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幸》张水流

13、【番外】大人与新欢（叁）

　　“说啊……你是不是荀家派来的？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大……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大人如此动怒。
　　他此时的表情与平日截然不同，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
　　他掐住我的脖子，好似下一瞬我就要被掐死一般。
　　我知道……大人怕是动真格了。
　　“信我……大人……”
　　我也只能说出这种毫无理由的话。
　　————
　　荀家与冥家向来不合。
　　荀家所有的人都拥有不死之力，为世间人所忌惮。
　　外界的一切伤害均对其无效，不老不死。
　　是最接近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姓荀，那么他一开始就没有被自己幻术所控。
　　这一切都是假装的，他在一步一步地夺取自己的信任，然后借机铲平冥家……
　　“叫荀然是吧？你真厉害呢……”
　　“大人……不是的……我不是荀然……”
　　“挺会装的啊……”
　　冥寒雨转向掐住人的下巴，怒极反笑：“想要证明的话……”
　　“死一个给我看看呐……”
　　————
　　怎么解释？
　　有用吗？
　　自己一睁眼看见的便是大人，怎么会是荀家人？
　　可如何解释自己重塑肉身之事？
　　解释不了……因为自己也不知道。
　　我自知中了大人的幻术，想不起来之前事。
　　可我心甘情愿。
　　却不知在此时成为了我辩驳最大的阻碍。
　　大人……我不记得。
　　您信吗？
　　————
　　“谁准你擅自将他丢下嗜血崖的？嗯？”
　　冥寒雨一脚踩着那人的心脏位置，不时地加重些力道。
　　“大人……我只是想证明他当真是……所以即使他伪装到最后，那些凶兽撕咬他的□□，一定会露出原形的。”
　　冥寒雨端坐在屋内，监视着崖底的一举一动。
　　那人像是放弃挣扎一般，任由恶兽啃食自己的身子，自己却闭上眼，冥寒雨看见了从那人眼角滑落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难受？
　　只是因为背叛吗？
　　似乎还有更为复杂的东西……
　　操控着自己往嗜血崖的方向去。
　　好啊……
　　荀然……你赢了……你赢了还不行吗？
　　所以我求你上来，我求你杀了那些东西。
　　随后逃得远远儿地，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冥寒雨小的时候从嗜血崖侥幸逃了出来，那地方是自己一生的梦魇。
　　“荀然！”
　　冥寒雨冲着崖底大喊一声，直直地跳了下去。
　　“我不是……荀然……”
　　那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微弱地回了一句。
　　眼睛本就是看不清的，听着声音……
　　是大人没错。
　　冥寒雨想着——
　　他虽然不会死，但是不像荀家人那般，伤口会极速恢复。
　　自己曾见过他受伤，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为什么会重塑□□呢？
　　就如自己此时所见一般。
　　冥寒雨杀死了几头凶兽，剩下的也全被吓跑了。
　　于是冥寒雨眼睁睁地看着让自己心烦意乱的那人……
　　已经是残缺不堪了。
　　可是残缺的部分又在慢慢地变回原来的样子。
　　地上已经没有他的血了。
　　他的双眼还是那般无神。
　　为什么看不见？这个是装不出来的吧？
　　荀然不是个瞎子谁都知道……或者说荀家有瞎子吗？
　　冥寒雨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即使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伤痕，破损的只是衣物罢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
　　“大人说，让我死一个试试看……”
　　“不是的……是我糊涂了……”
　　“我也很好奇自己会不会死呢……”
　　“你不会死的……就算你是荀然我也认了……我动心了……我承认我动心了，我舍不得你，即使我害怕你下一秒便会要我性命我还是忍不住过来，还是忍不住抱着你了……”
　　“我不是荀然……大人。”
　　“我知道了……”
　　“我的名姓是大人赐予的……”
　　“嗯。”
　　喘不上气来，或许是因为怕这人当真死在自己眼前了。
　　冥寒雨尝到了哽咽的滋味。
　　幸好……幸好他……不会死。
　　幸好……
　　“大人……我衣服破了。”
　　“我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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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与兄长在一起。
　　后来他成为家主，就时不时地外出，留我一个人在家。
　　我很怕他会像故事里的人一样一去不回。
　　心里空空的，虽然有蔓语一直陪着我。
　　但是兄长是很重要的。
　　后来蔓语告诉我……我们都是不会死的，兄长也一定会回来。
　　生离死别在我们这儿是不会发生的。
　　的确如此……
　　即使兄长消失得再久，一月、半年、一年……
　　兄长也一定会回来。
　　他回来时会紧紧地抱住我，冲着我笑，给我带喜欢的东西。
　　可这次不一样……
　　兄长他……消失了百年。
　　兄长不会回来了，族谱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
　　已经被族谱抹去了。
　　我还记得我从二公子变为大公子的那天，也就是成为家主的那天。
　　“为什么？！不是说荀家人不会死吗？为什么兄长的名字被抹去了！”
　　“荀然已经死了，很明显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位神说过荀家人不会死……不过是你们的猜测罢了。”
　　“怎么会……”
