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人》王不才

1、小阿烟

　　说起秦楼楚馆，里头最苦的，想都不要想，肯定是那群勾栏美人。但在净雨塘里，最苦不堪言的却是一群“少爷”。
　　要问这群少爷司的何职？在老鸨秋姐、美人们、客人们的眼里，那可是起着不同的作用。他们是自小由秋姐买来的、皮相姣好的童子，是美人们在窑内解闷去乏的伴侣和知己，是其他客人们取笑打骂的、同性不同命的下等人，是特殊癖好客人们追求刺激的对象。
　　小阿烟就是这样一个皮相姣好、能说会道、经打耐骂的塘内“少爷”。
　　十三岁的他，还未开业。
　　之所以称他为小阿烟，照秋姐的说法，一是还未接客，得以“小”字作区别。同理，塘里养着的还有小知了、小秀才、小蒟蒻……。待到正式接客后，便可摘掉“小”字，被唤阿烟了。二是将阿烟卖到塘里的，是个失势公公在外的养子。断了根的老子早些年在宫内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得了些势，一攒下钱来，便在宫外置办了家产，娶了个怀了孕的老婆来延续香火。精贵养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给这没血缘的儿子讨了两房媳妇。没成想，某日生病，伺候得慢了，得罪主子新宠的贵人。枕边风一吹，一顿乱棍，人骨都给打散了。乱葬岗一丢，连带着家业也给丢了。媳妇发疯病死了，儿子沾染了色子，一日三顿离不了手。两房儿媳勾搭了新欢，全跑了，空空的宅子里只留了不哭不闹的小阿烟，在那徘徊游走。阿烟的老子最后没忍住，拿孩子做了赌，以为必死的决心能助自己赚个盆满钵满，没成想，连传香火的也给搭了进去。恰巧对家是秋姐的相好，小阿烟也就理所应当地进了塘内。
　　塘内的美人们不出半天，便都晓得了小阿烟的出生，打趣说他正经算来，应是那阉人的后代，便小阿阉，小阿阉的叫了起来。秋姐嫌这字不好听，便顺着音、改了字。最后，之所以取“烟”，纯是因小阿烟的性子所致。秋姐常感叹道：“我养的这些个小子里面，就属小阿烟最叫人头疼，别看他平日里插科打诨，没脸没皮，但和其他的小子们比起来，总叫人摸不透。若是非要打个比方，他就像，就像，飘在空中的烟，没形没状，抓不着，看不透。都是一个塘里长大的，也不知怎得养成这脾性。照我这些年看人的眼光，早晚给他自个儿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