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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2 ...

  •   任由对方将自己的鞋子脱掉,傅怀瑾缩进床里,说道:“自然担心,可是我也不能与你一起去。。。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他的语气低沉,面色倒是柔和了许多。
      “倒不如相信你。你这么厉害,只有他们怕你的份儿。”
      裴陆端详着他总算露出的笑容,目光发热得让傅怀瑾有些紧张。
      “这次下山的事情你讲完了吗?”他踢踢被子钻了进去,看裴陆点头,道,“那再说一遍吧。”
      裴陆无奈,留下一盏灯放在地上,就躺过来重新讲自己在沣城的经历。
      熟悉眷恋的温度包围着傅怀瑾,一点点滋润他揪紧的心脏。自丧礼后裴陆下山,傅怀瑾便没能睡踏实过。眼下听着裴陆刻意夸张的叙说,傅怀瑾渐渐被睡意笼罩。裴陆见他睡着,便停止讲述,吹熄烛火也睡下。
      半夜里,身边忽然一阵震动惊醒了裴陆。他睁开眼,看到傅怀瑾半弓着背坐在旁边,气喘声粗重,显然也是刚刚醒来。
      “吵醒你了吗?”傅怀瑾感到他的动静,歉意问道,“我做了噩梦,没什么,快点睡吧。”
      他说完就准备趟回去,裴陆却坐起身,音色发冷:“师兄为何方才捂住胸口?”
      傅怀瑾迅速想着理由,裴陆干脆地搭上他的手腕,片刻后道:“师兄可是心悸惊醒。”
      “嗯。。。”傅怀瑾有些慑于空气中的压力,轻声道,“我只觉得心口跳得太厉害,有点喘不上气,才会想要坐一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裴陆忽然凑近到他面前。
      黑夜中层层床纱上,月光暗影交相浮动。原本日日思念的容颜就在眼前,在微弱的光线映照下,越发显得轮廓有如雕刻般俊美。傅怀瑾只觉得心脏再一次剧烈地跳动着,比以往的每一次相加起来都要激烈。
      “这就是心悸?我是要死了吗?”他迷糊想着,心中有些什么似乎就要冲破出来。裴陆却忽而转身下了床。
      “你去哪里?”傅怀瑾问完,就见屋里亮起一盏灯。裴陆持着光亮靠近,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脸,又抓起他的手腕切脉息。
      “师兄这样是否已有大半个月?”他冷着脸道,声音更是冰冷,“不要瞒我。”
      “是。。。”
      “为何不找徐长老?”
      傅怀瑾搓了搓掌下的被子,既紧张又有些不耐,“不严重,一会儿就过去了,何必劳烦徐长老。”
      “大师兄死了,师兄也想跟着去吗?”裴陆的言辞就像针一样扎过来,“季同都没去死,你着什么急?”
      “裴陆!”傅怀瑾勃然大怒,“你发什么神经!”
      “师兄才是!现在就这样亏空自己的身体是为了什么?眼下清静正值多事之秋,要做的事情这么多!需要你的人有这么多!”裴陆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令人胆寒的凶悍之气,“你爹你娘若是知道会怎么办?大师兄泉下有知,会觉得高兴你能早日去见他吗?”
      “你胡说什么?”傅怀瑾被他顶的怒火上翻,但是吼了一句话就撒干净。说完他就开始心虚地退缩,“你不要夸大其词,哪里有这么可怕。。。”
      他见裴陆一瞬间眯起的眼睛,怒意之中藏着股难言的伤心透露出来。傅怀瑾心中的战鼓忽然就安静下来,满脑子一个念头:我和他较什么劲儿呢?
      “好了,是我的错。我听你的,你不要气,也不要难过。”他伸手过去摸了摸裴陆的脸,感受手掌下的震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总是睡不着。。。我。。。没有想到这些。。。”
      裴陆任他抚着自己面庞,浑身的刺霎时消失。他闭上眼睛,忽然一把将傅怀瑾揽在怀里。
      贴近的胸膛里有一颗同样激烈跳动着的心灵,傅怀瑾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恐惧和焦虑,比自己的更甚。他难过地想:我怎么回事?不是想要帮他吗?为何反而给他添麻烦呢?
