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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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行云原本没听说过度溯山，但被顾惜言提起，建议送阿蟠去那里修行，他便留心打听了一下此山。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度溯山又名桃都山，在东海之上，离太湖千里之远。岛上确有一颗蟠屈千里的奇异桃树，树顶有一只金鸡，日出报晓。这棵桃树的东北一端，有一概拱形的枝干，树梢一直弯下来，挨到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门。度朔山住着各种妖魔鬼怪，要出门就得经过这扇鬼门。桃树下住了两个神人，名叫神荼、郁垒。每当清晨金鸡啼叫的时候，夜晚出去游荡的鬼魂就必须赶回鬼域。如果鬼魂在夜间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郁垒就会立将它们捉住，用绳子捆起来，送去喂虎。白行云没想到这度溯山如此可怕，当下要送阿蟠去修行的心便犹豫起来。
又过了很多年，阿蟠修行依旧毫无进展，白行云渐渐焦急。如果不能提升修为，阿蟠就永远不会长大，几百年，几千年，她永远是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小女孩。阿蟠最近已经在追着他问，为什么她不再长高，为什么龙宫里的小蚌女，小鱼精一年年都长成亭亭少女，她还依然是个小孩子。白行云搪塞她，桃仙和普通蚌女鱼精是不同的，仙的修行时间要长很多。得了这个答案，阿蟠便不再追问，她永远相信她的行云哥哥。
冬至之夜，太湖龙宫热闹非凡。冬至在民间是个大节气，在太湖也是。
阿蟠穿着新做的桃纱素衣，端坐在王妃身边，眉目如画，神色娇憨，如一尊新鲜笔墨画出的瓷娃娃。白行云兄弟九人，今年倒有六个回了家来，逐一在龙王手边的案上按长幼排开坐下，龙子们个个英俊挺拔，如玉树相间，看的龙王与王妃心情大悦。
白行云心里想着阿蟠的事，席间难免少言，又时常皱着眉头独自发愣，坐他身边六王子很快便察觉幼弟的奇怪之处。
“行云，怎么了？难得兄弟聚在一起，你倒做起愁苦之态来。”六王子白行风拿起酒壶，为白行云斟满。
“唉。。。”白行云长叹口气，举杯饮下，望着偎在王妃身边撒娇的阿蟠说，“还不是因为她！”
白行风常年在外，虽然知道阿蟠的事，但并未了解太多，此时想起这么多年过去，阿蟠模样似乎无一点改变，心下也疑惑起来，“阿蟠怎么了？为什么长不大？”
“说来话长啊。。。”白行云正愁没人诉苦，六哥主动提起，他便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待说到顾惜言提起的度溯山时，白行风咦了一声，打断道：“我倒是与度溯山的神荼、郁垒有些交情，那二人模样是凶恶些，不过心地倒是最良善。”
白行云摇头道：“阿蟠在太湖这样平顺的地方住贯了，让她住到那样满是鬼怪的地方去，她肯定受不了。”
白行风心下觉得弟弟对阿蟠太过娇爱，修行本是苦事，哪里有平平顺顺可以修成仙的好事，便道：“行云你想的太多了，度溯也是仙山，纵有鬼怪夜行，也有神荼、郁垒二神相管，我倒觉得是处好地方。如若把阿蟠送去修行，以我与那二神的关系，定然会将她照顾好。”
白行云连连摇头，“阿蟠在龙宫里娇生惯养，一下子送去那荒芜之地，她会哭的。”
白行风自小见惯了白行云蛮横顽劣，还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婆妈的样子。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哪里像是阿蟠的兄长，倒像是她父亲！”
白行云也不辩驳，只是垂着头苦思，半晌道：“看来我还是要去找顾惜言再问问，有没有别的可以让阿蟠修行的地方。”
白行风见他如同入了魔一般，心情微变，觉得这幼弟似乎真的和以往不同。他举杯徐饮，又道：“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了另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白行云蓦地抬头，两眼放光。
“与度溯山相连的海线上还有一座小岛，因岛下岩石与度溯是一脉承起，故也叫小桃都山。这山为灵狐一族所管，我偶然去过一次，倒也落英缤纷如世外仙境。如果把阿蟠送到那里去，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啊呀！六哥你怎么不早说！”白行云兴奋的有些手足无措，他拉着白行风的胳膊道，“那你我一会儿席散了就快快去与父王母妃说，近日便带阿蟠去那小桃都！”
白行风被他这见风就是雨的个性搞的没脾气，只得安抚道：“好好，为了你的阿蟠，我且送你们一道过去。”
龙王原本便将阿蟠的一切交给白行云打理，他想将阿蟠带到哪去，都不曾干预，这次也不例外。倒是王妃，想到要将阿蟠的原形从龙宫里挖走，移到一处不知名的海上浮山，她又是担心又是不舍。无奈儿子心意坚决，只得抹着泪给阿蟠收拾行李。
