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临江仙》玄世

4、第 4 章

　　自日蚀之后，城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惶惶不安的气氛，当汉灵帝的死讯从京城传到阳翟之时，这种惶惑不安的情绪瞬间攀升到顶点，不过好在此处太守治理有方，听闻其他边远郡县，民乱四起，只能出兵镇压，就不似颍川这边这般安稳了。

　　其实这时候的百姓对于皇帝并不是多么爱戴，毕竟汉灵帝昏庸无道，卖官贩爵，治理无能，让百姓走投无路才会发动黄巾起义。但是对于百姓来说，皇帝仍旧象征着天，在汉室的天还没有完全塌下来的时候，他们仍旧期望着能有一位明君能让他们过上安生日子，灵帝之死，难免使得百姓心生迷茫不安。

　　只是这些同裴衍无关，眼见着史书中所记载的天象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后，他突然有一种紧迫感。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找棵大树混混日子，但是要混得过去还是需要些准备的。

　　为了这些准备，他需要一个自己能掌控并且隐蔽的地方，所以裴衍搬出了郭府，在阳翟城外买了一座庄子还有几亩地。黄巾之乱后，大量田地闲置、荒芜，乡野村外无城墙保护，所以庄子和地卖的极其便宜。

　　裴衍之前还无意间在大市上发现了硝石，看见硝石，裴衍瞬间便联想到了火|药和制冰。制冰倒是不急，但是火|药之类杀伤性强，可以用于自保的事物倒是需要时间来研发研发。不过硝石的数量不是很多，如果要大批量制作火|药，得找一座硝石矿才行。

　　除此之外，裴衍又去药堂中采购了一批药材，对外托词说是要炼丹。

　　“嘭——”房舍中又传来一阵闷响。

　　庄子里的仆从都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庄子的主人是个打扮有些古怪的道长，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整天闷在屋里炼丹或者研究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什，可能是道行较浅的缘故，总是炼不出什么丹药，反倒是炸炉一天比一天频繁。但是这道长心善仁慈，待人和善，每天都能吃得饱饭，比在外头流离失所要强得多了。

　　“道长，您可安否？”一仆役在门外轻声询问。

　　“安！”房中传来裴衍颇有些愉悦的回应声。

　　裴衍看着自己手中的成品，意念一动，将它放进了自己的背包中，开心地笑了笑。

　　“道长，郭郎君的车架已经停在庄园外了。”

　　门猛地被拉开，就见一白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他口中还呼喊道：“奉孝！”

　　“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裴衍快步行至厅堂，之前他有吩咐过仆从，如果是郭嘉要来，便直接领进门。

　　刚一进入厅堂就见一挺拔瘦削的身影站立在厅堂角落。裴衍看了看郭嘉，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厅堂地面上都堆满了他之前研究的废弃铁件，木屑木料，耕地用的犁，刨刀工具，还有一堆堆散落的药材，凌乱无章得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裴弟今日还有何喜事，说来让嘉听听。”郭嘉也不在意，他摇了摇扇子，笑意盈盈地回望着裴衍。

　　裴衍脸一红，“那个……去我书房聊吧，这里有些乱，我忘了让人去收拾了。”他摸了摸鼻子，本来厅堂也没什么人来，地方大还摊得开，家里仆从没有他的命令不敢擅动这些东西。

　　两人进了书房，裴衍将桌案上散落的图稿竹片都收了收，郭嘉也伸手帮忙理了理。

　　郭嘉理着理着突然停住了，他将其中一片竹简抽了出来，细细观看，“科举制……”不一会儿便抚掌惊道：“此法甚妙！”

　　随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裴衍，赞叹道，“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当是功在千秋，定能计入史册，裴弟大才，只是……”他皱了皱眉，“此法利于寒门，必动世家之利益，与其为敌，恐难实行。”

　　裴衍在郭嘉抽出竹片时便已经感觉到不妙，这几日他为了想些能混日子的法子，便将自己能记起的后世的制度，学识，改进方案都写了下来，届时可随时取用。大多数竹片是用拼音记叙的，还有些是直接画的图纸，一些他感觉有些模棱两可的方案则是用简笔字写的，汉隶和简体又差别不大，郭嘉自然能够读懂。

　　只是，关于科举制，他只寥寥写了几笔，而郭嘉竟然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利处与阻碍，当真是厉害。

　　郭嘉紧盯着裴衍，好像要窥视其心中所想，见裴衍面不改色，便明白他是知晓其中利害之处的，郭嘉沉声提醒道：“裴弟志存高远，只是切记要保全自身。”

　　裴衍点点头，“奉孝所言，衍谨记在心。”

