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每天都逼我给他上供》禾花

10、感染

　　赵一淼终于把这些日子的烦心事全部吐露了个遍，心里轻松极了，甚至顾不上去观察身边这个年轻人的表情，或者是因为他胸口的伤势有些裂开，还未完全愈合的皮肉再次绽开，但凡他认真一点去看的话，会发现周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小警察长得很高大，粗眉毛长眼睛，咧嘴一笑就是两枚深深的酒窝，可自从回答完赵一淼的问题后，他就静静的低下了头，眼圈儿也逐渐红了起来。

　　“那要不要报警呢？”赵一淼讲完了那么多话，有些口干舌燥，他站起来找水喝，刚直起身子，就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亏得周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

　　赵一淼平生第一次被同性抱在怀里，极其地不自在，可又身不由己，浑身上下一点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好努力地抬起胳膊捂住脸，虚弱地道歉：“不好意思哈......”

　　周韬关切地问他：“忘记你还是个病人了，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再回医院一趟？”

　　赵一淼大脑一片浑浊，他甚至怀疑自己受伤的地方究竟是胸膛还是头部，自从被卷入怪事之后，经常感觉脑海里乱糟糟的，此刻也来不及再去思考别的东西，就点点头，任由周韬把自己放在床上，然后拨好了急救车的电话。

　　“我怕贸然动你会造成二次伤害，”周韬把座椅挪到床边，好看护对方，“咱就等等医生过来吧，应该没什么事。”

　　本来酒店离医院的距离就不是很远，没过多久医护人员就迅速赶到，简单检查了赵一淼的伤势后表示，不知怎么回事，伤口裂开了。

　　“奇怪，你这应该是愈合了才会放你出院，怎么这会崩得这样严重？”一位医生认真地检查完伤口，百思不得其解。

　　“对啊，记得还是张院长做的手术，术后干预也是很不错的，”另一位医生开始麻溜地收拾器材，“直接带回去吧，感觉情况很不好。”

　　赵一淼就眼睁睁地被抬上了担架，又二进宫回到了医院，心里自嘲，在酒店屁股都没能坐热呢就又回来了，感情就是自己出去透透风。

　　既然到了医院，就没必要再让周韬陪着自己了，赵一淼再三感谢，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结果这位人民公仆表示不能把病人独自丢在这里，坚决陪同。

　　赵一淼没怎么被人好好陪过，又对不熟悉的人天生有一种恐惧感，笨嘴拙舌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在病床上躺成了一个乖巧的姿势。

　　之前那位大舌头的主治医生很快就来了，看见赵一淼就被气笑了：“你、你这是想我了，再回来看看？”

　　而看到赵一淼的胸口，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条可怖的血痕歪歪斜斜地横在年轻人的心窝处，不仅往外渗血，周围的皮肉也绽开，发出青紫的颜色。

　　“之前是张院长负责的，请他过来看看。”主治医生快速给旁边的护士交代，“他不是刀伤吗？我记得伤口形状还是很规则的......是我记错了吗？”

　　没两分钟小护士就飞也似的跑了回来：“张院长来了，正巧他在隔壁查房呢！”

　　这正合赵一淼的意，本来因为姚阿姨的事，他就是打算找张院长求救的，没曾想想把自己给折了进去，正好儿一块请人家帮忙。

　　一个瘦小的老头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大约六七十岁，头发白了一半，走一步咳两声，端得是一个颤颤巍巍的学者范儿。

　　主治医生忙迎上去：“张院长，这位患者早上刚出院，这会两三个小时的功夫又回来了，伤口好像出了点问题，有感染的迹象。”

　　张院长？赵一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花甲老人，果然之前的那位“年轻人”是冒充的，还被自己撞了个正着，只是他这会去哪儿了？

　　张院长仔细端详赵一淼的伤口，摆摆手：“感染了，重新缝合吧，你主刀就成。”说完就摇摇摆摆地往外走。

　　周韬跟上去，不知在追问什么，张院长略微一扭头，冲着赵一淼来了个轻飘飘的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出了病房的门。

　　赵一淼感觉自己仿佛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医生还要藏着掖着不告诉患者，然后家属泪眼汪汪地去跟医生谈话，回来后还是泪眼汪汪地说没事哦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哦。

　　去他奶奶的。

　　赵一淼默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这会儿要准备再次缝合伤口，不是什么大事，只祈求麻药的劲儿再大一点，好让他干干脆脆地睡过去，醒来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最好。

