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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认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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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梁三发旅游回来,扛着大包小包进梁有家。
龟公也在,就等着那大袋云省特产。
“这个花饼挺脆,刚好我大伯牙口不好,我就拿了!这猪肘怎么干巴巴的,吃得下去吗?还有这块染色的布,有什么来头……”
“省省吧你!”梁三发打掉龟公挑拣的手,转头对梁有,“阿有,你看下陈艾钟意什么,拿去送她。”
三人都在大厅,不过梁有杵在卧室前过道,长腿交叠,吹着屋里溢出的冷气。
他稍抬上身,睇了眼桌面一堆杂乱的物什,说“不用”。
梁三发皱眉,拿起一件自己觉得还不错的礼物,“这扎染的布不行吗?颜色挺好看,听说是用板蓝根泡的,穿着是不是有清热降火的功效啊!”
龟公大笑,“什么鬼!棉布怎么降火,你以为金缕衣啊!”
梁有也一乐,“她不需要这些。”
梁三发胸口发堵,咕哝道:“现在六月天,虽然云省天气不比深市魔幻,但我扛这么多东西回来,也累得要死!笑什么笑,明知我读书少。”
六月……梁有念着这两个字,转身进房。
墙面有一本泳装女郎挂历,是春节时梁三发挂上的,还一直停在一月那页。
梁有翻了两页,灰尘抖散,他拿手扇扇,一直掀到六月。手指一行行移,停在居中上。
记忆中粗略的那一眼,所有信息重叠在这个日子里——农历五月十八。
龟公又重新扒拉特产,把用得着的往自己面前放,对那块扎染布也起了心思,“这要是做身旗袍,仪佩穿肯定好看。”
梁三发郁闷极了,一股脑把特产全推给龟公,“去!都给你!”
梁有不知道在屋里捣鼓什么,好一会穿戴整齐出来,给梁三发抛下句话。
“带我去坪山最近的商场。”
梁三发追出门,外面太阳光晃得人头晕,“日头咁猛,你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出门?”
梁有在荔枝树下检查车况,“听日①有事,我怕来不及。”
“真係怪……”
梁三发回家取车,龟公也要凑热闹。
于是三个人顶着大太阳,轧烫得冒烟的柏油路。
去布吉的路熟,他们转进小道飙车,没有红绿灯,没有交警,二十几公里仅仅花了二十分钟。
梁三发带路,绕到一幢楼前。
标着某某商场的三层建筑,满满的借壳味道,和一通乱打的金色灯。
梁有看了眼,车都不下,直接开走。
梁三发赶紧驱车上去,“阿有,这是最近的商场了。”
“再重新找个。”梁有转出路口,停下等红绿灯。
龟公看他一背的汗,提议道:“我们先吃饭吧,那家老店刚好在附近。”
绿灯了,梁有没有过马路。
龟公拍拍梁三发肩膀,提醒:“快去啊!”
“哦哦!”梁三发带路直行,到第二个巷口拐进去。
巷子不大,杂七杂八地堆了许多旧物件,车子和行人避得艰难。就这种路况,里头那家店还是人满为患。
梁三发经常往外跑,门道也多,他很轻巧就找到停车的地方。点菜时还看到店门口,有人为移车的不小心剐蹭争吵。
龟公也用眼神在八卦,手搡搡三发,“还是你熟路,看看前面这些车,塞得够火爆。”
“咁是啰!我的车才改漆,还没带妹拉风跑一趟,刮花了就白改了。”
龟公呲他,“你那漆不剐蹭也白改,绿车壳加玫红轮毂,拉风不知道,骚气倒是十足。”
梁三发不服,手脚一起拐龟公,“骚气怎么了?我这车就能约到妹!”
龟公往梁有那边躲,“就你这眼光,找的那些店金光闪闪的俗气,怪不得阿有要自己查地图。”
店里空调开着,梁有神色静下,划着手机屏。
梁三发凑到旁边,看了会屏幕,愁眉苦脸,“阿有,你事先也没讲去商场做什么,我不是一时带错路了嘛。”
“嘿嘿~要不说你满脑子黄色废料。”龟公嘴损。
“叼!”梁三发抓起桌面的筷子扔过去,“你又知?”