      他正想着,耳边传来裴陆的低语:“对不起,师兄,不该同你发脾气。”
      他心中软成一片,只觉得热血重又回到身体中流淌,有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海中就要冒出来。裴陆却忽然松开双臂,任由两人被冰冷的空气裹住。
      “阿嚏!”傅怀瑾打了一个大喷嚏,被裴陆塞回被中。
      “师兄快睡吧,明早我们去找徐长老。”傅怀瑾乖乖点头,裴陆才躺下。
      两人挨得紧紧的,傅怀瑾却没了刚才说话时的震动之感。他有些不解地想了想,不知为何想到左之和与季同的样子,心中又抽痛。他连忙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默诵功法,渐渐睡去。
      裴陆平平躺着,等待他那边传来均匀安稳的呼吸声,才闭上眼睛,可是无论怎么默习心法,他终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裴陆便拉着傅怀瑾去清静医门。徐济宁正在查看药材,见他两人进来,笑容满面道:“裴陆回来了?怀瑾今日也有空过来?”
      裴陆直言道:“徐长老,我师兄夜间心悸惊醒,已经大半个月了,我昨夜诊脉,觉得有些严重,劳烦您帮他看看。”
      徐济宁吃了一惊,连忙为傅怀瑾诊脉。
      “心脉确有损伤。。。”他说道,引得傅怀瑾一惊,完全没想到竟会真的伤到心脉,“你前段时间,是否有伤风受寒,之后虽然症状消失,但却开始感到心闷气短?”
      傅怀瑾点点头,裴陆紧锁眉头问:“您看如何下药比较稳妥?”
      徐济宁看了看他,安慰道:“怀瑾还年轻,虽然心脉有损,但并非不可挽回。你的医药之道并不在我之下,怎么这样没有信心?”
      裴陆挤出一个笑脸,道:“徐长老过誉,我实在愧不敢当。平日与您求学,有些体会,但眼下实在不敢班门弄斧。”
      好笑地看着他客气,徐济宁看了看乖巧的傅怀瑾,道:“我给你开个方子,自己去抓药,吃到夜里不再心悸再来给我看。”
      “多谢徐长老!”裴陆大喜,神情终于轻松下来。
      裴陆照着方子抓药,一边与徐济宁聊着。徐济宁面相柔和,脾气又好,此刻看着他们笑意盈盈的样子,让傅怀瑾不禁想到左之和。
      他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出门。
      裴陆提着药出来,就见他清瘦的背影站在道旁。春天正在萌芽的枝条向上伸展着,露出欣然得喜悦。树下的人却一派寂寥,银灰色的外衫在风中显得有些空荡。
      两人慢慢往回走,路上陆续见到小弟子成群结队去洗心坪或不言堂修习,笑颜童真,岁月静好。
      傅怀瑾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沉默,忽而道:“两个多月啊。。。”
      “。。。。。。”裴陆远眺而去,清静的陵园挡在山峰之后,看不到痕迹。
      “呵。”傅怀瑾忽然长出一口气,笑起来,“大师兄倒可能会很高兴吧。若是现在清静一团乱,只怕他才会睡得不安稳。”
      他们回到弟子院,院外几株迎春花上缀着点点含苞的嫩黄。院内,传来谢昀和丁文远的吵闹声,夹杂着解涵三两句嘲讽。傅怀瑾与裴陆相视而笑,一齐推门进去。
      彻底完成席钺对清静的构想和安排,已是半年有余。这期间,傅怀瑾和裴陆都被席钺用得很是扎实。某一天,傅怀瑾忍不住对席钺说:“我知道为何季同会走!一定是预见留下的人会被你当做牛马,永世不得翻身!”
      席钺递给他一册账本,道:“多谢赞誉。”
      傅怀瑾微微嘟起嘴巴,接了过来。又抱怨道:“你又有什么急事,夜里就安排裴陆下山?”
      “正要与你商量,着什么急。”席钺瞥了他一眼,“天天在一起,呆的不腻吗?”