　　“此法暂不可现于人前，亦不许同他人提起。”郭嘉再一嘱咐道。
　　裴衍再点头。

　　见裴衍认真地把话听进去了，郭嘉整个人放松下来，微微后仰，盘腿坐在席上。他眼珠滴溜溜一转，看向桌案上其余的竹片，眼中精光闪烁，好似看见了奇珍异宝一般，快速伸手，“裴弟奇策必有不少，且容嘉好生拜读一番。”

　　裴衍赶忙伸手拦住郭嘉，“奉孝此来为何事？”

　　郭嘉悻悻然收回了手，看着裴衍将这些竹片随手一掀，丢在一旁，心中有丝丝肉痛，就好像看着有人在他面前将好好的酒给糟蹋了一样，郭嘉谴责地看了裴衍一眼。

　　“咳咳……”
　　郭嘉摇了摇扇子，“文若来信与嘉，京城动乱，他已弃官回乡，大概十余日后就可以进入颍川地界，文若说是打算将全族迁往冀州，而韩冀州届时会派兵护送，嘉亦准备同往，裴弟可要一同？”

　　裴衍颔首：“自然。”

　　接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晌，裴衍嘴角抽了抽，明白过来：“此事遣人来说一声便是，奉孝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现下这时辰可进不了城了。” 这时候城池都有宵禁，夜晚不可以随意出入。

　　郭嘉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慢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幽幽道：“难不成裴弟不愿收留嘉一晚？”

　　裴衍一摊手，“怎会？屋子早给你留着了。对了……”裴衍从大袖中取出一个木盒，约莫一个巴掌大小，盒上刻着“止血膏”三个字。

　　“这是我今日刚好炼出的一批丹药，是品质最好的一批成丹，”裴衍将盒子递给郭嘉，“捏碎敷于患处可以止血，加快伤口愈合。”

　　丹药是裴衍在炸炉时偶然发现的产物，约莫是他游戏号所携带的特殊buff，他发现只要将药材随意混合放入炉内，有一定几率可以合成不同疗效的药丸子。

　　郭嘉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大约十几粒晶莹剔透的血红药丸，圆滚滚的，珍珠大小。
　　他挑了挑眉，将木盒收入怀中，“既如此，那嘉就恭敬不如从命。”

　　并且随意地拱了拱手：“多谢道君赐下灵丹妙药。”

　　裴衍只能无奈地看着郭嘉。

　　“奉孝，衍有一事，需请奉孝助我。”裴衍端正了神色。
　　郭嘉收敛了笑意，“何事？”
　　“还请奉孝为衍取一表字。”裴衍作揖拜道。

　　郭嘉眨了眨眼，有些怔愣，“表字？”

　　裴衍接着说道，“我于下月生辰，礼记有言，男子二十冠而字，需请赞者、大宾，可是我于此间无亲无故，无师无长，便不打算办了，只是表字……”他握住郭嘉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奉孝学识渊博，定可解我忧。”

　　其实表字对于裴衍来说，不过只是个称呼用的别名，没太大的意义，原本是打算随便起的，只是在看到郭嘉后，忽然改了主意。自己虽然这段时间用心苦读，但是终究文化底蕴比不过这些古人，万一起了个有歧义的字，未免有些尴尬；如果能让奉孝起，寓意定然是极好，而且还是自家偶像给起的，裴衍越想便越心痒难耐。

　　郭嘉看着裴衍，哪怕他双眼为轻纱所蒙，仍旧能感觉到其热烈目光，爱怜之心顿起：虽说隐世之门，可能不讲究礼数，但是裴弟的师长未曾给他取字便让他下了山，怕是其中有什么变故。裴弟年幼，诚挚仁善，一丝防人之心也无，便贸贸然闯入这陌生世间，倒是难为他了。

　　郭嘉抿唇轻笑，抬手摸了摸裴衍的头，“嘉已知晓，只是冠礼平生仅有一次，还是需要操办的，裴弟莫忧，一切交于嘉便是。”

　　裴衍默默在心里比划了个‘耶’字。

　　大事既定，裴衍面（兴）无（高）表（彩）情（烈）地哄着郭嘉去安寝。

　　之后，他回到自己书房，最后再整理一番竹片，扬声唤人道：“来人，取个火盆来。”

　　裴衍仔细挑拣出一些竹片，静静看了它们半晌，便随手将它们扔进火盆。

　　火光明灭，裴衍紧盯着火舌一点点舔舐上竹简，将其晕染成黑色，模糊了字样，再渐渐蚕食吞没。

　　那竹简之上的字依稀可辨，似乎写着什么——科举，税制

　　郭嘉说的不错，这些提议都不是现在能够拿出来的，只有站到高位，把控权柄，必须是极大的权柄，才能缓慢地推行这几项政令。可是……如此一来，便与他先前所想背道而驰。

　　要放弃吗？可是甘心吗？

　　他闭了闭眼，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紧握成拳，骨节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