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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没戳死你就不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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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穗安一家的到访,凤凰台各自都忙着应付。
师婆已全然无那问天破命的能力,李星禾一心想着找到耳鼠来给赵斯年治疗腿伤,花清洛又烦那天曦烦得正紧着,由此“类”的事情大家也无暇提及。
于那成衣局中,除寿终正寝的到此来换衣渡魂,其余再无杂事,长乐坊一片安静祥和,大有海晏河清之相。
夏季在转凉与惬意之中暗自深入。
许久未曾下雨,李星禾便总会忙中抽闲悄悄溜去那林子中去给树神浇水。
如若能在树干、树枝之间发现零星半点的绿,他便欣喜若狂地纵身上树,可每每都会发现那只是旁边的落叶而已时。就此欣喜若狂与失落挫败这两种情绪夜夜交替,槐树枝丫重叠交错,蝉与蟋蟀的叫声彼此应答,星与月转移交错,个个都是重叠、个个都是陪伴,个个都在旋转,旋转交错出刚柔并济的哀愁。
偏是油嘴无心人,最是笨拙难藏情。
且说那天曦自打见了李星禾一眼,便日日随着赵斯年去成衣局。
花清洛虽然不知她来意,但仍旧拦门不让进。
天曦从永宁坊这繁华开放之地而来,又随母亲在生意场上跌打惯了,自然不是脸薄心小之人,于是她便只笑一笑方道,“我不打扰你们,只随便看看。”
花清洛白她一眼,嘲讽道,“怕得倒不是你打扰,只是这一身......”花清洛眯眼扫视天曦继续讲道,“怕是铺子里会丢衣服。”
“姐姐真会玩笑。”那天曦听罢不但没有一丝丝的愠色,反继续笑道,“我欣赏不来这款的衣服,所以姐姐定是多虑。”
李星禾正在堂内蹭茶喝,听这话竟也忍不住笑了,瞥向这一边道,“花清洛那是骂你是个死人呢。”花清洛听后直笑着对李星禾竖起大拇指。
花钿看不惯两人责难无辜的天曦,方去推一把李星禾责备道,“可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这才提着裙摆下月台,陪着笑脸道,“他们往日里就爱耍嘴皮子,都与你玩笑呢,妹妹初来乍到听不惯,可不敢难过了。”
那天曦瞧见眼前这凫绿长裙袭身的女子,又看一眼她髻上的崖柏簪子,正是穗安与她讲过的烛阴簪,烛阴,烛龙也,生于西北海之外,章尾山之巅,睁眼天明,闭目黑夜,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如此那天曦即判定眼前此人定是走线成衣局的掌柜无疑,这便忙换着笑脸迎上去,握紧那花钿的手道,“我在家时就常听外祖母说呢,正是花清洛姐姐爱玩笑。”
话毕这便扬着笑对正堂里讲道,“李星禾哥哥,我是天曦,赵斯年的亲妹妹。”说话间便又拉起花钿的手朝月台上走去。
“你撒开她!”花清洛见此景急忙上去就打掉了天曦的手,白她一眼便骂道,“要说玩笑,老娘也只是与人开玩笑,你若是再没皮没脸的硬闯,在老娘眼里你就是死人一个了。”
“别这样。”花钿笑道,催花清洛上了月台,这才过来安慰天曦,“不是不欢迎妹妹,只是这铺子虽小,规矩却大着呢,若没拜师跪礼,又没那巫族血脉是轻易进不得的。妹妹常年在外,恐血脉缘分单薄一些,又因妹妹来得时日短些,师婆来不及加礼,正堂的钟馗图怕是会伤着妹妹。”
天曦瞧那正堂里瞧去,只见那钟馗捉鬼图挂得奇怪,天曦远视半天,心里只生出一个“丑”字来。虽心里不服,那天曦却仍挤眉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好再打扰,我这就回了。”话毕便转身,倒也潇洒,头上的绒花在阳光里微微翘着,藏着些许俏皮与活泼。
花钿提着裙摆,才上月台这便对着正堂里笑语盈盈道,“既然都是有些亲戚情分的,也不好做绝。”
花清洛白她一眼道,“矫情做作,看着手痒嘴麻。”
正说这话呢,谁料这天曦竟闯了进来。果真照那花钿所言,堂前的钟馗捉鬼图里竟飞出一把利剑,正朝着天曦飞刺过来。
众人皆屏息凝神,怔在原地并不知如何是好。
花清洛拍案而起,纵身便飞过了柜台,一脚将那天曦踹到西厢门口去了。
那剑便从花清洛大臂边倏忽而过,血当即便渗了出来。
“花清洛!”李星禾急吼一声,大步迈了过去扶住她,花钿神色慌张,急哭腔道,“真是糟糕,出了好多血!”
