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成“鲸”了？》满淮

6、霉雨再临（2）

　　李家镇被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雨已经停下，星星与月亮都没探头，天地间是被打翻的墨水瓶。那些已经熄了灯的房间里还坐着一群等待号令的刽子手。

　　林夏是被爷爷摇醒的，她还未来得及揉揉惺忪的眼，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包袱。林爷爷沉默地替她打开门，垮了肩偻着背对她说的：“走吧……”

　　霉雨停了，冷风里带来清爽的树木气息。林夏浑浑噩噩走向后山水潭，那里连着蓝星上最大的湖泊，可以游向海洋，她真正的家。林夏站在山巅回望，她背上是爷爷给的包袱，怀里是母亲留下的盒子，回去没有栖身之地，来路却无可待之人。水潭在山的另一面，林夏翻山而来，这一路上，再无人牵起她的手。

　　李小花在噩梦中惊醒，还未喘过气就听见堂屋里有人走动。“嘎吱”，李小花偷偷打开门缝，镇里的大人们举着火把跟在那老太公身后往后山上去了。夜色太深，没人注意到李小花悄悄地出来门。

　　林夏愣愣的凝视着黝黑的水潭，忽的听见山间草丛与人擦过的簌簌声，当机立断跳入水潭里。她从未学过游泳，可如今一入了水，竟比在陆地上走路还要熟练灵巧。林夏已听到镇民们的吵嚷：“那个海族在哪里？”“人呢？”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那妖孽定是往水里去了。”林夏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水面泛起了一闪一闪的星光，像极了夏天里有云有星的晴朗夜空。那只是人们举的火把。林夏反身向谭底游去，那里有个洞口连着湖泊。眼看就要永远离开这里，林夏却一头撞上了镇民们提早布下的渔网里。“抓到了!抓到了!”人们粗鲁地把林夏拉上来。林夏还未反应过来，后颈突然遭到重击，她迷迷糊糊的想八成是有人用铁锹敲晕了她。

　　已近凌晨，林夏被绑在木架上，双手张开，脚却被绑在一起，就像是那幅《受难的耶稣》。她脚下堆满了浇了油的木柴，林夏还没清醒。镇民们看起来惊恐又兴奋，面上泛着奇异的色彩。老太公焦急的看看东方，又看看林夏，似乎是害怕林夏提前醒过来。终于，东边泛起鱼肚白，满载希望的太阳要出来了。“点火!”老太公迫不及待的喊到，徐镇长边附和边扔火把，镇民们有样学样的把火把扔进去。林夏终于醒了过来，眼前是齐人高的火焰，鼻腔里满是二氧化碳的气味。她头脑发热昏沉，却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迷迷糊糊的记起书里说的海族生来惧火，自己只怕是熬不过三息。她自暴自弃的想，事已至此，不如坦坦荡荡的去死，这样还好看些。可是噬人的火焰再张牙舞爪，上窜下跳也没挡住初升的太阳将希望的光辉轻柔地洒在林夏眼里。她又猛烈挣扎起来，渴望摆脱束缚的绳索，渴望逃离滚烫的火焰，渴望重获新生。肺里没有氧气，喉咙痛的像是真的有一团火在里面灼烧，眼睛无法睁开，身上的火焰在向上窜动，再也没有力气了，林夏心中不甘。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不甘，不甘自己要为了妖孽、灾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死去。许多年前，她的族人们也这样死去了，死在丑恶的人心里，日光底下无新事，不是吗？

　　林夏死了，阳光照耀下死的。

　　正直的太阳升到半空中了，耀眼的光射到地上，像是消弭了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