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胡说》唐樊姑娘

15、第 15 章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点，即使没有吃饭，他也没有丝毫的饥饿感，这是多年的生活阅历锻炼出来的能力。季多轩平息了刚刚三分激动三分遗憾的心情，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他要继续他的复仇，不能停下一刻。

　　“喂，抱歉，这两天课业比较忙，这才有空了回你电话，不好意思，……，额？我该称呼你什么？”

　　对方像是啃了口苹果一般清脆的声音，“我还是叫你秦老师吧，你叫我范小姐好了。反正都是假名字，一个代号而已。”

　　“好的。那件事查清楚了吗？”

　　“我让我丈夫去翻翻当年的事情，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那天其实并不是在路老板工地上出的事，而是因为你父亲开的货车超载，车上的货都是劣质的建筑材料，正巧路上碰到警察查酒驾，你父亲一紧张，转弯道的时候失控摔进了山沟，事后路老板否认了那趟货是他的，因为那辆车并不属于他们公司，公司的进货记录上也没有这一笔材料，所以当时追责溯不到路老板身上。”

　　季多轩想了想说，“那肯定是因为怕建筑材料被路上警察查出有问题，所以一是不用公司的货车，二在会计账本上也抹掉了这一层交易。”

　　“可法律从来就是冷冰冰的，你找不到证据就没办法定罪。而当时我丈夫，也不过是帮他压制了些新闻报道，并没有任何干预司法公正的事。”

　　原以为是个复杂的谜语，结果像解开了一个最简单的化学方程式。季多轩像是知道了真相，又感觉更加迷茫，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话都是道理，但又觉得每一个字都是谎言，他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任何的话。

　　季多轩需要时间好好整理，“我先想想吧，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把你的背景给查了查，也知道了关于你姐姐的事情，你们也挺多案底的呀。”

　　季多轩凝起眉头，“你想来威胁我？”

　　电话那头的女人，虽然帮他理清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但是好像又拉着他，下了另一片沼泽。女人不慢不紧的语调，细细说道，“不。秦老师，为什么你说话还是这么着急，正如之前我说的，我们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帮你查明真相，也需要你给我的帮助。”

　　季多轩能够想象此刻这个女人或许正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穿着黑色丝绸的睡衣，也许手上还有一根未尽的烟，脚边还有那个健身教练的摩挲。

　　季多轩问，“你让我帮你什么？”

　　“我老公最近在外面有了一个新的女人，但是很奇怪，我查不到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

　　“那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新的女人？”

　　“因为味道，他的身上出现了别的味道，不同于以往女人的味道。再细心的男人也会忽视身上不小心多出来的一丝味道。”

　　季多轩笑了笑说，“那你问他了吗？”

　　“我没有直接问，但他撒了个谎。他把这个隐藏女人所有周遭的信息都抹去了，只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她。”

　　“那么多女人你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这一个？”

　　“那他为什么偏偏这一个要藏起来呢？”

　　季多轩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思路，“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丈夫有一个缺点，就是他喜欢对自己新鲜喜欢的女人谈论他的旧女人，所以我需要你，通过你姐姐，帮我找一个我丈夫会喜欢的女人。”

　　季多轩觉得十分荒诞，笑着说，“这个办法倒是特别，我倒是没听过，还能这样套话的。”

　　“要么就是土办法：跟踪，可是南京市面上的私家侦探他都有门路，我一个女人，再能耐也比不过他，从外地找更难了。”

　　就这几句话，季多轩马上就看不起这个女人了，如果是姐姐，人品交际全在男人上头，从不示弱，不以性别论英雄。他继续问，“那你丈夫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在外面的女人，类型都不一样，风情的、婉约的、职业女强人、家庭主妇，他喜欢人全凭感觉。”女人好像又对旁边的人娇嗔说，“你别碰我那里，痒！”

