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幸》张水流

10、十遇

　　这是一个小瞎子的故事。
　　小瞎子那时候就叫小瞎子。
　　直到后来有一人赐予了他名姓。
　　不过那人说他待不了多久，之后便离开了。
　　得找到他才是。
　　————
　　小瞎子醒来的时候便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如何摸爬滚打才触及了光明。
　　左眼还停留在黑暗，他靠着右眼向前走着。
　　他望着身后，似乎自己方才是在一个山洞里。
　　自己脑子里此时只有另一人人残缺的情感与记忆。
　　也是在这洞里发生的。
　　他此时还能感受到那人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悲痛与绝望。
　　是被背叛了。
　　随后那人化为灰烬，自己的意识也中断了。
　　再次醒来自己便能自由活动。
　　我们是同一个体却又独立存在的。
　　即使现在身子只是幼年形态。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走来了两个人。
　　“诶！大哥！前面好像有个小孩儿，长得好像还不错。”
　　“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小瞎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两个壮汉摁住了身子。
　　“大哥，好像是个瞎的……”
　　“管他呢，长得好就行。”
　　小瞎子拼命挣扎，可是体型相差过大，不知是谁拿了块布捂住自己的口鼻，随后便没了力气，晕睡过去。
　　小瞎子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着了，身上还没有力气。
　　“长得还行吧……不过是个小男孩儿，钱得少点儿……”
　　“竟然是个男的？这……我们也没注意这么多……”
　　“哟！醒了啊……这眼睛不大对啊？不会是个瞎的吧？得再少点儿……”
　　小瞎子闻到了女人身上刺鼻的香粉气。
　　“这……于妈妈您看……瞎子不是更听话吗？总共钱也没多少。”
　　“那就先给一半儿，太小了还得养一阵子。剩下的钱我还得验验货，少不了你们的。”
　　“成！那我就给我哥报好消息去了。嘿嘿嘿！”
　　小瞎子看着身着粉色衣裙的女人抛给壮汉一个钱袋，发出银两碰撞的声音。
　　壮汉走后，女人走到自己身边，笑着抚摸自己说：“孩子啊，你叫我于妈妈就行了。在妈妈这儿只要你听话，你吃好的睡好的，绝对比你以前的日子过得舒坦，告诉妈妈你叫什么呀？”
　　于妈妈笑得灿烂，嘴里却是一股子异味。
　　小瞎子没理她，将脸撇到一旁。
　　女人还不死心，说了一堆好话，直至脾气被磨尽，女人才露出凶狠的模样。
　　小瞎子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你个小瞎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在我们这儿可由不得你！不管你什么身份，你进了我醉雪楼的门，那就得听我的，就得低声下气地卖笑给客人看，这就是命！”
　　小瞎子被女人关在房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小瞎子越来越难受。
　　小瞎子很聪明，第二日自己便服了软，吃饱喝足了，换了身新衣裳，在这儿待了几日，探到了出楼的路线后，趁人不备溜了出去，今日客人较多，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孩儿跑了出去。
　　自己此时也不知跑到了哪里，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路人。
　　可是自己害怕，一股脑地向前跑着。
　　“哪儿来的小杂种不长眼？往本少爷身上撞？”
　　小瞎子被人拎了起来。
　　那少爷本想好好折磨一下，可是有人解了围。
　　“林少爷，多有得罪，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你算哪根葱啊。”
　　林少爷本想把这多管闲事的人一并处理了，可是不知道那人凑到林少爷耳边说了什么，林少爷便说：“算了，本少爷心好，这人就给你了。”
　　小瞎子被推到那人面前，而林少爷和他的侍从都离开了。
　　“谢谢你。”
　　小瞎子开了口。
　　小瞎子被那人牵到了一个巷子里。
　　“小朋友，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小瞎子摇摇头。
　　“你是不是没家可回啊？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照顾没家的小孩子，你愿意去吗？那样就有朋友了？”
　　小瞎子想到了醉雪楼也有一些小孩子，又摇头。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小瞎子这次没摇头。
　　跟着这人走了很久，小瞎子才后知后觉。
　　这人要把自己带去醉雪楼！！
