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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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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苏眉的手,苏漓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只是方才走到半道,她们便被一位身着锦袍却满脸横肉的男子堵住了去路。
“诶,这位小娘子好生面善,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知可否有幸请小娘子吃一杯酒呀?”男子抬手作揖道。
苏漓把苏眉护在身后。
哪有人请初次见面的姑娘喝酒的道理?这分明是登徒子所为。
不仅如此,男子望向苏漓的目光轻佻贪婪,隐约带着一丝不善。
苏漓不予理会,抬腿绕道而行。
只是,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往右,他便也往右。男子并未有一丝一毫放过她的意思,一副不怀好意笑嘻嘻的面孔和满脸的淫/邪之气令人作呕。
这一幕何曾相识,前尘往事犹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上一世,同样是在春风楼,她同叶寄婚期在即时,适逢皇帝准了叶寄协理兵部一事,他心情大好,邀她到此一叙,结束后已是夜幕降临时分。不知怎的,那时叶寄宫里的公公传信说皇帝有事召见,他匆匆向她辞别离去,于是她只好领着雪央自行回府。
途中,她遭遇了歹人。
她依稀记得,意欲对她不轨的那名男子也是大腹便便,年逾不惑的模样。
当时她恐慌不已,命雪央跑去仅有一街之隔的舅父府上搬救兵,于是只身一人落入了歹人手中。
原本以为她难逃一劫,好在有一位作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打马过街出手相救,她才幸免于难。
遗憾的是,夜色之中她未曾看清那位年轻男子的相貌,过后她想当面道谢,命人去寻年轻男子的下落,仍旧未果。
那晚舅父带人前来抓住歹人后,还未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人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遭人暗算当场毙命。
此事便成了一宗悬案。
奇怪的是,打那时起及至她大婚前,每每出府,她都能遇到相似之事。
如今想来,其中一桩桩一件件,皆有叶寄有心设计之嫌。
他到底意欲何为?仅是想毁了她的清白?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她手上不是还掌握着父亲的一派权势?叶寄他竟也敢堂而皇之对她下毒手!那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该是何等的凶险和腌臜?
……
呵,她从前怎没有发现,叶寄这个男人长了一副何等虚伪无情的嘴脸!
过往种种灼伤了她的眼睛,涩意渐愈氤氲开来。
“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对良家少女图谋不轨。”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旋即传来折扇拍打男子脑门的脆响。
苏漓拢回心神,眸光瞥见她身侧立着一位阳光般的公子。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墨发用一根长玉簪挽住,相貌虽不如叶君珩俊逸,但胜在他五官端正,面色慵懒温和,叶寄伪装的那派温润如玉模样与他相比,竟有天壤之别。
男子估摸着是瞧见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贵气,挨了打也忍气吞声,反而笑脸相迎赔不是。转身离去时还被楼梯绊住摔了一跤,模样别提有多狼狈。
衣袖沉沉的,苏漓旋身一望,苏眉正一手攥着她的衣袖,一手绞着帕子怯怯地躲在她身后。
她握了握苏眉绞帕子的手,示意她莫要惊慌。
“姑娘可有被贼人冒犯到?”公子问道。丝丝男声如潺潺溪泉,冲淡了苏漓心中那股子淡淡的忧伤。
“无妨。小女多谢公子出手解围,感激不尽。”苏漓低头敛眉作揖道。
抬眸时她不经意间扫到他斜飞入鬓的秀眉和澄澈如水的双眸,恍了心神。他的容貌不同叶君珩那般生得令人望而生畏,却别有一番韵味。
谦谦君子,清朗如月。
这个形容恰如其分。
苏漓默默地想。
“姑娘无事罢?”林璟昀疑惑不解,出门时他对镜看得真切,他脸上并无异物,怎的这小姑娘盯着他看得目不转睛?
难道是瞧上了他这副俊颜?林璟昀轻笑出声。
要不会有江南姑娘水灵这一说,单论她们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林璟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
一边又打量起苏漓来:她面若桃花,两叶弯弯的柳叶眉极好地勾勒出她的温婉,一双瑞风眼仿佛会说话般,说是秋水剪瞳也不为过。再瞧瞧她通身的气质,闲静如娇花照水,竟是五官艳丽,凌霜傲雪的北疆美人所不能比拟的气质。
美人如诗如画,他顿感自己待在北疆多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咳咳,小女……无事。”苏漓清了清嗓子,一朵红霞已悄然攀上她脸颊。
真丢脸,她竟然不知羞耻地盯着陌生公子走神了!
