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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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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黎暻夜里睡得比平时沉,直到一只冰凉的手从身旁伸过来,在他身上乱摸一气,他才猛然惊醒,下意识紧紧扣住那只手腕,发现是顾思齐,他赶紧爬起来打开灯,看到顾思齐整个人蜷缩着,眉头紧锁,脸嘴唇色苍白中透出乌青。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顾思齐把脸埋进枕头里。
“胃疼。”顾思齐的声音有些发抖。
黎暻赶紧冲进厨房倒了杯热水,拿了药进来。
“来,把药吃了。”说着,想把顾思齐扶起来,却发现他一身冷汗,浸得衣服冰凉。黎暻皱了皱眉。
“是不是晚上吃得太撑了?都怪我,就不该让你喝酒。”黎暻在跟自己生气。顾思齐听着黎暻的话,摇摇头:
“不怪你,是我自己,我昨天一天没吃东西,晚上一下又吃太撑了,才……”顾思齐想起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闭了嘴,偷偷看黎暻。黎暻的脸登时沉下来:
“为什么没有吃饭,午餐我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不是让你自己热着吃吗?”黎暻的口气就像在问学生为什么没有写作业。
“我……这不是躺床上打游戏结果就忘了时间,后来收到这个Offer,就直接出门……”顾思齐越说越心虚,黎暻越听脸越臭,顾思齐觉得自己再多说,黎暻要抬手扇他,便赶紧住了嘴。黎暻气得转过头去,不理他。这时药劲儿上来,胃痛缓解了一些,顾思齐伸手拽了拽黎暻的衣角,黎暻甩开他的手站起来,继续背对着他。顾思齐知道黎暻真生气了,赶紧端正态度:
“黎老师,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嘛。你别生气了。”
所谓软肋,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对方不管犯了什么错,就是没有办法一直气他,只要他稍稍示弱,立马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剩心疼。
“你刚吃了药,赶紧睡吧。”黎暻的语气缓和下来,把顾思齐拽进被子里,帮他把被子掖好。自己走到另一边,躺回去。
“你干什么?”黎暻刚刚关掉灯,就感觉顾思齐往自己身边挤,
“我冷。”顾思齐说。
“你的衣服都汗湿了,我去给你拿干净的睡衣换上。”黎暻说着,正要起身,被顾思齐扯住。
“有你在,我还要睡衣干什么。”这句话此时从顾思齐嘴里说出来,十分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顾思齐本来也没想干嘛,只是身体不舒服,想要抱着黎暻睡,觉得能安心。黎暻赶紧握住顾思齐的手腕,翻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睡吧,不会再冷了。”黎暻轻轻在他耳畔说。
顾思齐是真累了,刚刚扯住黎暻已经是他使出的最后力气,背贴着黎暻的胸口,原本冰凉的身体感觉到一股暖流,加上之前疼痛消耗了顾思齐的力气,很快他便沉沉睡过去。
伊耆族长和老太太对于瑶歌的归来甚是欣喜,便想要留瓛住两日。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传回去给玠的消息却皆无回音,瓛心里一直不大安稳,但伊耆族长的盛情邀请又不好推脱,只能答应下来。等到入夜,瓛带着暻、裘劲二人连夜赶回高辛,留下封书信给伊耆族长:
“族长好意本该领受,无奈家兄传书交代族内紧急事务,恐惊扰族长,故清晨辞行,部下们将翌日启程,多有叨扰,万望海涵。”
