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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雪中受罚 ...

  •   那少年与十三阿哥并立,身披藏蓝色大氅,比十三阿哥还高出半头,长得俊美异常,与十三阿哥不同,他白皙如玉的脸带着一股阴柔气,斜眉入鬓,凤眼如丝,唇红齿白,虽是女相,下颚却又硬朗,衬托出潇洒倜傥的风骨。见那人拧眉瞪着我,我忙作揖道:“小女莽撞,还请十三阿哥与这位爷莫要怪罪!”
      十三阿哥扶起我,咧嘴笑道:“原以为你是个最沉静的,没想到竟如此活泼,”说着指了指身后那人道:“这是我九哥。”
      我又跪下去道:“九阿哥万安,小女得罪了!”九阿哥拍去身上的残雪,歪唇呵呵一笑,冷眼瞧着我,菱唇启声道:“现在倒是这样大的规矩,完全不是方才雪地里张牙舞爪的模样了。”我听他言语间刻薄,挑眉瞅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只自行站起身,笑意盈盈地扭头望向年月灵,道:“方才午膳里有道酱蟹黄焗南瓜,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秋天抓蟹子的时候了!”
      年月灵听这话来了兴致,忙问道:“你竟还抓过螃蟹?那东西可凶得很咧!”
      我噗嗤没掌住笑出声来,接着眨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道:“这物只会横行霸道,可不是凶得很呢!”
      众人一愣,九阿哥先明白过来,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意,眸色渐深,饶有兴趣地看向我,十三阿哥也品出意味,朗声笑道:“九哥!你惯是毒舌,今天倒叫个小丫头编排了去!快哉!快哉啊!”
      九阿哥倒是没有发怒,眼睛一直没离我。
      他欺身上前,我竟只到他的胸口,头上仿佛黑云压城般笼上一层阴影,微微俯身间头顶传来一声轻叹,便有话问下来:“瞧着样貌打扮都不似我满族女儿,倒是娇滴滴的汉家模样,你是哪家的?”
      我从未与陌生男子离得这样近,顿时仿若千蝶在胸,煽动飞舞,面上也是燥热得厉害,不自觉得往后撤了一步。
      还是十三阿哥和蔼,拉过九阿哥,解围道:“这是纳兰姐姐的远房表妹,九哥你就别再难为她了。”
      九阿哥并不肯罢休,讥笑道:“哦?那不就是那位专爱写情词艳曲的才子,纳兰家的女子也是伶牙俐齿,难为明珠被罢黜后,竟还有远亲上赶着来攀附。”
      我听他言语间越来越过分,冷冷一笑,不卑不亢地款款道:“九阿哥此言差矣,一则小女的姐姐是这年府的主母,何来攀附,二则明珠大人辅佐圣上撤三藩剿台湾之时,九阿哥还是襁褓小儿,三则”直起身来定定地瞧着他,厉声道:“纳兰大人文武兼修,十七岁便入国子监,文思至雅皆为传世之作,深受圣上赏识,敢问九阿哥除却天赐的尊贵身份,可有什么建树?”
      九阿哥被我这一连串的说辞唬得愣了神,看了看也呆了的十三阿哥和年月灵,面色铁青,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我,目眦欲裂。十三阿哥见形势不对,忙揽过九阿哥颤抖的身子,紧皱着眉朝我喊道:“你这小丫头!如此顶撞皇子!你不要命了吗!”
      “梦寒你放肆!”姐夫正过来,听着十三阿哥的呵斥,又见这情景,自己先是跪了下来,又忙指着我愤声摆手道:“还不跪下!”
      “这就是你家的好丫头!”九阿哥斜睨着姐夫,面若冰霜,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姐夫明年春试,朝中必是要广结善缘,更何况这些天潢贵胄,想到这,我噗通一声跪下,压住心中的委屈,俯身埋首,咬了唇道:“小女罪该万死,请九阿哥与十三阿哥恕罪,不要迁怒他人,小女子愿领一切责罚!”
      “住嘴!”姐夫打断我,忙又朝九阿哥求道:“都是奴才教导不善,还请九爷十三爷息怒,奴才定会重重罚她!”
