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音陷落》uee

14、第 14 章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他被女生围着走不动道，那些女生纷纷向他诉说着最后的爱意与敬仰，就像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样，不过确实也不再是穿过几栋教学楼能够见到的距离。

　　他身材高瘦，矗立在人群之中。
　　不辨喜怒。

　　阿嘉把书本全部搬到了废品回收处，从后门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安橦在一旁气的发抖，高三结束，意味着她的特权将不复存在。没有人会继续忌惮她，这一刻又像回到了逢绰转学来的第一天，所有人的爱意与权利平等。

　　她矜高地坐在座位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看到安橦脸色不好，阿嘉自然有点解气。她不懂这种感情，只觉得是一种执念，伤人伤己。

　　正想着，李华银打来了电话，说孟叔已经到了前门。

　　孟叔是逢国疆的多年好友兼商业伙伴，今天来给阿嘉和逢绰搬东西。

　　阿嘉在寝室住了三年，买了好多课外书，那些书都是她的最爱，她前两天就已经收拾好并寄存到了门卫处，硬生生装满了一个超大号收纳箱。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袋衣服。

　　不知道逢绰有多少东西。

　　阿嘉挂断电话，看向逢绰。

　　他还在女生堆里，可能今天是在校的最后一天，他也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决绝。

　　阿嘉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叫他，楼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来帮她搬东西。

　　阿嘉刚想开口拒绝。
　　半管磨砂质感的黑色衣袖从后面绕过她，伸出修长的指节把她那塞得鼓鼓囊囊的绿色书包提起。

　　阿嘉一脸雾水，转过头才发现逢绰就站在她身后。

　　看到这一场面，全班惊呼起来。

　　阿嘉试图抬手抢回书包，逢绰却漫不经心把书包扔到了楼启怀里。

　　……

　　楼启张开嘴，眼中满是问号。

　　“走了。”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眼神却没看她，满脸拽相，收回手抬腿就往外走。

　　班上瞬间炸锅，讨论两人的关系。

　　安橦脸色刷白，再也伪装不下去。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潜意识就将陈阿嘉视作了首要敌人，对她进行无尽的打压，用各种肮脏的词汇标榜到这个土妞身上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天。

　　她眼眶通红，看向逢绰的背影，笔尖插入手心也未可知。

　　阿嘉跟上了那个背影。
　　楼启满脸问号，也抱着书包跟了上去。

　　女生们追到走廊上看，其他班级正在撕书的同学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万籁俱寂，只有楼上翩然而下的课本内页，纷飞如雪。

　　三人走在楼道上，其他同学纷纷让开。

　　钟楼在广场上响起最后三声，教室外的班级合照转眼间泛了黄，庭院下的棕榈树折射着阳光，紫藤花架下一地花海…

　　读了三年书，从来没有如此深刻。
　　真是诡异得很。

　　阿嘉一向憋屈，过的昏昏沉沉，看不到世界多余的颜色。现下却是视听大开，她用力地记住所有的细节，所有缤纷色彩第一次朝她扑来，撞进心海。

　　那个人大步走在她的前面，身形修长俊逸，在逆光下，成了嵌刻在众人青春中的一道剪影。

　　而她，还是那个让人讨厌的小尾巴吧。

　　再往后呢，她不得而知。
　　只觉得自己和逢绰的缘分将要结束。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她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着阿嘉紧紧追随逢绰的模样，楼启心下发慌：“阿嘉，你，和逢绰是什么关系啊。”

　　他从来没想过阿嘉会认识逢绰，在他印象里，逢绰就是个天才学霸，不问世事，不通情理的学霸，一脸清高冷峻，从不会用正眼看人。

　　那些女的闲的没事总喜欢拿他和逢绰放一起讨论。

　　阿嘉：“他是我哥。”
　　两年来没说出口的话，在高三的最后一天，说了出来。

　　楼启听到阿嘉的回复，马上阴转多晴。
　　不禁感叹：“鼎鼎大名的理科第一竟然是你哥，你们兄妹关系真是有够让人意外。为啥你之前被人欺负，也没见他帮你出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谁敢欺负你我肯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阿嘉苦笑。
　　她不知道怎么和楼启解释。
　　也不想去探究这些她不想再思考的东西。

　　校门外已经挤满了车辆，阿嘉做好登记，取出行李，东西太多，阿嘉只好麻烦楼启帮她一起搬了出去，孟叔也赶忙下车搭了把手。

　　车是低矮的轿车，后备箱装了一大袋衣服，后座塞了一个大收纳箱，加之逢绰的一个黑色行李箱和两人的书包，已经坐不下人。只有副驾驶还有个空位。

　　她看向逢绰：“你坐吧，我去坐地铁。”

　　逢绰没理她，撑着车窗，“孟叔，你先回去。”

　　孟叔笑呵呵应了声“好。”

　　车子起步离开，他转身看向两人。

　　“吃个散伙饭？”