      “他才刚回来十天!”傅怀瑾怒道,“以前就算是你,大师兄安排三月下山一次都是勤的了。”
      他说完这句,自己先偃旗息鼓。两人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起来。
      “近来边疆事多,逃难百姓越来越多,大部分去了安阳和沣城,还有少部分就在莅阳山下落脚。现在流寇也多,总是出事。”席钺面露无奈,“陈康奇说最近安阳又出事了,要裴陆速去看看。”
      “什么事情?”傅怀瑾紧张追问,“指名叫裴陆吗?要大半夜的就赶过去?”
      席钺道:“他信中说希望即刻,裴陆实心眼,当时就走了。”他见傅怀瑾有些坐立不安,道:“你若担心,把这点忙完了。要是那边还没解决,你也去看看吧。”
      傅怀瑾不敢置信问:“不看完这些就不能去吗?”
      席钺点头,郑重道:“快要入冬了,这些不做好,影响弟子们过冬怎么办?。。。除非你能培养出一个像你这样厉害的!”
      认命地起身,傅怀瑾在心中呐喊:你不是更厉害?可他扫过席钺桌上放得满当当的样子,不再费劲掰扯,只想熬夜早日完成。
      大家在清静忙碌,裴陆在安阳也是不得休息。他刚一入安阳,就被守在城门的杜捕头叫住。
      “裴少侠!陈大人安排我在这里接你。”胖乎乎的男人笑得好像孩童,压低声音道,“直接去看尸体。”
      “在哪里?”裴陆毫不意外,直接问道,“为何这么着急?”
      “裴少侠见到就明白了。”两人穿过人流,来到一间药铺,大门紧闭,杜捕头领着裴陆从后门进去。
      后院只有一间屋子,隔着空地正对面就是药堂的后门。裴陆一开门,扑面一股异常的臭味逼退了他的脚步。杜捕头捂着口鼻,站在门口不进去:“裴少侠,我家大人在里面等你呢。”
      硬着头皮走进去,果然见陈康奇和仵作站在一具尸首旁边。两人听声都转过头来,口鼻上都罩着一层厚厚的白布。
      “裴少侠!”陈康奇眼睛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白布,道,“这么急请你过来实非得已,你看过便知。”
      裴陆蒙面走近,双目瞬间大睁。面前横着一具男尸,浑身筋肉分离,已出现腐烂,竟然与叶庄案中受害人尸身极其相似。尸体面部还算完好,但两只眼睛的地方,却变成了暗红色的窟窿。
      “什么时候发现的?”裴陆凑近尸体问道。
      “昨天,”陈康奇答道,“一发现尸体,我便急忙命人去清静找你。”
      “多谢!”裴陆郑重道。
      “举手之劳。”陈康奇摆手,“裴少侠可能确定此人是否与叶庄案中死因相同?”
      裴陆在药铺中拿来一只白瓷碗盛水,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将尸体眼中血肉与木匣中的粉末一起倒入水中。片刻后,原本清澈洁白的水碗中忽的绽开朵朵残缺细小的红色莲花。
      “开出花了?”仵作惊诧地脱口而出。
      “我将上次带回去的冰合交给医门长老徐济宁。”裴陆欣喜道,“他研究许久,做出这些药粉,只要与冰合融于水中,就会显出红色花状。”
      “如此看来,我先前的推断确实有误。”陈康奇拍了拍脑袋,“这个人是店铺药师,素来寡言内向,从不与人争执。只有个伙计的亲戚想进这家药铺,因有他在此不得偿愿。这是唯一的利益冲突了。。。不过,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染上冰合?难道是药店的药?”
      裴陆否定道,环视这小小药房:“可能不大,冰合非常稀少,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拿来买卖。不过稳妥起见,我会查验店中所有药材。”
      “劳烦裴少侠!”
      “陈大人客气,查明案情还是要辛苦陈大人。”裴陆道。
      “分内之事。”陈康奇与仵作告辞,裴陆一人留在药铺中,开始挨个药柜翻查所有药材。
      他做事专注而认真,尤其涉及家仇,更是废寝忘食。外间明月换红日,他因为太黑影响视线,才意识到一天已经过去。
      裴陆起身去点烛火,随手将身旁的药屉放在地上。看似平底儿的药屉触地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裴陆点燃烛火,举高药屉,果然在木板下面看到一只卡住的玉珠。他取下玉珠,见与当初在醉生梦死发现的玉珠一模一样。
      不过这个玉珠正中,刻了一个字----令。
      裴陆捏着玉珠,他的手指发烫,按在凹凸不平的刻纹上像要着火得疼痛。阴暗的光影中,他的脸上半喜半怒,显得森然而绮丽。熟悉的岩浆之感顺着血管向上涌,又在极度的克制下,渐渐沉下去。
      天光乍晓之时,陈康奇就独自来到药铺。他径直走进后院,还不等敲门,裴陆便打开了门。
      陈康奇习以为常地直言问道:“裴少侠昨夜可有收获?”