      九阿哥哼了一声,抱臂绕着我踱开了几步,缓缓从齿间挤出一句:“光说有什么意思,倒是怎么个罚法?”姐夫听这话,面上微露难色,我打定了主意,接口道:“梦寒自请跪在院中两个时辰,给九阿哥赔罪!”
      九阿哥望向我,洋洋得意地唤来身后的小厮,吩咐着:“给爷看好她!咱们到前厅吃些茶点!”说着背过手,往前厅去了,姐夫虽是不忍也无法,拉过年月灵随九阿哥去了。
      十三阿哥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折好垫到我的膝盖底下,见我感激地望着他,微笑着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倒是很合我的脾气!你且等着,我去跟九哥求求情!”说罢,也朝前厅去了。
      膝盖下面虽是垫了厚厚的披风,但寒气仍是侵染着周身,我鼻头一酸,连打了三个喷嚏,脑中昏昏涨涨,身子也不由地左摇右晃起来,朦胧间依稀瞧见姐姐紧张心疼的脸,便眼前一黑,栽了过去。
      这么一番折腾,染上了风寒,已足足在屋子里闷了三天,姐姐见我病着,也不忍过于斥责,虽是恼我,但仍是日日照料着。
      我的住处虽在偏院,但贵在清幽,我披着狐毛马甲依窗而坐,见外面种着几颗开得并不繁盛的照水梅,旁边的秋千想是多年未有人气,蒙了一层灰又积了一层雪,冬日午后的日头斜斜地照过雕花漏空的石墙,在小院里投下斑斑驳驳的剪影,不禁轻声吟道:“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
      “怎么生出这样悲凉的词出来啊?”窗外有人接口道,我一惊,探头往外面瞧,却对上胤祥一双盈盈笑眼,自我病了,胤祥日日来瞧我,他与我同岁,虽是皇子,却生性豁达,率真洒脱,行事又是张弛有度,难得的老成。我们年纪相仿,性情相投,自然热络起来。
      我忙让云染去给胤祥开门,刚要行礼却被他按住,我见他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身后的小厮怀里更是怀抱着个黑色锦盒,不解地瞧向十三阿哥,他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摆到我的桌上,打量我一番,道:“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这些都是些补品,我不懂,去同仁堂拿的,功效用量里面的单子上都写明了,你挑拣着吃,还有,”他唤过小厮,将他手上的锦盒放到我的腿上,笑道:“这个是极难得的极品金丝燕窝,且都是’洞燕’,先下不是出燕窝的时候,这十盏可是难得的很。”
      我见那黑色锦盒上用银丝绣着两只小燕子,周边是福字团纹,精美非常,忙捧起锦盒递还回去,拒道:“十三爷,这太过珍贵了,我定是不会收的。”胤祥面露尴尬之色,不去接那盒子,退回桌前坐下,摆了摆手道:“给你就收着,推辞什么!”见我坚持举着盒子,他犹豫了片刻,小声道:“你便收下吧,这原不是我的人情!”
      我奇道:“十三爷此话何意?”他又是吞吞吐吐了一会,无奈道:“这是九哥给你的,他不让我说的!”
      我一听这话,将盒子放到桌上,扭过头道:“十三爷的东西我留下了,但这燕窝还请完璧归赵吧,小女实在消受不起!”
      胤祥站起身,急道:“九哥虽没明说,到底是觉得害你病倒心中不忍,九哥堂堂皇子之尊,被你在我们面前奚落成那般,还能主动示好你便不要再矫情了!”
      我见他急了,语气也缓和下来,轻声道:“那日确是我性急口快了,我也并不怨怪九爷,以后敬而远之便罢了,但这个,”我将燕窝推倒他面前,接着道:“还是请十三爷还给九爷,便说小女遥感九爷好意。”
      “罢了罢了!”他挥手让小厮拿回那燕窝,摇着头,叹声道:“你这个不饶人的丫头啊,现下也是名声大噪了!”
