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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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顾宁的八角铃原本一路响个不停，但自从进了幽光婆婆的屋子，八角铃就安静了下来。
“幽光婆婆，您没有其他亲人吗？”顾宁蹲在幽光婆婆的摇椅边，帮她生火煮热水。
“亲人……早就没有了”幽光婆婆发出长长的叹息。
“婆婆是否还记得小凌？”沈肖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宁微微有些吃惊，沈肖筠不是有其他事要处理吗？
“是谁在外面？”幽光婆婆问。
“晚辈姓沈，是里面那位的朋友。”沈肖筠说。
“是的婆婆，他有些事耽误了，我们是一起的。”顾宁也只能打个圆场。
“进来吧，难得有人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等到沈肖筠进门，又听见幽光婆婆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婆婆您记得小凌吗？”沈肖筠又慢慢的重复了一遍。
“小凌……小凌……”幽光婆婆声音有些颤抖，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在摇椅的扶手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她整个人又渐渐放松，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说的是凌姐姐吧？”
“也许是。”沈肖筠只让贺遥查到了小凌这个名字，不知道她具体的人际关系。
“她是谁？”顾宁云里雾里的看着这两个人对话，发出了疑问。
“她是我过世的姐姐。”幽光婆婆解释道。
“啊……抱歉，那应该也是一位慈祥的奶奶。”顾宁把铁皮水壶架在了刚刚生好的火架上。
“不是的……她过世的时候，只有25岁。”幽光婆婆眉头低垂，眼神中浮起了一层悲伤。
“她因何而死？”沈肖筠直接问到。
顾宁赶紧拍了一下沈肖筠，这话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问别人亲人的死因呢？他们又不是调查什么杀人案的警察，根本没有权利过问别人的私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幽光婆婆语气强硬了几分。
“婆婆您别生气，我这位朋友就是好奇心重了点，他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顾宁解释道。
“你们俩既然是外来人，村里的事就别管太多。”幽光婆婆靠在摇椅上，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们。
“她的死不是意外。”沈肖筠又说。
“我的小祖宗，你少说两句吧！”顾宁小声在沈肖筠的耳边说，然而沈肖筠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位真是出家当道士久了根本不知道人情世故……”顾宁腹诽。
幽光婆婆的摇椅忽然停住了，她转过头来看着沈肖筠，眼睛睁大了一些。
顾宁已经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觉悟，结果却听到幽光婆婆说：“你知道什么？”
“要看您愿意说什么。”沈肖筠回答。
这下顾宁明白了，沈肖筠之前真的去做其他事了，来这里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查的事让他来了这里。
这么说，这位幽光婆婆果然不简单。
“呵……”幽光婆婆笑了一声，感叹道“我这个老太婆终于遇到一个明白人了……”
“你都查到了什么？”顾宁用眼神问沈肖筠。
“你猜？”沈肖筠用口型回复顾宁。
“凌姐姐是坠崖而亡。”幽光婆婆说。
“可是不是说不是意外吗？”顾宁听糊涂了。
“村里的陵园没有她的位置。”沈肖筠之前特意去看了一遍。
“我靠！？你连这都看了？”顾宁又给了沈肖筠一个震惊的眼神。
“这么多年了……只有我相信她还活着。”幽光婆婆叹息。
“婆婆，当年到底……”顾宁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筑伞村讲究风水，人死了要葬在指定陵园可以说是这个地方的传统，可是那位小凌死了却没有墓，这显然不对劲。
“罢了，也不知道还能过活几个时日，今日见了你们也是一种机缘吧……”幽光婆婆好像放下了什么，神情坦然了几分。
顾宁给幽光婆婆倒了一杯刚刚烧好的热水，又拿了一杯给沈肖筠，谁知道那人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接过杯子就喝了一口。、
“婆婆您说。”顾宁说。
“凌姐姐当年是我们村的红人，她做的油纸伞精致耐用，还特别的漂亮。也说不出与其他伞有什么不同吧，但是用的人就知道了，哪一把是她做的，都用不着问，寻个下雨天用一次，每个人都没有争议。”幽光婆婆带着微笑，语气就好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