      裴陆道:“这间药铺没有冰合的痕迹。但是我发现了此物。”他拿出玉珠交给陈康奇。
      “这是?”陈康奇端详了一会才想起来,“看来这件案子确实与李宝尔一案,与醉生梦死有关。。。”
      裴陆点头,就听陈康奇接着道:“还有一事,方才我收到消息,罗城昨日也出现了一具同样双目化血水,腐烂速度极快的男尸!你若有意,我可以给罗城县令写信说明,你可拿去试试。不过,”陈康奇露出尴尬笑意,“有多少用就不知道了,我与这位罗城县令毫无交情。”
      裴陆谢过他,说:“不必麻烦,我只需要看看尸体情况,自会有办法。”
      略一休整,裴陆就出发前往罗城。陈康奇回到府衙做事,不想未到晌午,就接到有客来访的通报。他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青年,吃惊道:“傅少侠?”
      “陈大人,许久不见。”傅怀瑾笑道,“我来找我师弟。”
      陈康奇答道:“裴少侠一早已前去罗城。”他将事情大概告诉傅怀瑾,就见傅怀瑾面色凝重。
      婉拒陈康奇请他休整的提议,傅怀瑾即刻上路。他熬夜做完席钺安排的任务就立刻出发,这会难免有些倦意。到了城门,正好看见门口一家车马行,他想了想便走进去。
      没多久,一辆豪华马车疾驰在安阳通往罗城的官道上。马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傅怀瑾趴在上面睡着。马车速度终究不及单人驭马,傅怀瑾也不入驿站休息,希望能以此赶上些时间。
      过了沣城地界,已是夜晚,车夫打着哈欠加紧催马。车中的傅怀瑾却猛地睁开眼睛。他警惕地向窗外望了望,又无趣地趴回去。
      马车陡然停下,粗重的脚步声包围上来,一个粗鲁的男声在外嚷着:“车里的人快滚出来!钱和车留下!女人也得留下!不然就把你们全杀了!”
      “给他们些钱,快点走开,我好累不想打架。”傅怀瑾隔着帘子对车夫说,可惜临时雇的车夫不知道他的脾气,见到这么多匪徒就连滚带爬地丢下马车跑了。
      “。。。。。。”傅怀瑾无奈坐起身,车外的人仍在叫嚣,见里面没动静,就开始往车上爬。
      傅怀瑾懒洋洋地拿起剑,不耐地正准备出去。忽然听见外面连声痛叫。不过片刻,哭喊与脚步声渐远,周遭安静下来。
      他握紧手中剑,从车帘中悄咪咪地向外瞅去。可惜今夜云雾浓厚,月色黯淡,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匪盗已经离去,你可以上路了。”温和中难掩冷淡的男音在车马旁响起,傅怀瑾蹙眉,觉得有些熟悉。
      车外人就要离去,傅怀瑾一跃而出,问:“多谢,不过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空旷黑夜中,前方有一人,着青衫,长身玉立,听他此话,缓缓转过身来。傅怀瑾呼吸暂止,呆呆望着,一缕月色自云间偷露而下,洒在对面人白皙脸上,柔和了五官,只把唇角的弧度刻得分明。
      傅怀瑾怔然呢喃了一句,对面人却听得清楚,淡淡道:“我并非左之和。”
      最后三个字惊醒了傅怀瑾的怔忪,他迅速拔出留光:“修罗谷!”
      “温别。”与左之和相像的脸上神情淡漠,只有嘴角的笑意勉强驱赶着冷意,“傅。。。怀瑾吗?”
      “你的剑不错。”温别看了看留光,径直向傅怀瑾走了几步,淡色双眸从留光转到傅怀瑾脸上,“你要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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