　　这人也是个骗子，他跟那个于妈妈是一伙的！
　　这人曾经在醉雪楼见过自己一面。
　　回到醉雪楼后……
　　小瞎子被竹条抽了三日。
　　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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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于自己眼睛不太好其实没什么看法，但是周围人都叫自己小瞎子……小瞎子……
　　跟得了瘟疫一样遭人嫌弃。
　　小瞎子最后还是逃走了。
　　后来成为了小乞丐。
　　比想象当中要适合自己。
　　他跟着一个老乞丐一起，装祖孙。
　　自己本就是个瞎子，老乞丐要自己装残废，手上和腿上都缠满了布条。
　　自己就躺在地上什么都不用做，老乞丐就把一个破碗放在自己身边。
　　小瞎子很佩服老乞丐可以随时随地哭喊的能力。
　　自己听着老乞丐扯着嗓子开始悲痛诉说着并不存在的虚假故事，反正自己说了自己不会装，索性老乞丐说让自己再装一个小傻子。
　　自己跟着老乞丐每日可以吃到两个冷馒头。
　　“嘿嘿！怎么样？躺了一天也不太好受吧？”
　　到了晚上，老乞丐就拉着自己锻炼身体。
　　“这么小的娃娃，身体可是很重要的啊！”
　　“才多大啊？就装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么一看倒是我更像个小孩儿！”
　　老乞丐人很好。
　　只是冬日一到，老乞丐就开始咳了起来。
　　小瞎子还记得老乞丐是在除夕那日闭的眼。
　　自己还亲手埋了他。
　　这是小瞎子第一次哭。
　　不是天冷，而是老乞丐的身上冷。
　　又剩下小瞎子一个人了。
　　————
　　”诶！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们叫我小瞎子。”
　　“这算什么名字？”
　　“那你给我个？”
　　“才不给。我又没甚文化，狗蛋儿什么的不适合你，以后你自己取个。”
　　“哦。”
　　小瞎子还是没有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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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人多还是好人多小瞎子不知道。
　　反正都有。
　　自己还有老乞丐留下来的一些铜板，还可以撑几日。
　　实在找不到赚钱的法子再去装残废吧？
　　老乞丐生前带自己上过山，山上有些野果子。
　　自己偶尔跑上山去摘一些吃。
　　今日小瞎子又上了山，摘了满满一布袋的果子。
　　只是自己没看清，被石头给绊了一跤。
　　果子落了一地。
　　自己又看不太清，只得把自己能看见的几个果子捡起来。
　　于是看到前面有个人躺着。
　　自己走到那人身边，正好那人睁开了眼，猛地一起身。
　　小瞎子被吓得果子又掉了，还顺势坐在了地上。
　　“这是哪儿啊？”
　　怪人看到了身旁的小瞎子，自言自语道。
　　怪人又打量了他自己的衣物说：“我这又是到了哪儿啊？”
　　小瞎子心想：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本想偷偷溜走，却被怪人叫住：“等一下！哥哥问你一点事情可不可以？”
　　逃跑失败，得再找机会了。
　　“这是哪儿啊。”
　　“山上。”
　　“什么山？”
　　“不知道。”
　　“……那今年是哪一年？”
　　“4797年。”
　　怪人听到了年份后差点晕过去。
　　“完了……怎么又早了？”
　　小瞎子又心想：可能真的有毛病。
　　“小朋友，能带我下山吗？”
　　小瞎子点了点头，但还是跟人保持距离。
　　“我得先拣果子。”
　　怪人还帮着小瞎子一起拣。
　　捡完了小瞎子好心地给怪人一个看上去鲜红的果子。
　　看他可怜。
　　“有点酸，不过比想象当中要好吃一些。”
　　怪人还挺挑，不过看打扮不像个什么正经人。
　　像是那种恶人头头。
　　但是这位头头看上去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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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人看着小瞎子被一些小孩扔了石子，小瞎子却没什么反应。
　　“哈哈哈！臭瞎子！”
　　小孩儿边扔边嘲笑小瞎子。
　　怪人把这些小屁孩赶跑后，问：“你怎么不生气啊？就让他们砸你吗？”
　　“我又打不过他们……所以为什么我带你下山了你还跟着我？”
　　“我没地方去啊……”
　　“我也是个小乞丐，这些果子都是充饥用的。如果你不嫌弃，明日可以跟我一起去要饭，虽然我也没干过。”
　　怪人这才看清这小孩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怪人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拿出一个钱袋子，掂了掂重量，说：“原来我有钱啊！”