“既是如此,那在下先行告辞。”林璟昀揖手道。
他虽是久待军中的粗人,但却比那些军中的汉子心思细腻许多,小姑娘羞赧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十分可爱,再待下去他难保没有出言调/戏人家的冲动。
只是江南此地的女子不同北疆女子那般做派豪放,倘若吓坏了娇花,很不值当。
祖母此次匆匆将他从北疆召回,意在让他娶亲。依他之见,这位小娇花就十分合他眼缘。
如此,他更要好好打听一番小娇花的来历。
那名公子已然走远,苏漓拢回思绪,“雪央,替我查查这位公子的来历,以便他日登门道谢。”说罢她领着苏眉往楼上走去。
肚子饿得咕噜作响,她已等不及要用早膳。
雪央应了声是便大步流星跟上苏漓的步伐。
苏漓向店小二要了一间雅座。
饭菜上齐,她大快朵颐,大勺大勺地舀着杏仁粥。
蓦地,她被隔壁传来的絮话声吸引了注意力,只觉食不知味。
“听闻前不久慎王府的世子为救一位落水女子被寒气侵骨,说是病得不轻,慎王为爱子四处奔波寻医,已撂下了户部的差事。眼看着交赋税的日子在即,这可如何是好?”这是一道浑厚的男声,约莫出自某个朝中官员之口。
男子话毕,又接连传来几声叹息。
苏漓已经听不进去男子后面的话语,脑中只盘旋着叶君珩病重一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拉着苏眉的手往酒楼外奔去。
苏眉一不留神,把碗勺扣在了身上,弄脏了衣裳。
可她不敢多言,生怕惹苏漓生气。
姐姐着实太奇怪了,从前的她对什么都不上心,行为举止也是一派大家闺秀模样。
可如今,她喝粥弄出的声响比府上的大黄狗抢食还甚……
林璟昀出了酒楼便打马前往慎王府。昨夜匆忙归京,他来不及上府叨扰叶君珩,今日一早醒来竟忘了这事,小娇花的出现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王府院内,叶君珩气定神闲地坐在石桌前喝茶。
“多年未见,你就是这么欢迎兄弟的?”林璟昀面色不虞。
因为还不等他近叶君珩的身,林绎已把人拦下,他张开的双臂扑了个空。
“不然呢?”叶君珩呷了一口茶道。
得,枉他自作多情,想着久别重逢来个拥抱礼,哪知人家连眼神也不给一个。林璟昀内伤。
罢了,他这好兄弟素来是一副对人淡淡的性子,于是乎,他原谅了他。
“传闻你前些日子为救落水女子身子抱恙,我瞧着怎么不像?”林璟昀好整以暇道,端的是咒他出事的口吻。
哪壶不开提哪壶!
身为副将了还是如此没有眼力见!
叶君珩将杯盏顿在桌上,一个凌厉的眼风朝林璟昀袭去。
若非出手救人暴露了他会武的秘密,他何至于要靠装病度日,终日把自己拘在这王府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连带着父亲被放了权?
林璟昀再多一句嘴,他不介意命人连夜将他绑回北疆。
林璟昀被他的眼刀扫得身子一激灵,识相地闭了嘴。
多年未见,叶君珩还是轻易让人害怕的角色。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可只要他面色不善地瞅你一眼,说明你离大祸临头也就不远了。
叶君珩摆手让林璟昀坐下,林绎手脚麻利地为他斟好茶。
“素来未曾听闻有哪家碧玉入得了你叶大世子的眼,你莫不是红鸾星动了?”林璟昀揶揄道。
叶君珩望向一旁的莲池,眸中掠过一抹温柔。
是啊,那个小丫头,确实十分惹人爱。
可一眨眼的功夫,那抹温柔便化为乌有。
目前王府形势凶险,父亲被削权,皇帝对他有诸多忌惮,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危险重重,稍有不慎都会万劫不复。
且小丫头还未及笄,皇帝也开始出手向他下药……
他不敢再往下想。
林璟昀察觉到不对劲,转移了话题,“不瞒你说,我此行回京,也是为了圆祖母她让我娶亲的心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府只留下他这根独苗,林父又战死沙场,延续家族血脉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这不,他刚至弱冠,沈老太君便急吼吼地让他回京相看女子,争取早日给林府开枝散叶。
叶君珩神情淡然,宛若在听无关紧要的事儿。
林璟昀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他也视若无睹。
反正是他成亲,与他无关。他能留着他在身边聒噪,图的不过是囚在这偌大的王府之中,还能有人陪他说说话罢了。叶君珩如是想。
那人果然是闷葫芦!和这么一个人聊天无异于对牛弹琴,林璟昀陡然生出一种被人冷落的心伤。
但这并未影响他禀明来意,“借我一些人手如何?”林璟昀瞥了一眼侍候在一旁的林绎。
据他所知,林绎是一把打探消息的好手,若再加上他底下的人手,打探清楚小娇花的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闻言,叶君珩凝眉,并未吭声。
“林侍卫就很不错。”林璟昀淡淡道。
罢了,此事也不是不可。叶君珩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见状,林璟昀喜出望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后便拉着林绎从侧门出了府。
叶君珩郁结,一张俊脸黑沉如墨。
这人一旦目的得逞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毛病到底何时能改……
侍候在一旁的下人很有眼力见地低头当空气,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怒了他们这位阴晴不定的世子。
直到门仆来报“相府苏漓求见”,笼罩在世子脸上的阴云这才褪去,众人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