　　他的愿望没有实现，今天的麻醉师好像是一个实习医生，哆哆嗦嗦地再三确认计量，终于被主刀医生等得耐烦了，骂了两句后立马过来，二话不说就给赵一淼开始扎针。

　　这次打麻醉好疼啊，赵一淼的双手握拳，紧紧地靠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地控制住不要发抖得太厉害，可他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在手术台上抖成了一朵风中摇曳的小雏菊。

　　可奇怪的是医生们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只是在这个最平凡的日子里做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罢了。

　　不行，真的好疼.......赵一淼轻轻地“嘶”了一声，就被人按住肩膀，仿佛在警告他不要乱动，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试图让麻药快点起效。

　　“不要乱动哦，乱动的话，就拧断你的脖子。”

　　赵一淼猛地张大双眼，去探访这声音的主人——那个稚气的脸，旧裙子的小女鬼，她正笑吟吟地坐在自己身上，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赵一淼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舌头被冻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谢天谢地麻药终于起效，虽然不是在他所期望的时候。

　　他愤怒地看着小女鬼，明明是半麻，可自己为什么说不了话？

　　“想活命你就别乱动。”小女鬼收敛了笑意，重新端出一份认真的神情，居然借着医生检查他伤口的功夫，也低下了头，仔细地去瞧那疤痕，倒好像她才是主治医生似的！

　　可为什么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呢？大家紧张有序地工作着，正检查手术刀呢，好除去坏掉的皮肉，把他们重新缝合起来。

　　至此赵一淼终于确信了，这个世界没有变，只是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他懵懵懂懂地踏足进入了另一个、从未涉足的世界。

　　就好像这会，他能确信，自己是看到了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女鬼，而别人，看不到。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无所谓，”小女鬼终于舍得把脸从他的伤口前抬起来了，而此时，医生也开始了缝合，“我只是想救你，你应该也知道这玩意，不可能是活人弄得，之前应该是有人帮了你，处理好了“它”，可现在......”

　　小女鬼大喝一声，突然双手做爪样，迅猛地扣住了赵一淼的伤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出来！”她咬牙切齿，手往下按得更深。

　　赵一淼恍若梦里，在他眼里两个世界出现了清晰而诡异的重叠，一边儿是医生护士的现实生活，另一边是鬼魅把手活活地插入了自己的身体，两种身影交错重叠，又互不打扰，只有他，是这两个世界里唯一可笑的交叉点。

　　谢天谢地有麻药，可以让他那跟不上的思维更加呆滞，可以让他一点也不疼。

　　小女鬼的双手青筋暴起，骨节发白，简直不像是一双孩童的手，她好像快要用尽了力气，终于怒不可遏，使劲儿往外一拉，一团灰黑色的雾气被她生生地扯出了赵一淼的身体！

　　说那时那时快，黑雾刚刚被甩出来，就顺势往地上一滚，尖叫着往门外冲去。

　　没想到他妈的还是个活物！

　　手术室的门明明是紧闭着的，那黑雾却毫不在意似的，猛地扎了过去，结果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件物什给砸了下来，摔到在地上，黑雾叫声凄厉，仿若被投入开水中的活猪，满地打滚，然后那个长发女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眼疾手快地用那物什将它一把扣住。

　　“抓到它了！”女鬼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这时赵一淼才发现，那是一枚青花的瓷碗，脏兮兮的还破了口，而黑雾却被黏住了似的呆在碗底儿，仍是大声尖叫。

　　“沈小咪你叫它闭嘴，”小女鬼不耐烦地从赵一淼身上跳下来，“我以为之前的那个人还会救他，结果还得咱们出手，我最烦这玩意了！”

　　女鬼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是一个快要成年的少女身形，比小女鬼大了好几岁，可明显处处听从对方。

　　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从破碗里拈出那一团黑雾，直接把它放入嘴里，吞了下去。

　　“搞定啦，”沈小咪满足地舔了舔舌头，终于想起来赵一淼还躺在床上，于是毫不在意地朝他走过来，直直地穿过了一位护士的身体，走上前，亲昵地摸了摸赵一淼的脸蛋。

　　“是我们救了你哦。”

　　与此同时，大舌头的主治医生也放下了手术刀，冲着赵一淼微笑：

　　“手、手术做完了，可以出去啦，你很快就会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