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逼我给他上供》禾花

21、把戏

　　这座北方的城市四季分明，尤其是夏季，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就可能倾盆大雨，将整个世界都浇湿透。

　　虽然在屋子里，但外面阴沉的天空已经预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雨。

　　赵一淼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涔涔，片刻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小女鬼，终于还是把铜镜递了出去。

　　桐桐仍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浑身绷得紧紧的，她那样瘦，那样小，几乎就像一把拉满了的小弓，正蓄势待发冲向那个未知的终点。

　　沈小咪被欧阳扶到了沙发上，她刚刚被伤到了脊椎，整个身体都痛得弓了起来，赵一淼想，人都已经死了，还会再痛吗。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林瑾缓缓起身，接过那面似有千钧的镜子，走到桐桐面前。

　　“你怎么会这个？”

　　桐桐高耸的肩膀垮了下来：“欧阳送你们进去的时候，我偷偷记下来了。”

　　“那劳烦你，让我再进去一遭吧。”林瑾端详着镜子，“我连累了你们，对不住。”

　　雷声轰隆隆响起了，窗外的天死气沉沉。

　　“没必要呀，那小子太嚣张，让我祖奶奶教他做人哈哈。”赵一淼偷偷窥林瑾的表情，心脏通通直跳。

　　林瑾是被追杀，不管什么原因他救了自己的命，这份情就必须还给人家，最起码，不会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折辱吧，那人生前肯定是个穷酸读书人，满耳朵的膝下有黄金仁义什么的。

　　要是我的话，不用等良嘉说，自己就先跪了。赵一淼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啊，不对不对，这叫随机应变。

　　“我欠他一份人情，良嘉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林瑾蹲下来，视线与赵一淼并齐，那双水面般沉静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对方，“再说了，他，应该比你的祖奶奶大三五百岁吧。”

　　赵一淼：.......

　　赵一淼：“你不早说，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在里面大开杀戒啊？”

　　林瑾摇摇头：“那倒不会，他的目标也只是我罢了，牵扯到其他人的话他也不好交差。”

　　他说完就走向沙发前，欧阳正在小心地揉沈小咪的背，揉得她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对不住，我的罪孽把你给牵连进来了，”他歉意地看着沈小咪，“我给你个小玩意，权当赔个不是。”

　　言毕，林瑾就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一阵，解下一个小物件递给了沈小咪。

　　沈小咪正哼哼唧唧地嚷嚷，一见那物件就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蚂蚱！”

　　那物件原来是用草杆编成的一只寸许的蚂蚱，通体碧绿栩栩如生，连头顶上的触角都用极细的草叶扭成，简直活灵活现。

　　“我前几日在医院，门口有一大片草地，闲来无事就编着玩儿......唔，你拿着耍吧。”

　　桐桐：“你逗小孩子吗......”

　　沈小咪两眼放光：“好漂亮，我喜欢！”

　　桐桐：......

　　林瑾笑了，站起来回头看赵一淼：“如若有机会的话，我也给你做一个。”

　　“啊？”赵一淼正盯着那草蚂蚱看，没曾想林瑾突然给自己说话，第一反应是心虚地否认，“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玩这个做什么。”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种草编的小玩意他好久没有见过了，还是小时候偶然会有老人在巷子口叫卖，小娃娃们都跑出去买，争着要抢最大的一个，他那时候没有钱，爹又看不起这种玩物丧志的物件，于是只好眼巴巴跟在小伙伴屁股后面跑，等人家玩腻了丢了，就把那缺胳膊少腿的一团草捡回家。

　　说真的，他很想要。

　　林瑾冲他点点头，也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深究，而是看向桐桐，仍要求把自己送入铜镜中。

　　“然后呢？在里面打一架，谁赢了就能出来吗？”桐桐牙尖嘴利，“还是打算好了在里面同归于尽，省得牵连我们？”

　　林瑾愣了下：“不会的，如果良嘉也折在里面，地府的大人才更会迁怒于你们的，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

　　桐桐大踏步地走到林瑾面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无奈身高有限凶相不尽显，怒气冲冲的脸只到林瑾的腰。

　　“欧阳！”她大喝一声。

　　正在和沈小咪一起研究草蚂蚱的欧阳听到呼唤，忙走过来，双手伸到桐桐的腋下，一把把她举了起来，和林瑾的脸形成一个平面。

　　“喂！你还真以为我们就能置身事外啊？”桐桐拧着眉头，“如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比如你旁边那小子，明里暗里我们都救他多少回了！”

　　“啥？”赵一淼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欧阳把胳膊往上举得更高了，桐桐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林瑾：“你知道我们三个人为什么不去投胎吗，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如果因为林大人的事让我们魂飞魄散，消失个无影无踪，倒还能感谢你呢！”

　　林瑾：“你们这是......”