　　小瞎子皱眉：看来真是个傻子，那就不是个坏人了。
　　自己都比他聪明。
　　“小朋友，我可以养着你了。我叫祁墨，你叫什么？我听他们说你叫小虾子是吧？你喜欢吃虾子吗？”
　　“……”
　　小瞎子眨眨眼，竟不知道怎么说出真相。
　　————
　　祁墨此时处于好奇宝宝极度亢奋状态，导致智商下线。
　　他平时没这么脱线，是真的。
　　兴奋期过后，祁墨就正常多了。
　　“你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找件事干呢？总比做乞丐好啊。”
　　“我去找过，只是都不要我……”
　　“为什么？”
　　“除了青楼。”
　　“……”
　　“卖果子的话他们会不给钱的，只会把果子抢去。”
　　“他们怎么这样啊？不过你的眼睛……”
　　祁墨这才注意到小瞎子眼睛不大对。
　　“是瞎的。所以他们才叫我小瞎子。”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没事的。”
　　“那我不叫你小瞎子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
　　“那我给你想一个好听点的。嗯……小虾子……小虾米……虾米……”
　　“夏米……”
　　“夏弥……夏弥！你是夏弥？不会吧？”
　　小瞎子疑惑地望着祁墨说：“啊？”
　　祁墨用手扒开小瞎子的头发，捧着小瘦脸，仔细打量。
　　“这……这不就是小夏弥吗？一模一样啊！”
　　“啊？”
　　“别啊了，你就叫夏弥了。原来名字是我给你的吗？感觉有点奇妙呢……”
　　小夏弥被祁墨拉出去买衣裳了。
　　好好地洗了身子，换完了新衣，祁墨看着小夏弥内心在咆哮。
　　啊啊啊啊！好可爱！！小社长好可爱！啊啊啊啊！
　　祁墨快丧失理智了。
　　可小夏弥歪头，开口便喊：
　　“祁墨哥哥？”
　　啊啊啊啊啊！好乖啊啊啊！喊我哥哥了啊啊啊啊！
　　祁墨：卒。
　　这便是两人第一次相遇。
　　————
　　“瞎子怎么了？瞎子也有厉害的人物好吗？比如……”
　　“比如？”
　　“……海伦凯勒。”
　　“啊？”
　　夏弥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疑问。
　　那之后两人一起度过了短短几天，祁墨还未来得及告别便消失在了小夏弥的世界里。
　　又只有小夏弥一个人了。
　　————
　　许多年后，还未来得及沧海桑田，小夏弥长大了。
　　“祁墨？”
　　祁墨转身，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好似看到了亲人一般。
　　“社……夏弥！我终于找到你了！”
　　“啊？”
　　祁墨终于再次找到夏弥了，太不容易了。
　　两人相遇后便开始询问对方的近况，主要是祁墨问夏弥的近况。
　　“我跟随一位高人上山习了剑法，将我身上的能力引了出来，后来便放我下山一人闯荡了。”
　　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正经，那么现在为什么就开始浪了呢？
　　祁墨不解。
　　“上次见面我没与你说完，我此次前来是要跟你说正事的。主要是走个流程，所以我来把这个圈画完。”
　　夏弥习惯了祁墨的墨言墨语。
　　祁墨说过自己是未来过来的，而未来的自己与祁墨相识。
　　夏弥信了。
　　“首先……你叫荀染，是荀家二公子。”
　　“荀家？是那个……荀家？”
　　“对。你要回去吗？”
　　“不必了……突然告知我的身份我还有些不大习惯。”
　　“第二，你以后会创立一个惜风社，你是社长，至于社员你就要自己选了。”
　　“……嗯。”
　　夏弥无条件相信祁墨的话，只是对于身份太过突然，后面这个什么社似乎还需要有些时间来理解。
　　“原来这么容易啊……我以为多麻烦呢。剩下的时间我就跟着你一起玩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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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人相遇之前，祁墨到的是更早的一个时间点。
　　“我是巫族人，是你们二公子的朋友 ，想见二公子一面。”
　　祁墨明目张胆地说瞎话。
　　“小深何时有了朋友？竟也不告知我这兄长一声？”
　　一人摇着折扇缓缓走来。
　　“社…夏…荀染！”
　　祁墨差点儿嘴瓢。
　　“这位小兄弟是否认错了人？在下是荀然，当然的然。”
　　荀然脸上的笑就没淡下来过，却是不同于夏弥的那一种。
　　“没错啊？荀家二公子……”
　　“我是大公子，二公子叫荀深。你不是说是他朋友吗？”
　　“不……我要找的是……二公子荀染。一尘不染的染。”
　　荀深不才是大公子吗？荀染……荀然……这怎么乱七八糟的？
　　“抱歉，您怕是记错了。荀家没有此人。”
　　荀然收起扇子，轻敲自己的下巴，打量着祁墨。
　　他不是荀染……
　　这是祁墨与荀然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