阿蟠只知道要出远门，并不知道自己要离开太湖龙宫很久，甚至她的根基从此要扎在另一处地方。她只知白行云要带她去游历天下，看海天云月，观潮起潮落。她唯有兴奋毫无伤感。
很多年以后，阿蟠回忆起自己欢笑着，蹦跳着离开太湖龙宫的那一幕，心中都会酸涩不已，泪如泉涌。
只是当时年纪小，未知愁，只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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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溯山在东海之上，白行云白行风两兄弟特意避开敖家，不打算用任何法术，只租一艘小船出海寻山。
既然是用凡人的法子出海，免不得要做许多准备。兄弟俩先在海边一处小镇安顿下来，一个出去租船，一个采办吃用，分头行事。白行云负责租船，原本他要带上阿蟠，阿蟠却不愿意和他一道，只嚷着要和六哥一起走。阿蟠从未如此亲近过白行风，让他受宠若惊，心情愉快。白行云却知道她是为了跟着白行风混吃混喝，倘若换白行风去租船，这丫头保管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也不说破，只是叮嘱着阿蟠要听六哥的话，不许乱跑，到了人间就要遵循人间的规矩。阿蟠心里念着吃，哪有心思听他唠叨，只管嗯嗯地点头，扯着白行风就出门，头也不回，还提醒白行风别忘了多带点钱。
白行云无奈，他原先那许多少年顽劣的性子，这几十年来，都被阿蟠给磨光了。
这原是海港边一处繁华的镇子，集市里的商品，吃玩之物琳琅满目，阿蟠乌黑的大眼睛睁的溜圆，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只觉得满世界的新奇，怎么看都来不及。白行风给她买了桂花糖，糯米饼，糖葫芦，一堆吃食捧在怀里，阿蟠开心的笑靥生花。
“六哥哥，你真好！六哥哥再给我买个糖人吧！”
“好。”
“六哥哥，我最喜欢你！再给我买串臭豆干吧！”
“好。”
白行风从来没有做哥哥做的这么满足，只要阿蟠喜欢的，他都一一买下。阿蟠在白行云那里从来没得到过这样完全的有求必应，不禁觉得，和六哥比起来，他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白行风到底是有任务出来的，给阿蟠折腾了一阵，想着还是早点买好东西，便拖着阿蟠直奔卖采办物品的商铺。
白行风平日在深山修行，极少在人间走动，他本身为龙，坐船出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站在铺子里和老板讨论着要买哪些用度，颇伤脑筋。阿蟠坐在边上吃东西，待吃的觉得又饱又腻，便觉得无趣起来。她托着腮看街边人来人往，天色一点点变黑。
人间的灯火星星点点亮了起来。那些红红的灯笼从街头挂到巷尾，阿蟠觉得很有趣。她在龙宫里只用光芒柔和又亮丽的夜明珠，从来没见过这许多灯笼。不知不觉站起来走到街边，顺着那一串串红色向城门边走去。
城门边的芭蕉树下，一排卖炊饼与烤肉的摊子，阿蟠虽然肚子很饱，但看着那喷香油亮的烤肉还是滴了口水。她下意识地抹抹口袋，没有钱，只有几颗平日里放在身上玩的珠子。
“十串烤肉，两块炊饼！”身旁有人毫爽地点了饼和肉。阿蟠羡慕地转头去看，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穿着月白的绸衫，碧玉发簪，脸上神情颇为傲据，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家仆。
饼和肉都用荷叶包着，少年的家仆接过后付了钱，少年转身欲走，冷不丁了一直站在旁边盯着他看的阿蟠撞了个脸对脸。
“喂，靠边站站！挡着我的路了！”少年不耐烦地对阿蟠挥着手。挥手间，他无意中又看了几眼她的脸。
阿蟠只是盯着他手中的肉和饼，根本没心情在意他的恶声恶语。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用口袋里的珠子换，老板愿不愿意给她五串肉。
“老板，我也想到五串烤肉和一块饼！”阿蟠张着五指对老板道。
“好！小姑娘，一共是十二文，我帮你把肉包在饼里好不好？”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呃。。。老板，我可不可以用这个付账？”阿蟠有点哆嗦地把另一只手展开，拇指大的明珠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咦？这。。。这是珍珠？”老板愣愣地看着那珠子，想伸手又不知这珠子是不是值十二文钱。
“喂！你疯了！”冷不丁一块小石头把阿蟠手打回，痛的她哇地大叫一声，缩手跳到一边。
“你干嘛打人啊？”阿蟠恼怒地盯着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的少年。
“你用珍珠换烤肉，脑子坏掉了？”少年本生着剑眉，此时倒竖起来，气势颇吓人。可惜阿蟠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个子小，嗓门却是一等一的大。