瓛、暻、裘劲三人回到高辛府时,赫然发现府里各院的侍卫、奴仆都是陌生面孔,裘劲着急要回清辉阁,被瓛轻轻拉住:
“裘大哥,此时我们当先去拜会祖母才对。”
裘劲刚想说什么,察觉到瓛拉着他胳膊的手聚了灵力,再看看这满院的侍卫,便点了点头。行至静贤堂,发现居然有不熟悉的侍卫把守在此,三个人往里走,刚刚有侍卫伸手要拦,门从里面打开来,是茱萸:
“三公子回来了,快请。”茱萸的口气平静,宁和。
三个人来到内堂,跪拜高辛老太太。
“孙儿拜见祖母。伊耆大小姐已经安全送回到伊耆府中。伊耆族长感念祖母照拂,要留孙儿多住两天,孙儿心中挂念祖母,故而到家先来拜会祖母。”瓛说。
“平安回来就好。你们也都辛苦了,就在这儿吃饭。瓛儿,你扶我回屋。”
“谢老夫人。”暻和裘劲再拜。茱萸将他们俩带到小餐厅。
瓛将老夫人扶到卧房里,老夫人立刻给整个房间下了禁制。
“祖母”瓛有些着急要问,高辛老太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你们去伊耆这段时间,玠儿曾出城办事,途中遇袭,至今在院中昏迷不醒,我老太婆进不去他的院子。不知情况如何。”高辛老太太言简意赅,语气无半点波澜,却惊出瓛一身冷汗。
“怎么会,能重伤二哥哥的人,这世上应该也不多,况且他身边那么多誓死效忠的护卫……”
“我之知道他重伤回来,却不曾见他一面,你所问之事,我也回答不了。”老太太说着,皱了皱眉。
“那,府中这些侍卫?”瓛问。
“听闻玠儿的一个侍卫带着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珏儿,听说路上遇袭,珏儿说担心袭击玠儿的人会闯府邸,便叫人将整座府邸戒备起来,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样子。”
瓛不做声,安静地整理思绪,老太太见瓛不做声,接着说: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有了头绪?”
“祖母不要担心,二哥哥现在好歹在府中,又有众多侍卫护着,当不至于再出什么事,我且去看看,若是有紧急危险之事,孙儿定来回报祖母,若是孙儿没有来,那遍一切安好。”瓛说。
高辛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
瓛一行三人来到清辉阁,院外仍有众护卫把手,见到瓛三人上前,护卫即刻伸手拦住。
“大公子有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内。”
这口气瓛忍得下,裘劲却忍不下,刚要动手,被瓛摁住,
“这位裘大哥本就是二哥哥的护卫,总得要让他进去吧。”瓛说。
护卫并不看来人,只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气得裘劲就要拔刀,被瓛和暻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府。
“三公子,二公子若是受了重伤,此时府中无医药必定危险,你为何不让我冲进去救他!”裘劲对着瓛发火,若不是有尊卑之别,他都恨不得要对瓛动手。暻一直在旁边盯着裘劲,随时准备将他扑开。
“此时你便是进去了,也出不来搬救兵了。如今府中戒备森严,连祖母的院子都被监控起来,你我现在能出府,说明我们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大哥那里,否则我们也只能做困兽之斗。”瓛解释说。
“你是说……大公子?”裘劲说。
“不管二哥哥是不是他伤的,总之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涂山族长”暻默默地丢出四个字。
裘劲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三个人便一起赶到涂山府。
“当真!”涂山羡听完都觉得心惊。
瓛向羡简要说了整件事的经过。涂山羡此刻恨不得徒手撕碎了珏。
“玠交代给你的事务,此刻如何?”羡定了定神。