“当时追求她的大小伙儿都可以排到咱村门口了，我那时候还小，对她的印象就是两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下来到腰杆，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皮肤也很好，就是两只手不大像是女人的，满是老茧子，有的地方还开裂了。那时候她想要牵我，我都不乐意呢，生怕碰到她那双会硌着人的手。”幽光婆婆说到这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
“她是不是还上报纸了？”沈肖筠问。
“真是有这么件事，诶小伙儿，你怎么知道？”幽光婆婆有些吃惊。
顾宁也很惊讶为什么沈肖筠会知道。
“早上刚好看到了那时候的报纸。”沈肖筠解释道。
顾宁忽然就想起了早上他们的不愉快，就是因为沈肖筠手中的报纸，没想到竟然那时候沈肖筠就开始调查了，然而自己还说了些风凉话，顿时顾宁愧疚得想找个地缝钻一下。
“哦？那还真是有缘呐，凌姐姐做的伞远近闻名，是有几个报社的人来找过她，不过我不识字，只听村里的大人讲凌姐姐上了报纸。后来啊……”幽光婆婆喝了一口热水说：“后来她就跟一个做伞很厉害的小伙子恋爱了。”
“听上去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顾宁认为志趣相投是非常舒适的相处方式。
“谁说不是呢，挺浪漫的，当时惹得隔壁几个村子的姑娘小伙羡慕不已，可惜咯。”
“为什么会可惜呢？”顾宁问。
“他们成亲的那一天，村里来了几个干部，穿着一身军装，强行带走了那个小伙。”幽光婆婆说到这，已经代有一些难过了。“后来才知道，那小伙做的手工伞被汉奸拿去给洋鬼子传递消息，当时还没来得及申辩，那小伙就吃了枪子儿。”
顾宁没有说话，时代的印记是没有办法改变的，那时候还没有解放，人们对汉奸深恶痛绝，基本上人人都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只能说那小伙实在是命不好，生于那一个时代，又与这样的事有牵扯。
“后来凌姐姐穿着嫁衣参加了未婚夫的葬礼，虽然没嫁成，但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了，孝顺公婆，更加勤恳的制作手工伞。我有一次去看她，她坐在一堆竹屑中间，手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说她要改良油纸伞，不能再留缝隙给汉奸机会，也不能再让人枉死。那一天我第一次主动让凌姐姐牵我去买糖。”幽光婆婆说，“现在想想，要不是那时候她牵了我，我可能到现在都会因为没签过她的手而遗憾。”
“现在的伞是改良过的吗？”沈肖筠问。
幽光婆婆点点头，继续说：“她把制伞的过程写成了书，给所有想要找她学习技艺的人，后来有一天她在山上伐竹的时候跌落悬崖，就这样过世了。”
“你们寻到了她的尸体？”顾宁问，他想知道如果寻到了尸体为什么不下葬在陵园，如果没有寻到，那为什么说她死了。
“没有，我们没见到，是村里有人说见到她血肉模糊的尸体，原本村里人想建一个衣冠冢，但是风水师都说不宜落墓，否则恐遭不幸，大伙儿原本就信这些，肯定没人敢招惹不幸，也就没人为她落墓。”幽光婆婆说。
生前多美好的人，因为术士几句话就让她成了孤魂野鬼。
顾宁忽然感慨，自己的这份职业，究竟是好还是坏啊？
“你不是他们。”沈肖筠看出了顾宁的担忧，出言安慰。
“谢谢……”顾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别人安慰，想到早上的矛盾，心里就更愧疚了：“早上的事……对不起。”
“不原谅。”沈肖筠说。
“诶你这个人怎么得寸进尺？”顾宁又炸毛了。
“谁说道歉一定要被原谅的？”沈肖筠问。
“……也是。”的确没这种说法。
幽光婆婆看他们俩斗嘴，心里也觉得高兴，要是自己儿孙还活着，家里也会这么热闹吧？
“过日子就是要吵吵闹闹才有意思。”幽光婆婆说。
“谁跟他过日子？！”顾宁说。
“懒得跟他吵。”沈肖筠说。
幽光婆婆这么多年好像找到了一些不多的快乐，但她继续说：“你们要记住，不能让他们继续用机器生产，祖宗给我托梦说他们再这样下去会灭村的。”
顾宁愣了一下，虽然听说过幽光婆婆的事，但通过刚刚的交流他不觉得这位婆婆精神有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婆婆，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顾宁问。
“小顾啊，你也说你是一位风水术士，那你不妨探勘一下这一片的风水形式。”幽光婆婆说。
顾宁闻言，拿出他的八角铃和罗盘，嘴里念着些法咒，手指沾了一点水滴在罗盘上，拿出出门带着的熟鸡蛋，在罗盘上绕了三圈，敲碎，剥壳。
蛋白上有一个竹子的印记，剥了蛋白，蛋黄上是一座坟墓。
“这……”顾宁有些惊讶，看来这位婆婆不仅是略懂风水这么简单：“婆婆您说的这些，村里的那些术士都不知道吗？”
“不过是些江湖骗子。”幽光婆婆说。
“村子的气运正在下滑。”沈肖筠说。
幽光婆婆对这两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终于有一些货真价值的术士了。
“我们去悬崖看看。”顾宁提议。
“好。”沈肖筠回答。
二人跟幽光婆婆告别，出门去悬崖。
幽光婆婆坐在摇椅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说：“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chapter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