“干你何事？我家的珍珠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要你管！”阿蟠搓着手跳到少年耳根边大吼。
少年被她的狮子吼震的脑壳发晕，眼前冒星，连退三步，恼道：“阿蟠！你真不知好坏，我是帮你呢！”
被少年叫出名字，阿蟠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叫阿蟠呢？
“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她张着嘴瞪着眼，一副又傻又憨的模样。
“你不就是太湖。。。”少年说了一半被家丁捂着嘴。
“少爷！”家丁左右看了看，警惕道：“咱们把这小姑娘带到一边说话。”
少年虽然被捂了嘴脸色不豫，但也点头同意。
“你跟我过来。”他扯了扯阿蟠的小辫儿。
“不要！我又不认得你！”阿蟠声音大，已经惹的周围行人频频回望。
少年没法子，转了转眼珠，俯身耐心道：“你跟我过来，我给你吃烤肉和炊饼！”
“嗯。。。。”阿蟠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抵不过烤肉的诱惑终于点了头。
到了僻静处，少年拉着阿蟠问道：“你是太湖龙宫的阿蟠对不对？”
“我要吃烤肉！”阿蟠无视他的问题只盯着荷叶里包着的食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少年继续追问。
“我要吃烤肉！”
“太湖龙宫有人和你一起出来吗？”
“我要吃烤肉！”
少年几乎抓狂，无奈只得跺脚命家丁拿烤肉过来。
“阿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少年盯着她面色红润的脸，心里回想了一百年前在太湖龙宫里初次见到这桃子精时的情景。
“我和哥哥出来玩，我们要去东海上找一座岛。”阿蟠一边吃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
“阿蟠，你。。。你记不记得一百多年前太湖龙宫里举办的那次盛宴？”
阿蟠咬着饼皱眉苦思，“一百多年前，好久啊！似乎是有那么一次聚会。”
“嗯。”少年满意的点头，“那时我还只有两百岁，咱们一起玩过。”
“你？”阿蟠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没有小龙和我玩，我怎么会和你玩过？”
“怎么没有？”少年有些得意地扬起头，“当年不就是我告诉大家你是个桃子精，不是龙的嘛！”
话音未落，少年便觉得下巴被重重撞击，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扑的他呯地向后仰去。
“原来你就是坏蛋敖奕！”阿蟠脸涨的通红，双眸亮如燃了火焰的黑星，鼻子里哧哧地喘着气，“我不是桃精！不是！”
“你这桃子精，样子没变，性子也和以前一样粗鲁！”敖奕被撞的不轻，下巴青了大块，“你这长僵了的桃子精，快从我身上起来！”
他一口一个桃子精，把阿蟠气的七窍冒烟，继续用头狠狠地撞他，只把自己脑门都撞肿了。
“阿蟠！”白行云和白行风找阿蟠找的快要疯掉，终于发现她时，却是她和别人在地上抱起来打成一团。
敖奕那两个愣掉的家丁听到白家兄弟的声音才醒过神来，忙去扶他们少主，把阿蟠往边上拉。
“不许碰她！”白行云一声怒吼，吓的那两个虾精变的家丁手脚发软。他快步上前，把趴在敖奕的阿蟠抱起，看她脑门上红肿了大块，心疼的要命。“敖奕，你也是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欺负女孩子？”
敖奕好不容易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心里也是火的很，“她算什么女孩子，有这么凶的女孩子吗？”
“行云哥哥！”阿蟠看见白行云，立时委屈地红了双眼，搂着他脖子哭道：“我不是桃子精！我不是精！”
白行云心下猜到定是敖奕又揭了阿蟠的短，他原本就讨厌敖家的龙，此时更是恨不能痛抽这敖奕一顿，正要瞪眼发怒，白行风过来止了他。
白行风脑子是最清醒，东海龙王是敖奕的祖父，且不说敖家在龙族里的地位，单是在东海边上这位置，就不宜与敖家结怨。遂将白行云挡在身后，将敖奕从地上扶起，笑道：“原来是小奕，我说身影怎么这么熟呢！怎么被我家阿蟠闹上了？”
敖奕气哼哼地拍着身上的泥，道：“你们白家的人真没教养，三句话不说就动手。”
白行风忍了气，继续笑道：“小孩子么，都是这般天真率直，小奕是有度量之人，不要与我家阿蟠计较。”
“哼。。。”敖奕撇了撇嘴，“你们跑到东海来做什么？”
“出来走走，游玩而已。”白行风不愿和敖家人多扯关系，意图速战速决，“小奕，我们先走了，改天去东海龙宫再拜会你祖父。”说罢拱了拱手，牵着白行云和阿蟠便迅速离开。
“喂！喂！”敖奕叫了几声，白家兄弟只当充耳未闻，他气的在原地咬牙，“不跟我说实话，哼，在东海的地盘上，难道我还摆布不了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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