　　季多轩清了清嗓子，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哦？那你就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男人不像女人，男人要一个家，也要各色的女人围绕在周边，我能够满足他，我就不害怕。”

　　“正是因为你害怕，所以你才要不停的满足他吧？不然你也不会让我去帮你找女人了。”

　　这女人懂得躲避问题，“你看得透也好，装糊涂也好，反正你帮我办成这件事就好了，我日后自有谢处。”

　　“什么谢处？”

　　“秦老师，反正吃不了你的亏！”

　　说完两人挂了电话。季多轩感觉一身疲惫，但这疲惫不是这两天交换身体的经历，仅仅是用力摔掉那只冰淇淋的消耗。回了宿舍看到路遥也在，估摸着万芊芊不在，他连自习室和图书馆也不去了，但愿有一天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也有现在的好脾气。

　　路遥看到季多轩躺在床上不说话，趴在他床头问了几句段然的事情。季多轩什么也不愿说，他现在一点生气没有，只是遗憾，好像有种与他之间的故事草草结束的感觉。

　　他有点不甘心。胡乱地睡了。

　　一周后万芊芊便回来了，路遥巴不得去机场拉一条横幅再请个仪仗队伍夹道欢迎。季多轩看着手机里姐姐发来的万芊芊和别的男人的照片，有吃饭的有逛街的，有在东京塔上的，也有在迪士尼乐园的，分量十足。季多轩觉得生活有趣了些，毕竟复仇带来的安慰和快乐是他可以主动去争取的，而关于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快乐，他却难以强求。

　　团委号召开夏日摇滚季的动员大会，万芊芊和路遥腻在一起，聂小琦拉着段然想坐在季多轩身边，毕竟最近的几件事情，让聂小琦对他颇有好感，可是段然却像个被欺负的小孩，不肯坐他旁边，只在对面坐下。季多轩见状乐得清闲，只等杨雪进了会议室坐在自己一边。

　　李老师最后一个到，穿着个深蓝小套服，好像要去银行柜台上班一样精神，首先就问了，“你们节目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显然第一个问的就是李老师的掌上明珠段然，他看季多轩不说话，也装聋。聂小琦见状推了推段然，他才说，“正在排练呢，不过季多轩一直没时间。”

　　这话倒像一个偷偷告黑状的学生，季多轩不搭话，李老师说，“你以为人家季多轩和你一样！天天翘课满世界跑，你去和他沟通课表啊！把时间凑一凑！赶紧的啊，老师最期待的就是你们的节目了。”

　　段然嘟个嘴，像个听话的三好学生，“好吧。”

　　李老师难得看他一脸老实，又转过头看季多轩，“这么一圈人，我看也就你治得住段然！”

　　两人又不说话，只是段然一脸委屈地看着季多轩，看得他浑身发毛，觉得好像之前占了他好大一个便宜，提了裤子就走，留下衣衫褴褛的段然，自己倒成了一个性情薄凉的负心汉。

　　李老师看着段然又问，“现在有多少个节目了？”

　　段然答，“三十个了。”

　　“多少个学校参与了？”

　　“十个。”

　　李老师又问聂小琦，“听说你们赞助拉得不错？”

　　季多轩看着一脸茫然的聂小琦的脸，想到姐姐传来的那句“榆木美人”的形容，倒也贴切，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倒是万芊芊回了句，“这次我们大学生艺术团拉来了接下去一年活动的赞助。”

　　李老师问，“要冠名吗？学校的活动不好让赞助商冠名的，你们知道吧？”

　　段然又恢复了学生会主席的姿态，“这次活动的赞助商只出现在活动手册和活动发派的物件上，比如荧光棒、扇子等等，不会出现在活动名称和主要核心的展示物上。”