　　“所以……荀家人出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很聪明，荀家人的死亡方式很特殊，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或许只是猜的，于是设了个圈套，我也是没想到竟直接把荀家家主套进去了……真是高明……”
　　“兄长他是替我去死的……”
　　我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
　　“大公子……今日起你便是荀家新任家主了。”
　　使者大人站在我眼前，向我伸出手，一如曾经初遇那般。
　　后来我才得知……这是族里默认的。兄长被当做了棋子，去验证荀家人究竟会否永生。
　　因为涉及此事的人太多，发起者是谁竟无从下手。
　　很多人都知道，除了我。
　　包括蔓语，她也是知情的。
　　我因此对她生了很久的气，也不让她跟着了。
　　至于族谱……我的名字莫名地被移到了大公子的位置，而二公子则是另一人。
　　他叫荀染。
　　只是至今我还没见过他。
　　一般来说若是新家人应会直接出现在祭坛的。
　　可是无一人发现我这位新弟弟。
　　而且，很巧的是，兄长的名字一消失，他的名字便出现了。
　　也不知他去哪儿了，使者大人也是百年难得现一次身。
　　我逐渐活成了兄长期盼的模样。
　　只是他看不见了。
　　————
　　怎么会？
　　这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与兄长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他分明不是兄长。
　　他是个瞎子，还会受伤……
　　是冥家新的幻术吗？
　　可自己应该不会被迷惑才对。
　　那么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一恍神，竟被他刺了一剑，不过反正会痊愈的。
　　不像这人，被我捅了三刀，虽没刺中要害，可足够削弱他的能力了，竟然还气势汹汹地迎面砍来。
　　就是个傻子。
　　“谁许你动他的。”
　　若不是语气过于冰冷，差点就要以为他是兄长了。
　　实在是……太像了。
　　不知为什么……这人顶着兄长的脸与自己对打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那么就速战速决。
　　我瞧准了机会，趁着他喘息之时，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与我先前杀的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算是有些本事，是个可塑之才。
　　那么对于荀家来说便是威胁。
　　我并不会因为他的长相而心慈手软。
　　毕竟是冥家的人。
　　胆敢觊觎荀家，威胁荀家的——
　　都得死。
　　冥寒雨似乎有些激动地喊着这个人的名字。
　　竟然在我这儿演主仆情深吗？
　　这冥家家主也挺惨的。
　　跟兄长差不多……
　　都是家族的傀儡而已。
　　被自己人出卖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救自己的人还是个残废。
　　应该是死了吧？
　　等等……怎么可能？
　　地上的血开始逐渐往他的伤口聚集，随后伤痕迅速愈合……这种情况我太熟悉了。
　　这是荀家人才会有的特征。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带了起来。
　　我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你到底是谁？”
　　“呵。”
　　这人竟然在笑？
　　“荀然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
　　荀深下意识地松了手，那人便摸着自己的脖子咳了起来。
　　“哥？”
　　“他死了……真是遗憾……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我看到了他慢慢明白一切的模样，他是被荀家背叛了，对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有了意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一幕，我猜他应该是叫荀然吧，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之后我便苏醒了。放了我家大人，我不杀你。”
　　“呵……你杀得了吗？”
　　“只要足够快……我就能带走他。涌泉！”
　　荀深看着这人召唤出了与兄长佩剑一样的涌泉剑。
　　这是荀家特有的神剑。
　　只是召唤的招式有所差异……
　　他不是兄长。
　　荀深突然想到了自己似乎多了一个弟弟……他叫——
　　荀染……
　　是讽刺吧？长得一模一样，拥有一样的佩剑……
　　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那个人了。
　　荀深不愿再相战了。
　　他本觉着兄长的消逝是很虚无缥缈的事情，可是见了这人，他才意识到……
　　兄长是真的，真的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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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兄长不想做家主。”
　　“为什么呀？兄长？做家主不是很威风很厉害吗？”
　　“那小深想做这个很厉害很威风的人吗？”
　　“想！”
　　“那等小深长大了，兄长就把家主之位让给你。”
　　“我不要，家主是兄长的。”
　　“可是兄长不喜欢啊，小深又喜欢。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嗯……”
　　可是荀深才明白自己所憧憬的并不是荀家家主之位，而是兄长荀然。
　　自己一直在追逐着兄长的背影，可是却抓不住他。
　　兄长……太快了。
　　能不能等等我？
　　就跟小时候一样……等等我？
　　兄长……我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回来？
　　我追不上你了……我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