      我探寻地望着他,他接着抚掌笑道:“我将那日之事说与我十哥听,哪知十哥是个话篓子,已然声情并茂地在我们这群阿哥里传开了,只说能言善辩的毒舌九爷在个小丫头那吃了瘪,拿这取笑九哥的时候,九哥的脸都绿了!”虽怕如此张扬会被传到祖父耳中,但想着九阿哥那张气得变了形的脸,我却仍是掌不住笑出来。
      “我便知道十三爷必是在此处的!”姐姐挑帘缓步进来,指着胤祥打趣道,身后还跟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丫头,那丫头眉眼生得柔媚,弯弯柳叶儿眉,挺翘娇小鼻尖儿,薄唇微抿,却是副精明的模样。
      我忙起身,让座。姐姐见我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她身后的丫头,忙拉过她道:“梦儿啊,这是觉罗家的凌丫头,与你同岁,算来却是你的表侄女,早年久居深闺,你自是没见过。”
      “小女觉罗凌香,拜见十三爷和表姑母。”那凌儿很是乖觉,行动如弱柳扶风,娇滴滴作揖,甜腻地让人脸上一热。她本与我年纪相仿,却唤我姑母,我听着不太受用,忙扶过她,她倒是不拘,顺势攀过我的手,细声道:“早听说表姑母有咏絮之才,今日得见,竟还这般姿容,凌香只盼着能被指点一二,定是受用无穷的。”
      我实在不太习惯初次相见便如此亲密,这小丫头满嘴的奉承话我也是听着尴尬,这厢又不好意思立即抽出手来,只微笑着点头。倒是胤祥将我局促的模样收在眼底,直接拉过我,笑道:“这初见梦寒的自然都是要夸上一夸的,却不知道她最是伶俐乖张的,若是让她指点了去,还不叫你上房揭瓦!”
      我嗔怪地挣开胤祥的手,恨道:“十三爷言语这般不稳重,就该找个福晋辖治辖治你!”
      姐姐环视了我们一圈,接口笑道:“再过一年圣上选秀,说不准就指了呢,凌丫头来此处一是作伴,二也是备选呢。”我听姐姐这话,似是有意牵线,凌香以绢掩面,往后匿了一步,只偷偷睇着胤祥。
      胤祥有些明白过来,干笑了一声,“我才十三岁,未分府,无建树,汗阿玛才不会这么早来做我的主。”姐姐飞了他一眼,哼了声,“你少在这托小,咱们万岁爷可是十一岁便大婚了!”
      胤祥大咧咧地拂开前摆,坐到凳子上,恣意道:“莫说额娘驾薨尚不足半年,便单说我自个儿也是没有逍遥够的,汗阿玛知道我的性子,纵使娶也是要我顺心遂意的。”此话一出,凌香脸上已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退到姐姐身后,姐姐倒没品出什么别的味道,笑道:“说这些孩子气的话,看还能纵你潇洒到几时!”看来方才也是语中无意,倒是我们三个都听者有心了。
      四人貌合神离地玩笑了一会儿,姐姐便带凌香回了,我见她俩已走远,这才剜了胤祥一眼,道:“人家一个女儿家,你方才也忒不留情面!”
      胤祥不以为意,自顾自翻看着桌子上我写的字帖,挑眉瞥着我:“那觉罗家的姑娘来头可不小,她可是辅国公苏燕的女儿,只是她那一副谄媚做作的模样,实在瞧不上,又何必虚与委蛇让她多想!”我听他这番话很是拎得清,不禁直直地瞧着他,满心赞许,面上却不露声色免得他得意,但是嘴上仍忍不住道:“果然是个知己。”
      胤祥听这话,放下字帖,笑道:“我也喜欢你有什么便说什么,见识心胸更逾男儿!我从小到大,除却你与我四哥,没什么更志同道合的知己了!”
      “四阿哥?”我不自觉地顺嘴喃喃轻吟道。
      “是啊,我自小便跟着四哥读书习字,四哥才德兼备,我是崇敬以极的,”他目眺远方,接着道:“七岁那年我贪玩掉到冰窟窿里,是四哥舍命相救,他人都道我四哥冷面冷情,却不知道四哥是情感内敛,不善言辞罢了。”
      我抿唇一笑,柔声道:“听你如此说来,反道你是四爷的知己才对。”我俩相视一笑,再无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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