赵斯年闻声出来,正瞧见天曦踉跄地爬起来,委屈道,“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我以为花钿姐姐是吓唬我玩的。”
“你几岁了!妹妹姐姐的叫着不觉得恶心?”花清洛呵斥道。
“对不起!”天曦红着眼眶,模样着实可怜。
花清洛捂着伤口,挣开李星禾,又白一眼花钿道,“我没事。”转身皱眉对着天曦讲道,“求求你,回你们永宁坊,长乐坊太小容不下你。”
天曦再说一句对不起,又哭腔对花钿告饶,乞求原谅。那花钿也不再讲什么安慰的话,只道,“祸已经闯下了,再多道歉也只是自求心安罢了。你倒不如回凤凰台去,也好叫花清洛静心看病。”
天曦挤着眼泪,悻悻的离开成衣局,朝那凤凰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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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斯年与花清洛回凤凰台时,雨便飘摇了起来,院子里的石榴、松柏树上浮着水汽,飘然潮湿。
阶下砖缝中陡然有了绿意,水过苔绿。
乘黄抢一步夺进凤凰台,朝着赵斯年房里去了,莽撞冒失,吓坏了在廊下议论的小厮。
花清洛有心只稍稍留心一听,便知是穗安与自己的事在这传开了。不等她去骂上一句,便有小厮过来小声道,“天曦进门就哭,在师婆房里待了有一个下午了。”
花清洛白一眼那人,呵道,“她哭个什么劲!”这便气冲冲地朝师婆处走去。
赵斯年因伤势日渐严重下去,只目送她走了一射之地,便踉跄着朝房里去,不料这赵斯年才进花厅便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抢倒在地。
半夏瞧见推门而入的花清洛便急忙迎上去,忙忙拦截到花厅里笑语道,“你可算来了,天曦姑娘自知闯了大祸,怎么劝都劝不好呢。”说话间便又去查看花清洛的伤势,蹙着眉头疼惜责备道,“怎就这么不小心。”
“老娘若小心一些,那丫头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叫那七星剑碎了她的魂魄,老子娘上坟都没得去处。”
“你即肯救她,待会也不妨宽慰几句。”那半夏笑道。花清洛听这话,只觉得可笑至极,白一眼半夏道,“活了这二十年,竟不知还有褒奖贼人的道理!”
“姑奶奶,可饶了她,再如何也是客人,还得给师婆、外祖母留一些面子。”半夏央求道。
“你少给我带高帽。”花清洛嘲讽道,“师婆与外祖母的面子可不是我能给的,也不是我示弱一下就赚回来的。倒是我若不声不响,平白叫别人欺负,那就真给师婆招了麻烦来。我若放过他们听凭那些人们去了,那不就是跟他们说,来呀,尽情欺负我,我决不会反抗。”
半夏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作答,这便听着卧房里传出外祖母的询问声,“可是花清洛回来了?”
“正是呢。”半夏这便引花清洛进了卧房笑道,“我怕姑娘还在气头上,帮着规劝几句。”
“凭她那性子,你怕是自讨苦吃呢。”外祖母听了这话便笑道,半夏忙拉着花清洛的手坐到外祖母边上,手抵花清洛双肩立在一侧回道,“正是呢。”
“我看看你的伤。”外祖母起身,再由半夏扶着站到花清洛的跟前,仔细看过才皱着眉头道,“虽没伤着筋骨,却也是要养些日子的。”
那穗安与琏织这便急忙奔过此处来,眉头紧皱着唏嘘一番。
“倒叫你听姐姐的话,你看惹出这些祸事来。”琏织这便转身嗔怪女儿。那天曦眼角含泪又险些哭出来。
“你也别责怪她,她刚来哪晓得这其中利害。倒是这成衣局,以后还是不要去了。”师婆替她们母女开脱道。
花清洛听这话,便揣测出那祖孙三人暂时是不会离开长乐坊的。高声回应道,“也别只不去成衣局。这长乐坊靠山环海,林深草盛,向来危机四伏,况且那“类”的事情仍未解决,继续留在这,哪天丢了性命都是有的。”
众人听这话皆没了言语,师婆低头抚着手中的茶杯,只将浮着的茶叶掠到杯缘去,并不饮用。外祖母盯着手中的扶桑木杖若有所思。半夏递个眼色,这便带着一众小厮撤出去了。
片刻过后,那穗安才放了话,慢声细语道,“我们正说这事呢。”这才看一眼师婆与外祖母,笑道,“姑娘也放宽心些。我们这次来也不为旁的,只也是这凤凰台里的一员,如今师婆已是到退位的节日,天曦也可试一试。”
“就她?”花清洛白天曦一眼,呵呵笑道,“要是我也不会是她,她能做些什么,被吓死还是葬送全天民国的人的性命。”
“姑娘气性大些,今日又受了委屈,抱怨些也是难免的。况且姑娘的心思我们也能理解,别说师婆是生在凤凰台里的,就是借住的,主人离久了,也便能生出是自己宅子的错觉来。我虽常年在外,不过也是的的确确的凤凰台人不是。”穗安言语带笑,倒叫花清洛没了话。话毕穗安便又递给天曦一个眼色。
只见那天曦便摘了头上的绒花,信手抛去,忽见眼前桌椅板凳,窗帘帷幔全结了一层细霜,众人正惊讶着,那天曦又挥手抛出绒花,四下白光熠熠,遇霜成冰,冰走万物皆封。
“这姑娘打生出来便会这个。”穗安看向外祖母与师婆,这便得意道,“于是想着或是天意,便把孩子带回来瞧瞧,许是天选之人也未可知。”
正说话呢,那半夏急着来传话,因门从内被冰封了,紧闭难开,半夏再推一把,仍旧纹丝不动。私下想着,“莫不是门枢坏了”,便怨着年久失修的由头,用力再推出去。
就此堂内便见大片的冰急急退回去。等那半夏进了花厅,霜也全消了,只天曦被冲得向后退两步险些倒了。
半夏只管朝卧房紧着,丝毫察觉不出一众惊讶诧异的目光已聚集在自己身上,只顾着凑到师婆耳边小声低语道,“栖箬奶奶的侄子媳妇失踪两天了。”
师婆眉头微皱,起身讲坊间上恐又生了事,这便递给花清洛一个眼色,两人一并随着半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