“当然!”龟公调侃地看着梁有,“送礼物啊~~”
他又转脸对梁三发,“至于送的是谁,用你那幼小的智商想想。”
梁三发稍琢磨,跳起拍桌,“掂喔②!阿有,亏我白操心一回,全便宜龟公了!”
“诶诶!怎么说的,唔係兄弟是吧!”
“我就当孝敬彭伯,都不想便宜你这龟孙。”
“哈!梁三发,我同我大伯是本家,你的孝敬我就代领了。”
“彭桂东!你条粉肠③!”
……
两人吵了会嘴,菜上桌便一致休战,填饱肚子最重要。
吃完饭,梁三发一再跟梁有保证,接下来去的商场,是年轻女孩最爱逛的,他拍拖就被拉去几次,当提款机用。
又骑行十来分钟,抵达梁三发说的商场。连锁名号,人来人往。
这块已经是正经的市区,停车麻烦,又不能随意往路上一搁。他们绕路到地下停车场,还被开四轮的狂嘀嘀。
龟公没想到今天要出入这种地方,穿得很是随意,他趿拉着一双磨掉底的拖鞋,围在刚才狂嘀的小汽车旁。
小汽车里坐着一对年轻男女,认出外面瞎转悠的男人,面面相觑,不敢下车。
梁有和三发先走,龟公闲适地抽完一支烟,低头玩了玩烟蒂,倏地抬眼,目光阴恻。
烟头飞蹦到挡风玻璃上,弹出几道火星,里面的人惊吓住了,缩着身互相抱紧。
龟公好玩地扯扯嘴皮,离开去追梁有他们。
车内小情侣回过神来,看见彼此脸色煞白,活见鬼似的。
乘坐负层电梯上来,就是商场的首饰区和美妆区。
梁三发边走边感慨:哪个妹仔带他来过,哪个柜台又坑了他多少钱。
三个大男人不懂牌子,就近走进一间门面。
他们中就梁有穿的正式点,龟公邋里邋遢,三发一身风尘仆仆的味,三位柜姐打眼过来,都去抢做梁有的生意。
两位柜姐积极地介绍黄金,梁有的视线在白金柜台停了一秒,另一位柜姐细心地把人截住了。
男人进金店,一般都是买戒指或项链。柜姐看面前顾客像是挺重视,以为是要求婚,便接连推荐了几款戒指。
玻璃柜里的灯光比钻石还闪眼,梁有眯着眼聚焦,无心留意柜姐的介绍。
梁三发和龟公在一边听得身临其境,并插嘴发表看法。
“我觉得黄金好,我阿妈钟意黄金,我条女④都钟意。”
“黄金当然好啊!细软,趁手,硬通货。”
梁三发刚想问什么意思,导购开声解释:“古有乱世黄金之说,易携带,市面流通较广。但是白金也一样有收藏价值的,而且样式清新,比较受年轻女孩喜爱。”
梁有突然敲了敲玻璃台,指着一细条手镯,让柜姐拿出来看看。
刚拿到手上,梁三发和龟公拢过来围观。
“这款式太寡了吧。”
龟公瞄到价签,附和三发道:“是素了点。”
毕竟这个价格,可以挑不少绚丽的款式。
手镯细圆带冰感,光面简约素雅,上面穿了两颗珠子。梁有微摇晃,珠子轻叩出清越的声响,活泼灵动。
他决定了,“就这个吧。”
成交太快了,还没费什么口舌,柜姐有点发蒙,没第一时间接过银行卡。
梁有翻看指间夹着的农行卡,问:“怎么,刷不了?”
“呃,不,能刷!能刷的!银联都能刷。”柜姐回神,笑吟吟地询问圈号。
“她的手腕大约……”梁有手指蜷圆来形容。
柜姐一眼就明白了,并接过银行卡,迅速在POS机上一划。账单联唰唰吐出来,她眉开眼笑地说:“先生,这边签字。”
收好单子,柜姐脚步颠颠地去打包。
商场做事就是慢,梁三发等得无聊,便抓起梁有没拿的刷卡单看。默数了会上面一串数字,他咋舌,“这东西看起来像银的,比金还贵!”
