆探查？”秦淮惊道。
　　“不。只有我们二人去。”屈展冷冷的看了秦淮一眼，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云因点点头，觉得屈展有些奇怪，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转头向秦淮解释道：“明日我负责留在这里，向各位传达消息。如若有什么异状，也好随时相救。”
　　“云因姑娘果然心思细腻，在下佩服。”
　　“这可不是我一人的想法。”云因淡淡一笑，很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拱手便向后面庭院走去。
　　秦淮欣赏着佳人远去的倩影，啧啧道：“美人啊，美人！”
　　“死性不改。”屈展剜了他一眼，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