　　果然认真的他和嬉皮的他是两个人，似乎从那天冰淇淋事件之后，季多轩更能够平静地、客观地看待这个人。

　　正想着，聂小琦不知什么时候窜过来，凑到季多轩身边，猫着身子问，“对了，那天万芊芊那个事怎么说啊？段然让我去举报，可我觉得别人怎么做无所谓，也犯不着让别人坐牢，你说是吧？”

　　季多轩吃了一惊，他抬头看段然坐在对面，两人相互对视，却波澜不惊。他竟然忘了这对多情鸳鸯还在这件事里头，如果他去举报，最后可能连自己也要牵连进去，便说，“无凭无据的，你拿几句话去说别人的不是，算什么呢？”

　　“就是。而且毕竟是同学，我怎么好和万芊芊撕破脸呢。”

　　“对啊。再说了，这种事以前学校里又不是没有。”

　　榆木美人又是一脸不解，“有嘛？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都被你家段然管得死死的，哪能让你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脏你的清白耳朵！”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只是低头偷笑，“哎呀，你今儿怎么这么会说话！”

　　季多轩心想，反正也和段然大吵一架了，还不什么都捡你喜欢听的来说？

　　聂小琦又问，“那以后万芊芊为了那事来找我怎么办？”

　　“她找你，无非是要用你的人脉，这些本来都是现成的，无论是什么活动聚会，你都把她带上就好了，不用你多出一点面子，之后的事情都甩给她，你大可装作什么都不理会什么也都不关心。你对于她而言，就是一张金灿灿的门票！”

　　“我听明白了，就像那天说的，她看重我的是校内校外的关系，不然她也没那个敲门砖。可是，这不会有问题吧？”

　　“有人要在酒吧里偷偷卖白粉，难道还是酒吧老板的错了？”

　　这个比喻一下让她明白过来，“是这个道理！”

　　说完便又回到段然身边，季多轩抬起头，对面那眼神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偏不倚，不清不淡。

　　季多轩转头看了看路遥，这个愣头青好像有了万芊芊以后，连书也不要读了，巴不得每天泡在她身边才好，果然美色害人。现在这个样子，就算香港交换的机会放在他面前，他可能都懒得伸出手去够一够。季多轩有点羡慕他，这个人好像在体会一种幸福，就算这幸福是假的，可当下的快乐却是真实存在的，他有点后悔一开始试图让万芊芊和他在一起了。不管万芊芊是什么样的女人，背后隐藏多少秘密，就算路遥看清她的真面目，可难保他们之间的故事不会变成薛涛和元稹、管仲和田倩，琴瑟和谐、和和美美，那将要枉费自己多少心思？

　　他想起了那个慵懒精致的女人，给她发了微信，“范小姐，帮我搜集这些年姓路的犯罪证据。你男人的事情，有任何消息你告诉我，我亲自去跟踪。”

　　“好的，秦老师，我喜欢你的爽快，我也是很有效率的！”

　　其实季多轩早就收集了不少关于路遥父亲犯罪的证据，但是对于他而言，根据这么多年的跆拳道习武的经验，要致一个人于死地，要的不是一招毙命，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手的弱点在什么地方，要想赢，就必须招招毙命。

　　会议结束后路遥便和季多轩要去上线性代数的课，这课谁都不敢翘，谁敢翘老师就敢让谁挂，个个闻风丧胆。路遥和万芊芊终于分别，闹得跟白娘子和许仙在雷峰塔最后一别、两边无数个和尚拉开一对才子佳人的诀别场面。

　　那自己不就成了法海吗？荒诞兮！

　　快到教室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段然一直跟在后面，想必是刚刚李老师让他沟通课表，他听成了要实地监督了。可是进了教室，他也不坐在季多轩旁边，倒是隔开了四五排坐在后面，路遥看着他在学生会领导都来了，便舔着脸过去陪段然坐着。

　　季多轩拿出手机看有没有短信，居然是一片空白，想必段然真的生气了，可是如果生气了，怎么会来和他上同一节课？

　　奇怪的人。怪不得聂小琦吃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