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逍遥》枯目

35、第三十五章、无心是道

　　无佛可求，无道可成，无法可得

　　听到敲门声，小二披着衣衫不悦地开了门，见到秦淮还以为见到了鬼。秦淮开口问道：“白天和我一起过来店里的人在这里住下了吗？”
　　小二这才想起来，将油灯打近了来看，才认出是白天突然离开的他，随点头将他让进来。“这年头，什么怪人都有。那个萧公子在楼上。”说着将秦淮领上楼。
　　敲了敲门，几乎是立刻，萧博弈便开了门。
　　“现在店里也满了，没有空房，你二位就将就着点儿吧。”小二打了个哈欠，准备下楼。
　　萧博弈将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里道：“去准备些酒菜，另外烧一桶热水提上来，这么晚，有劳了。”
　　小二立刻点头应允，匆匆下楼去准备。萧博弈将秦淮拉到屋里，让他坐到桌边，倒了杯水给他，不悦地问：“突然跑掉，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秦淮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对不起。因为看到屈展，所以……”
　　听到这个名字，萧博弈也吃了一惊，看着秦淮一脸的苍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秦淮摇着头，无力地道：“我伤了他，强要了他。因为不想真的动手，他点了我的穴然后离开了。”
　　萧博弈皱眉，看着秦淮泫然欲泣的表情。“他从来没有为我穿过衣裳，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衣裳整整齐齐。”秦淮说着，眼里露出一种萧博弈没有见过的神情，不是感伤，不是回味。“他说，天界比我重要。”
　　“起码他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想到这里，萧博弈觉得自己很卑鄙，用这种貌似安慰的口吻，心里却希望对方放手。
　　秦淮再也没有开口，也没有看萧博弈一眼。片刻之后，小二端来酒菜，又下去提了水将浴盆注满。萧博弈打发走小二之后，转身看了眼秦淮，劝道：“先吃点东西，饿着肚子怎么行？”
　　秦淮拿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喝，可是饭菜却一口也没有动。
　　吃过之后，萧博弈见水温热，正好下水。收拾了干净衣服，将秦淮推到浴盆边道：“洗完澡睡一觉。”
　　秦淮脱下衣服，萧博弈才发现他腿上的伤，已经上了药也简易的包扎过。萧博弈大致可以猜到那两人动了手，便也没有多问。伤口不能见水，“别洗了，擦擦就好。”
　　秦淮诧异的看着萧博弈，低头看了一眼腿伤的伤道：“没关系，伤口上的药膏是屈展的，泡水也没什么大碍。”说着便浸到水里。
　　萧博弈便没再说什么，伸手将秦淮的衣服捡起来，他惊异的看着衣裤上沾上的血渍。他不敢想象，血应该是屈展……
　　萧博弈看着秦淮这一年来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笑容一夕之间消失，心里泛起苦涩。
　　秦淮的失落与两年前不同，没有任何的回应，这让萧博弈更加担心。一夜辗转，好不容易到了天明却发现秦淮几乎一整夜睁着眼。
　　可是奇怪的是，秦淮起身之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张罗着赶路，嘻嘻哈哈打趣道：“博弈，不如你办成女孩子，咱们上无量山看看情况？”
　　“为什么要扮成女子？要扮你去扮！”萧博弈忍着奇怪，像往常一样气道。
　　“因为我知道，去无量山的多半是俗世江湖中人，咱们就扮成鸳鸯刀的燕舞鹤夫妻去看看。况且你扮过女孩子，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就简单多了吗？”秦淮神秘兮兮从手里取出两张请柬。
　　“哼！要扮自己去扮！”萧博弈是再也不肯扮女子的了，不想理会秦淮。
　　萧博弈看了眼无量山的大门，此刻已来了许多人。萧博弈将请柬递给门口的迎宾侍从，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迎宾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向萧博弈身后望去，眼睛顿时瞪大。
