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顾大娘子

2、故人

　　去往洛阳的路上，济世人同我细细讲了此行的前因后果。
　　这个陈老爷是洛阳城的巨贾，经营着药材和丝绸布庄的生意，也算是腰缠万贯。同时，他也是有名的义商，向来乐善好施，不吝帮扶。在他名下的药店，从来不收穷苦病患的药钱，药材也是尽拣好的用。因此，陈老爷的商铺营生在洛阳城中也是有口皆碑。
　　而济世人与陈老爷的渊源，便是起于那悬壶救世的药铺。
　　济世人当年初到洛阳，正是在连日淋雨抓捕耳鼠之后。饶是他身强体壮，也终难敌风吹雨淋，加之斗法伤神，自是病倒了。奈何耳鼠尚未寻到买家，身上盘缠也所剩无几，他便只能在廉价客店里躺尸。掌柜的见他两三日不见好转，便请了相熟的大夫来替他诊病。
　　一番折腾，余下的银钱都耗在了大夫身上，他望着那一纸药方，只觉英雄末路。
　　一筹莫展之际，好心的掌柜又适时出现：“你若没钱抓药，可以去陈老板的药店，就在西市口。”
　　济世人自然是将信将疑，但死马活马总要医医看才知道。客店距离西市口并不远，济世人很顺利的找到了那间药店。然终究是口袋没钱，底气不足，他站在门口望着里间人来人往，有些踌躇。正是纠结之际，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位壮士，可是需要买点儿什么？”扭头一看，嘿，却是个和气可爱的老头，打着背手，一脸关切。
　　济世人蓦地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呢，总不好说自己是没钱，特地上这儿来抓免费药来了，想不出来，唯是傻笑。
　　不想那老头眼力狠辣，一下子就看穿了这个面带憔悴的壮士，他依旧的满面笑容：“老朽见壮士面善，可否请教壮士姓名？
　　济世人一呆，默了默，还是道：“济世人。”
　　老头丝毫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何奇怪之处，笑容更盛：“好名字好名字。难得碰上如此有缘人，可否进小店一叙。”言罢，伸手相请。
　　这下济世人有点懵了，难不成这老头便是这药店的当家——陈老板？念头还在犹豫间，身子已经被老头推进了屋。
　　一番叙话，陈老板自是知道了济世人的困境，差人抓好药送到他手上之外，还附赠了些银钱。这一来，着实把济世人感动了一把，直道日后必会回报。
　　几日休养，济世人终于恢复如初。他带了耳鼠满洛阳城晃荡，寻找买家。溜达到城门驿站旁的侠义榜时，发现榜前人头攒动，十分热闹。济世人纳了闷，侠义榜上一般会张贴各种有酬事务，榜主身份各异，事务亦大小不一，会有什么事情吸引这样多的人？
　　好奇心既起，他也不多犹豫，挤过人群，向榜前走去。
　　榜上依旧贴在各种招募，譬如找寻丢了好些天的金钗，需人跑腿送信，甚至还有酒家求聘跑堂这类。不过，众人评头论足的还是贴在榜正中的一张绢丝。将文书用绢丝写就，实属奢侈，然看罢酬赏，才知何谓奢侈。
　　一幢独立院落的小宅院，两个美女侍婢，十匹绢布，五万缗钱。
　　这些不过都是诊金，若是诊疗成功，可在主人府宅里任挑一件东西带走。
　　这么阔气！再去定睛看那详细内容，原来是主人家的独子生了重病，要寻高明圣手以治其病。再看那落款，陈远德。陈远德！陈老板啊？！难怪这么大方，只可惜了自己不会医术，否则大可试试，这么想着，有些不甘的盯着绢丝布告出了神。
　　“壮士不会是想去试试吧？”可能是太专注，以至于引起了旁边大叔的注意。
　　“怎么了？”
　　“哎呀，你这后生，一看就是不知深浅。这陈家去不得啊！”大叔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还不等济世人来问，一个大娘插话进来：“这可不是好做的买卖。榜已经被揭了好几次，每个揭榜的人都是连滚带爬的逃出陈府,要么赶着连夜搬家出城，要么大病一场，这事儿有玄乎！”
　　“对啊，壮士还是莫要冲动，钱哪里有命重要！”
　　“是啊，是啊，你看现在都没人敢揭榜了！”
　　……
　　眼看加入劝说队伍的热心人越来越多，济世人颇有些受宠若惊。
　　叽叽喳喳的争论声此起彼伏，济世人被震得脑仁一阵发懵之外，也默默有了思量。
　　若只病看不好，八成是应征的大夫医术不精；然而这大夫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根本就是有妖物作祟。再者，若真是疾病，以陈家的财力和资源，又怎会寻不见名医，而需来这侠义榜？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是生了病，而是遭了邪！
　　济世人不禁微笑，病是看不了，这闲事倒是可以管一管，毕竟主人家也是有恩于自己的。想着，扬手就揭下了绢丝：“何人指路，教我去趟陈府？”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坚持劝说、起哄叫好的、看热闹的，一时间人声鼎沸。最后，一帮子好事者簇拥着济世人到了陈府门口，叫嚷着让管家出来迎接。
　　看门的一听是有人揭榜来了，当下就飞奔到里屋通报去了。
　　不消片刻，宅子里便出来了一队人。门内外两拨站在首位的人互看数眼，都是颇觉熟悉。末了，双方也都惊讶着瞪住了双眼。
　　没想到，陈老爷竟会亲自出来迎接！
　　没想到，这终于盼来的人竟是前些天偶遇的壮士！
　　于是，此刻在花厅对坐的两人，突然拘谨起来。末了，陈老爷还是先开了口：“济世先生，倒是劳烦你前来。但是，犬子的病、、、”
　　济世人不大会兜圈子，再者面对的人亦有恩于他，于是干脆单刀直入：“陈老爷，恕我直言，令公子恐怕不是病那么简单吧。在下不才，别的不会，这命轨运道倒是通得一二如是恩公愿意，可让在下一试。”
　　陈老爷却是面色犹豫起来，似乎是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