“二哥哥之前交代我的几件事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办事的人也都各自在办差,并不在高辛府内,目前来看一切正常。我已发了消息让他们务必事事小心,时时回报。”瓛说。
“你们暂时莫要回府,就在我涂山府中住下,我替你们走一趟。”羡说。
“可是如今府中的情况我们不甚清楚,涂山族长此去……”瓛还没有说完,羡冷笑一声,
“那就要看看你们高辛府,有没有人敢把我这个涂山族长置于险地了。”说完,羡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走到门口的时候,羡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声,出了门去。
“暻,你从后门绕道我们的院子外面看一眼,看看我们院子里现在如何。”瓛看着暻。暻的眼睛亮起来,高兴地点点头,也出门去了。
“三公子,暻兄弟年纪小,还是我去吧?”裘劲觉得自己是玠的护卫,这个时候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些什么。
“裘大哥放心吧,暻能应付。”瓛说着,拍了拍裘劲的肩膀。
“大公子,涂山族长和夫人到了。”一个侍卫向珏报告。
“那个小野种回来了?”珏挑起一侧眉毛问。
“三公子?哦,对,老太太院子里的侍卫刚刚来报,说三公子回来了,拜见了老太太。但并未听闻他回自己院中。”侍卫回报。
“清辉阁可都看严了?可曾有传递消息的?”珏问。
“绝不曾有。”侍卫回答得很干脆。
朝晖馆和清辉阁正对着,珏刚刚从房中出来,便看见涂山羡和防风清峦站在清辉阁门口,被自己的侍卫拦住。
“不知涂山族长和夫人到此,高辛珏有失远迎,还请二位恕罪。”珏爽朗地笑起来,行了个礼。
“兄长真是驭下有方,我出入高辛府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拦在院外。”羡笑着说,并未回礼。
“族长到得不巧,我二弟现下正病着,恐惊扰了涂山族长和夫人,还是请二位到正厅一叙。”珏说着侧了侧身,示意涂山羡往正厅的方向走。羡根本不领情,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还沉下了脸。防风清峦站在羡身边亦是敛声不语。
守在玠门口的侍卫一时颇有些凌乱,珏不发话,他不敢让,但也知道整个大荒内,听到涂山氏三个字都要礼让三分,何况现在眼前站着的,是涂山族长和族长夫人。
“怪我,族长与我二弟是同窗好友,自然要去探望。来呀,给族长和夫人带路。”珏自己觉得脸上挂不住,便想派个侍卫跟着。杵在大家面前的这个侍卫听到指令,立刻让开。
“不必了。”羡快步走入清辉阁,走到玠的房间外,一众玠的侍卫纷纷向羡行礼。羡示意他们免礼。
看到房间里只有星月在伺候。涂山羡立刻下了极为严密的禁制。
“涂山族长、夫人。”
星月跪拜,带着哭腔。
“快起来,你们二公子如何?”防风清峦将星月扶起来,轻声问道:
“二公子自回来,就一直昏睡着不曾醒过来,我帮他检查过,是被……”星月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防风清峦,又看了一眼涂山羡。
“被锥形暗器所伤?”羡问。
星月点点头,
“防风锥?”防风清峦惊讶地向星月求证。
整个大荒都知道,防风氏的独门暗器防风锥,能够在千里之外伤人,只要出手者灵力够高,甚至可以驱策防风锥追踪行动中的猎物,并最终射入猎物的要害部位,导致猎物血流不止而身亡。并且由于体型小,速度快,非常难躲开。
防风清峦有些慌乱,抬头看着羡。
“你先别慌,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既然是防风锥,你快帮我看看,玠的伤势如何。”羡完全没有怀疑或者责怪的意思,保持着对防风清峦一贯的温柔语气。防风清峦定了定神,走到玠的床边。此时的玠若非胸口还有些微起伏,看上去便如尸体一般。
“给我看看他的伤。”防风清峦说着,看向羡,征求他的同意,羡点点头。
星月把玠上半身被子掀开,露出三个发黑的血洞,分别在左边的锁骨下方,右肩胛,和左手臂上。防风清峦看后内心一紧:
“锥上煨了毒!”