　　阿嘉低下头，没有回应。

　　楼启果断应到：“走啊。”

　　阿嘉知道逢绰指的是什么。

　　架不住楼启兴致盎然，三人很快到了一家中餐馆。这是一家正宗的川州菜馆，主打的菜品色泽鲜艳，看得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和张姐做的饭菜形成鲜明对比。

　　阿嘉点了个三菜一汤。
　　青椒木耳、辣子肥肠、泡椒牛蛙和野山菌汤。

　　逢绰坐在她的右侧，未发一语。
　　倒是对面楼启兴奋的不行：“阿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啊？”

　　阿嘉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耳廓，“你喜欢就好。”

　　点菜是门技术活。
　　在家里，李华银做菜只会迎合逢绰的喜好，从来不关心阿嘉的想法。

　　阿嘉小时候饿惯了的，有吃的就很好，从不会挑食，也就觉得没什么，或者说她的潜意识一直在忽视那些不公平。

　　逢绰从来不吃重油重辣江湖菜，平时吃煎肋排都要用吸油纸把多余的油脂吸掉。他从来不去街边的餐馆，据说小时候吃过一次吃进了医院。

　　阿嘉是故意点这些菜的，她现在心头烦闷的不行。

　　她想叛逆，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找不到观众，更说不出为自己辩驳的妙语连珠，就像在吃一个闷亏。

　　坐在她右侧的人腰背挺直，不像平时在教室弓身弯背的的体态，手搭在大腿上，一副正经端方的做派，实则是不想触碰到这个餐馆里的东西。

　　逢绰正在忍受这些包了浆的桌椅。

　　“阿嘉，要不要喝一小罐啤酒，庆祝我们高中毕业？”楼启突然打断了她的遐想。

　　阿嘉点头，“好啊。”
　　听说一醉解千愁。
　　真是奇怪，今天应该是她最高兴的一天才对。

　　阿嘉从来没喝过啤酒，小心翼翼咽下，第一口又苦又涩，还差点被呛到，第二口就习惯很多，回味甘甜，入口顺，像一股暖流顺流直下。

　　阿嘉没有多喝，她并不需要用啤酒以表仪式感。

　　“阿嘉，哪能这么喝啊，和喝茶有什么区别，要像我一样。”楼启提起酒瓶“咕噜噜”往口咽里灌。

　　阿嘉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逢绰在一边缄默不语，平时逢国疆在家时也是这样喝酒，不过是喝白酒，每顿三两茅台起步，这是干工程的人行走江湖的基本技能。

　　逢绰不喜欢烟酒味，只要逢绰在的场合，逢国疆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无一不是克制住自己不碰烟酒。

　　楼启干了一大半，用手背擦了擦下巴处的晶莹。

　　“阿嘉，你志愿打算填哪里啊？我想…”
　　“我想和你去一个学校。”啤酒才下肚几分钟，他的意识清醒，直白地看向眼前的女生。

　　阿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楼启，你的文化课不差，综合分不会低的，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啊，如果某个人是你选择学校的理由，这也太亏了不是吗？”先不说这是不是他的一时兴起，万一真的跟随她的选择而选择，到了新学校不那么满意的话，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不想耽误他。

　　她不足以成为影响别人前程的理由。

　　逢绰在旁边动了动，给自己盛了碗菌汤。

　　“我…”
　　楼启拍了拍自己左脸，没说话了。

　　“她去川州。川州大学。”
　　逢绰随意提醒。

　　阿嘉无语凝噎，看着楼启发光的眼神，闷声说：“暂时是这样打算的。”

　　“川州大学吗！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川州人，前几年才改户口到菁城的。菁城经济水平高，又是政治中心，录取分数线比其他地区都低，这才高考移民过来的。”

　　“怪不得我听你口音不像菁城人。”

　　楼启咧嘴笑：“我前后鼻音不分，nl也不分，算是我们那的通病。”

　　说到nl，他是用英文发音代替说出来的，阿嘉也跟着笑了笑：“很可爱啊，我还担心去了那听不懂川州话，沟通起来会有问题。看你普通话说的很好，应该也不需要担心。”

　　“没事，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

　　“你真的也要报考川州大学吗？”

　　楼启摸了摸鼻翼：“我想能和朋友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况且川州也是我的老家，川州大学的体育学院排名也是南方数一数二的…”

　　他不是傻子，知道阿嘉在担心什么，他只好加重朋友两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阿嘉看他这样说，顿时云开月明。

　　楼启看她表情舒展，心里也通畅许多，举起酒瓶：“逢绰，我之前挺讨厌你的，总觉得你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现在知道你是阿嘉的哥哥，我发现你人还挺好的。交个朋友吧。”

　　阿嘉心下擂鼓，看向逢绰。

　　酒瓶离他不到二十公分。

　　果不其然，逢绰皱了皱眉。

　　接着凑近阿嘉的右耳，嘲弄道：“这就是你交的酒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