　　“原来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鸳鸯刀，失敬失敬。两位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今日一见，贵夫人真是国色天香！”男人眼睛直直盯着萧博弈身后。
　　一身穿粉色罗裙，提着一把大刀的高挑女子露出面颊来。“大哥过奖。”说着，那女子眨了眨眼，嘴角带着笑意。
　　身后等候的男子唏嘘声一片，目光都落在这健美的女子身上。萧博弈此事也装扮一番，看起来年长了几岁，英气勃勃的样子。
　　看着两人进了无量山，远远的还看着。萧博弈到了无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年头大家的眼光还真是变了，喜欢这样的女人？”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秦淮，又忍不住大笑。
　　秦淮拢了拢胸口的两个大包子，呲牙笑道：“没想到我扮起女人还挺有魅力。”说完故意扭了扭屁股，故作妩媚的笑着，看得萧博弈直想吐。
　　“好了好了！别笑了，我都快吐了。”萧博弈推了秦淮一把。
　　秦淮立马得意了，嘟着艳红的大嘴巴凑过去道：“相公~~~”
　　萧博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往前走。
　　许久没有听到身后有动静，萧博弈回头去看，正有一个俊美青年立在他身边。秦淮扭着肩道：“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那人猴急的将手放在秦淮粗腰上，伸到后面拧着秦淮的屁股。萧博弈几乎要笑出声来，看着秦淮狠狠一脚踹上那人命根子……
　　秦淮朝他露出一个“良家妇女”的娇笑，提着裙子飞奔过来。“相公！有人非礼奴家！”
　　萧博弈一把将他拉走。
　　没有想到秦淮对此真是乐此不疲，倒是闹出不少笑话。
　　直到大厅里的人已经多数到齐，才见厅中上来十二个身着玄衣的男子，手中都拿着兵器。令人吃惊的是，每人手中的兵器都透出强烈的灵气，几乎教人难以想象。
　　其中一人说的全是承天剑阁之中的事务，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直到出现了一个教人想也没有想到的人，秦淮和萧博弈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一身玄衣，长发散落未束。一双眼睛异常的锐利，看着堂下众人，说不出的威严和魄力教人不敢轻易对视。面容也成熟了不少，几乎像是另一个人。
　　“那是昭阳！……”萧博弈迈开步子，秦淮一把拉住，向他摇了摇头。
　　“天道无情，人道无常。今日集结各位有识之士，为的是打破陈规，有我等自己掌控生死伦常。”殿上的人深沉的嗓音传来，没有人敢做声。那人略微扫视堂下，表情沉稳内敛，一身玄袍俨然一派天人之姿，亦正亦邪气魄万千。
　　秦昭阳忽的抬手，轻挥之后，一阵风起，青光一闪过后，他的那把玄黑宝剑赫然出现，半悬在他的面前，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看着那把气势逼人的宝剑。
　　秦淮皱眉，直直看着秦昭阳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博弈一时失神，回过神来，正听见堂上其中一玄衣男子上前道：“今日剑尊亲临，为的是向天下人指一条明路，他日我等同上金刚寺，取得正宝，匡扶天下！”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为此言唏嘘。不久之后，人群中响起呼应之声，一片高喊。
　　“走。”秦淮转了个身低声向萧博弈道。萧博弈点点头，看着堂上淡淡默然的秦昭阳，心中像是哽了一块铅，有些喘不过起来，他咬咬牙，转身跟着秦淮悄悄退出人群。
　　“看来是冲着万灵之书而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昭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萧博弈叹了口气道。
　　秦淮点点头，回过头来看他，二人御剑到金刚寺也要些时间，此刻坐在秦淮变得极大的勺子上。“嗯。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有谢风云以及四大神将的其中两人相助，我们胜算很大。”