星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日公子回来时,我瞧出是防风锥,就想着二公子之前存起来的千年冰晶,便取了来敷在伤口上,可没想到流血止住了,伤口却渐渐发紫。奴婢略懂一些用毒之术,但必得知道毒药的配法才能想办法解毒,但二公子昏迷着没有痛或者痒的反应,奴婢实在不知如何解毒,这两天看着伤口由紫变黑,料想是毒性更重了。求涂山族长、夫人救救二公子吧。”
防风清峦再次将星月扶起来。
“奴婢原本第二天就想着去涂山府上求见族长和夫人的,但送二公子回来的侍卫传话,说二公子最后一个吩咐是让我一个人在房中伺候,所有的侍卫不得在府中生事,只能轮番把守在屋外,除了涂山族长、夫人、还有三公子,其余的人一概不准进房里来。奴婢曾想等到半夜跃出府,但大公子下了禁制,奴婢无法破解。”
听了星月的话,两个人一时间都有没有思路,
“依夫人看,现下我们当如何?”羡问。
“现下,我们要先帮他解毒,拔除这三颗防风锥倒是不难,只是到时候血气行进,怕会让这毒窜走全身。你刚刚说他的伤口一开始是紫色的?”
“对,染得冰晶上还有紫色,可这两日便成了黑色的。”星月说。
“他这两天可有浑身发烫,或者浑身冷汗?”羡问
“都没有,所以奴婢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迹象解毒。”星月说。
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星月,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和夫人自由进出这里?”羡问得突然,防风清峦没有听明白,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星月想了想,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几个小纸包:
“涂山族长每次进府前,拿半包化水服下,剩下的等要进来时,悄悄散入四周,侍卫们吸入之后就会被麻痹心智。”
羡立刻开心地接下,贴身收好,清峦瞧着,倒像是他已猜到了这毒由何物淬成。
“星月,送我们出去吧。”羡说。
于是星月带着哭得核桃似的双眼,将羡和清峦送出了院子。
新工作,新环境,顾思齐每天都以120%的热情投入,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是这家公司里学历最低的一个,3个月的试用期不知道能不能过。所以从上班第一天起,顾思齐再也没有精力和黎暻胡闹,这一点倒是让黎暻十分放心。
“你觉不觉得我有受虐倾向啊?”顾思齐躺在床上问黎暻,黎暻刚摘了眼镜准备躺下,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怎么说?”
“现在这个地方我的确觉得压力很大,每天上班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干活的时候出点儿什么错,又怕有地方做得不够专业被其他人笑话。每天这个点回来,感觉自己要虚脱了,但是我还是能每天乐呵乐呵地跑去上班。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顾思齐拿手一阵猛拍自己的额头。黎暻赶紧抓住他的手,轻轻放下:
“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太没有专业追求。现在虽然有压力,但是你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进步,这是好事。”黎暻还没有说完,顾思齐就连打了两个哈欠,一滴眼泪顺着顾思齐的眼角滑落。黎暻笑了笑,用手给顾思齐抹去:
“好了,睡吧。”黎暻用手掌覆在顾思齐的眼睛上。顾思齐疲惫的双眼瞬间感受到一股极为舒适的暖流,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但这一夜,顾思齐睡的并不好,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先是梦到下了很大的雨,他背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疲惫不堪,但还是继续在走,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身边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都低着头淋着雨负重前行,有的人觉得累了,稍微停下来,立刻就倒在地上死掉了,但即便是这样,其他人还是在默默往前走,没有停下,四周只有雷雨声,只有自己的脚踩进泥泞里的声音,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不到。接着突然就看到了新公司的老板,但是又好像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一直想凑近点看清楚,有只手伸出来拉着他,他回头看,发现是黎暻,却又像是个少年,看起来年纪很小,全身戒备的样子冲着他摇头。顾思齐从未见过黎暻这样,就好像他预知什么危险。然后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准确地说,顾思齐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没有一丝光线的空间里,周身渗出寒意,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梦到过同样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想起来,一边到处走,想要走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黑暗,他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便就地躺下,仰望天空,天空竟然是灰色的,正想着可能是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雨,才发现目所能及之处,一片焦土,仿佛万物都被焚烧过,那场景是他在美国大片里都不曾见到过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