　　“不不不，我不想死......”沈小咪终于把注意力从草蚂蚱身上转移出来了，弱弱地插话，“不是，我的意思是虽然我早死了，但我也不想魂飞魄散啊，那就什么也没了，能坠入他道也行啊，让我当个小猫小鸟，小狗尾巴草也行......”

　　“当个狗尾巴草，不怕有人冲你撒尿啊。”欧阳仿佛举得有点累了，就把桐桐放了下来，小女鬼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踮起脚尖企图弥补气势上的不足 。

　　“我明白了，”林瑾点点头，“你们是累了。”

　　他话音甫落，桐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骄傲而充满戒备的神情黯淡下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如若这样，没必要再挣扎惹出事端，”林瑾蹲了下去，温柔地看着小女鬼，“咱们把那位大人放出来，一起来个了结可好？”

　　桐桐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又扭头看欧阳的表情，得到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眼神后，她微笑地回头看向林瑾，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小咪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也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脊背一把抱住桐桐狼哭鬼嚎：“不行啊你们怎么能抛下我啊！说好了我跟着你混的啊呜呜呜呜呜......”

　　应许是沈小咪的呜咽提醒了桐桐，她有些为难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冲着赵一淼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别别别，别这样看着我啊，”赵一淼也跟着哀嚎起来，“我最怕女生这样看我，我受不了的。”

　　“我想把小咪拜托你，毕竟你是能沟通阴阳两界的活人，到底能照料一下她。”桐桐轻轻地拍着沈小咪的背，“乖，不哭了啊，不哭了。”

　　赵一淼默默地咽了口水，看着眼前这几乎要生离死别的一幕：“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停一下先听我说。”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

　　“那啥，我大致听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就是林大人，桐桐和欧阳都不是很想活了，反正就是你们打算一了百了是吧？可沈小咪就被撇下了，还想让我帮忙照顾。”

　　“但是有个问题，”他当着这么多“人”讲话，还不太习惯，“我也有好多事要完成，比如还外卖小哥清白，帮助周韬找他女朋友的魂魄，还有......了结我老祖宗的心愿，让我的生活回到正轨。”

　　“所以说，”他偷偷看这几只鬼的脸色，“反正你们也打算要死了，能不能帮我这点忙再说？不然，我真没法儿照顾沈小咪，我自身都难保呢。”

　　沈小咪眼含热泪朝他扑过来：“我的再生父母，你说得对啊！”

　　赵一淼本以为对方只是魂灵，会想穿过物体一般直直穿过自己的身体，索性也没有躲，没曾想一具冰凉的身体，结结实实扑倒了自己的怀里。

　　“呜呜呜呜赵一淼大好人，桐桐你忍心看他这样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鬼想夺舍呢！”沈小咪只顾着哭哭啼啼，还不忘在对方领口蹭了蹭鼻涕。

　　男孩已经浑身都僵住了，甚至忘了推开怀里的女鬼。

　　医院里她们明明仿佛空气，在物体间穿梭自如，而现在，这份沉甸甸的冰凉感觉，是真实的！

　　“啊呀！”桐桐最先发现问题，她惊讶地捂住嘴，“赵一淼居然能碰到沈小咪的实体？”

　　她迟疑地上前几步，看向他苍白的脸：“你不会，也已经死了吧？”

　　沈小咪愣了下，从赵一淼怀里探出头，仔细地看男孩的脸：“没有，嘴唇有血色，呼吸急促了点，我还能听到心跳声呢。”

　　林瑾快步上前，搭上赵一淼的脉搏，果然，他可以碰触到这个男孩的手臂，虽然由于惊吓也是冰凉的，但可以感觉到下面那强有力的跳动。

　　“我......我是要死了吗？”赵一淼呆呆地说，“我是不是，也要和你们一样了，在空中飘来飘起......”

　　“没有没有，”林瑾忙安慰他，“你的寿辰还有很长，好着呢，别瞎想了。”

　　赵一淼轻轻推开沈小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下一软，堪堪摔到了林瑾的怀里。

　　“不对，”他喃喃自语，“咱从镜子里出来的时候，你就能碰触到我了，当时可能以为是镜子的原因没有发觉，但现在，我真的慢慢进入你们的世界了......”

　　林瑾不忍地抚着他的肩，宽慰道：“没事的，马上就结束了，就能回归正常了。”

　　“那你们还不肯帮我吗？”赵一淼泪水浮了满眼，深深地望向桐桐，“你不是经常帮助别人吗？帮帮我好吗？”

　　“好好好，”桐桐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你不要哭了，妈呀我最见不得男孩子哭了，受不了受不了。”

　　“林大人呢？”赵一淼哭丧着脸，靠着的这个男人身材很高大，但怀抱是冰冷的——

　　“好。”

　　从冰冷的嘴唇里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冷的。

　　赵一淼高兴地抬头去看对方，正巧林瑾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目光宽和而温柔，如冬日的阳光倾洒满地。

　　窗外雷声轰鸣，雨终于落了下来，和赵一淼的心跳一样，一瞬间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