　　“话虽如此，可是……”萧博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如果突然出现的屈展一方的天人也是冲着万灵之书而来，那又当如何是好？可是，秦淮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吗？萧博弈不愿问，也没有立场问。
　　“等一切结束后……你想去哪里？”秦淮背对着萧博弈，突然又开口问。
　　萧博弈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你厌烦了？其实不跟着你，我也可以逍遥自在的。”没有听见秦淮的回话，萧博弈吸了口气道，“这世间哪里不是一样？”
　　“出来也有几年了，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现在突然觉得累了，或许那时在鼎湖的桃花林中结庐而居的日子，还要快活许多。”秦淮笑出声来，有些慨叹的意味，“等到一切结束，我就回鼎湖，再不问江湖事……到时，你……”
　　秦淮回过头来看着萧博弈沉静的面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我怎么？”
　　秦淮深吸一口气。
　　萧博弈淡淡笑了，嘴角的笑意带了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叫秦淮一时不知道他此时是喜是悲。许久，萧博弈道：“御剑将行急，拈花微笑向月姬，不如，曲水流觞醉卧席；寻仙欲求舍，踏平坎坷揽江河，不胜，宝马轻裘云外歌。”
　　秦淮一愣，不解的道：“怎么一时间咬文嚼字起来？”
　　“这是我与昭阳小玉以及怀澈三人刚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第一次御剑的那夜即兴而来的句子。没想到今日，这般的心境竟应了当时的话。”
　　“原来是这样……‘曲水流觞醉卧席’，‘宝马轻裘云外歌’。好！到时候，我陪你！”秦淮兴起，笑着道。萧博弈失笑，却点了点头。
　　金刚寺大殿内金色的古佛，佛堂前的莲花，袅袅的檀香烟雾，没有引起秦淮的一丝兴趣，他径直走向佛堂后的禅院。
　　“枯灯大师，别来无恙。”秦淮行礼，看着对面笑着走来的老僧，老僧一身灰衣，显得朴素，眉须雪白，显得慈蔼而又睿智。
　　“秦施主有礼了，老衲恭候多时，里面请。”
　　秦淮跟着，向里边的禅院走去。身后的两个小僧没有跟过来，而是守在院外。穿过几个院落，进到最里的禅房内。秦淮打量着，禅房里放着许多佛经，打扫得很是干净，就连案上的旧烛台也擦得亮晶晶的。正想着，听见身旁的枯灯大师笑着道：“其余各位都在密室中等着，老衲奉住持之命守候秦大侠，但终有一句话要再次说与秦大侠听。”
　　“大侠之名实不敢当。有什么话，大师但说无妨。”
　　“无佛可求，无道可成，无法可得。”
　　秦淮顿时失了言语，拱手道：“还望赐教。”
　　“从当日秦大侠来到金刚寺，老衲就看出你入魔太深。只是今日看你，顿觉与那日不同。此间一切物事，不过都是尘缘。无心是道，顺其自然，是故无佛可求，无道可成，无法可得。秦大侠悟透了这一点，只待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僧捻须而笑。
　　秦淮心中顿时一空。或许执着得太久，执着的太多，才得不到，才看不清。“多谢大师指点！秦淮定当紧记。”
　　忽然想到了屈展，时隔两年，再次重逢，他依旧未变。可是他自己，却找不到当初的洒脱。有因才有果。两年的时间，没有让那人留下。是他的执念在伤害彼此微薄的一点感情。
　　顿时觉得豁然开朗的秦淮轻舒一口气。屈展啊屈展，我仍爱你，只是不能伴你逍遥于人世间，只怪缘浅，偏偏遇上我这堪不破的傻子。
　　枯灯大师笑着点头，回身伸手去握那烛台，轻轻一转只听轰隆声响，放满佛经的书架转开，露出台阶和入口。秦淮着实吃了一惊，却见对方带头向下走，秦淮连忙跟上。
　　果不其然，清和和紫云因坐在石室的椅子上，对面坐着三人。其中谢风云一身白衣坐在中间，身边坐着两个裹着披风的男子。秦淮定睛看了看，左边的正式车区，右边的是鬼臾区，二人都将面颊沉于竖起的衣领中，却依旧看得出两人截然不同的风华。
　　“让各位久等了，中途有事耽搁了。”秦淮向众人拱手，“在途中去了一趟无量山，遇见了一位旧人，倒是听到了些消息。”
　　“哦？说来倒是有些巧了，我昨日来时，路过长安，遇到了屈展。”清和道。
　　听到这话，秦淮多少也有些坐立不安了。这个时候屈展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