龟公单手支在柜台,环视店内装修,“能开在这里面的牌子,有几个便宜的。”
柜姐把包好的镯子提过来了,双手递给梁有。
梁三发趁机把价格单,塞进手提袋里,“得让人看到诚意才行,不然还以为拿便宜的打发人……”
谁知梁有从里掏出首饰盒,直接连盒带售后卡都不要,梁三发只好帮收着。
三人乘电梯到负层,下面车位几乎停满了,一时望不到机车的位置。
龟公走得慢,等他们找车去。他找个显眼的地方抽烟,烟刚点着,三发就开始喊了。
灭掉烟,他寻声过去。
梁有正低头戴手套,梁三发拎个小礼品袋,不知道在讲什么。
龟公走近,拿起车头挂着的头盔,就听梁有说:
“她不会接受贵重的东西。”
梁三发聪明了一回,“所以你就买个看起来不贵重的礼物?”
机车引擎轰鸣,听不清楚梁有到底有没回话。
“你先拿着,我开车。”梁三发把袋子甩给后座龟公。
龟公将袋子抓紧,一手拨下挡风盖。车子在市区开得并不快,红绿灯走走停停,他还在想梁有那句话。
那句话帮他回忆起,坪山砖石地面散落的背包和旧衣裳;回忆起孤勇的少女,和漠不相闻的青年。
阿有这次,恐怕是认真的了。
——
运动会在即,陈艾白班下班后,总要参加车间为备战三人四足项目,而组织的练习活动。
篮球场上有三队人马也在磨默契,她们就在旁边的观看区域练习速度。
姚可下班迟一点,匆匆换上运动服来和陈艾组队。她原本分在拔河,后来觉得女生拼死命扯个麻绳,表情和姿势都不好看,就跟人换了。
“迈左脚,踏实地,一二!一二!”姚可扎紧脚腕绳子,念着口诀。
“还有啊,”陈艾提醒,“你手臂的摆动也要配合身体,千万别同手同脚了。”
姚可划动手臂,试着想象在奔跑,末了一脸苦相,“我光幻想跑步场景,还是副同手同脚的画面。”
陈艾忍不住笑,“实地多练练,应该……会好点。”
‘应该‘啊,姚可也没数。下周就是运动会了,今天她再跑不好,肯定会被退回拔河组,不得翻身。
“我努力试试,成败看今天了!”
姚可默默加油打气,和陈艾对眼神,三个人一起向吹哨的组长点头。
哔哔——
开始跑!
陈艾人娇小,处在队伍中间位置,主要是配合旁边两人的速度,做出恰当的调整,避免被带偏摔倒。
另一个同事表现很平稳,姚可的水平就忽高忽低,有时跑着手的摆动方向急换,偶尔会撞上陈艾手臂,让她失衡。
稍微撞一下没事,可能姚可心理压力大,开跑动作就略显僵硬。陈艾被她手肘搡了下,脚步一晃,整个队伍绊下来。
三个人像没搅开的饺子,叠成一团,一时难起身。
组长扶起一个,又被其他两个拖着力,反正是上不上下不下。
最后,组长也没力气了,笑着骂她们仨,“就你们这样,开局就给淘汰了。”
边上围观的人纷纷上来,提议先解绳子,不然都站不住。于是三个人乖乖趴着,等绳子解开才能翻面。
“怎么样?疼不疼?”
听到这个声音,陈艾看到姚可哭笑不得的表情,硬生生歪扯得更难看。
也没离开多长时间,哪有这么容易忘,连陈艾都还记得。
徐光禹是帮忙解绳子的人,至于他怎么进来厂区,也没人想起来问。
一潭水已经逐渐平波,可又被不经意停留的事物搅乱。
姚可站好,磕磕绊绊地回:“地面,地面有铺垫子,摔不疼的……不疼……”
徐光禹恍若未闻她的异样,半开玩笑的语气,“不疼,那怎么磕巴啦,这一摔看来不轻啊。”
组长呵呵笑,“她们哪天不要摔个两三次啊!习惯了。”
徐光禹轻弯嘴角,“前两天主任喊我,我就该来看看的。”
说人就来,篮球场上主任喊“徐光禹”,随后投过来篮球。徐光禹举手接住,二话不说,运球上场。
这边则继续练习三人四足,姚可好像福至心灵,之后没再犯过同手同脚的错误,练习时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