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蓉花》牡丹套娃儿

5、抄经

　　睡了一个晚上，漪蓉觉得身上好了不少，鼻子也通畅起来，能闻见居所中漂浮的暗香，仔细端详屋中，布局十分优雅别致，左右两扇屏风，一绘山川怪石，一绘人间风物，两相呼应，前者刚劲俊逸，后者圆滑风趣，风格迥异，落款却是同一人，段承意。
　　漪蓉吃了汤药，稍作梳洗，便来到了惠春宫的院子里，本想去见元嫔一面，见宫女太监们忙里忙外，无暇顾及自己，便带着翡翠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刚弯下身，就隐约听见一两个宫女暗地里嚼舌根，“皇上昨一个晚上都在玉嫔那里守着呢，只恐出了意外。”
　　“那是，玉嫔娘娘腹中可怀着龙子呢！”
　　漪蓉心想，有什么可炫耀的，人家看重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两个宫女说着，从背后的树荫里走出来，见到漪蓉，漫不经心行了个礼，“小主身体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多亏元嫔姐姐照顾，已经好很多了，我其实想来跟元嫔姐姐告别的，但看上去姐姐的惠春宫正左右忙碌，我还是不去给姐姐添麻烦了。对了，你俩叫什么名字？”
　　“奴婢馨如！”
　　“奴婢馨雪！”
　　“那就麻烦两位帮我到元嫔跟前传个话，就说漪蓉多谢姐姐的照顾，但是昨日虽然尽力拉住了玉嫔，却还是让玉嫔姐姐受到了惊吓，自觉有罪，不敢再多叨扰，这就回去禁足半月。若是皇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漪蓉也甘愿受罚！”
　　交代完，漪蓉就带着翡翠回到了绣安苑，她身子骨还没好透，一路上有些虚弱无力，到了绣安苑，赶紧又脱了衣服躺下，吩咐珍珠熬了姜汤端过来。
　　翡翠将事情前因后果跟琉璃珍珠说了一遍，琉璃性子活泼，却不擅长多想，珍珠平日心思玲珑，一下便将漪蓉的心思猜出来了个七八，心想这邬贵人说是落水摔坏了脑子，哪有人坏了脑子还变聪明的？该不会是水鬼附体了吧，这么一想，身上便涌上一股森寒的凉意。
　　漪蓉看到碗端的不稳，直接拿过来，将一碗姜汤顺着喉咙灌了下去，罢了说道，“你要是绣安苑的人，就少想些有的没的！”
　　她语气凌厉，把珍珠吓了一跳，“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我以前怕是天生缺了一窍，才会做出种种傻事来，上次一落水，也不知怎么的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却感觉这脑子无比清明。”
　　珍珠听着，只觉漪蓉揭了她的心思，现在的邬贵人聪明得让人不安。
　　“怎么不说话？”漪蓉探问她。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珍珠有意无意答道。
　　“嗯，话是这么说，但是走一趟鬼门关，我反正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漪蓉累了，跟这些人相处真是麻烦，琉璃她不知道，但这珍珠，她却是不可能与之交心了。
　　惠春宫里，玉嫔醒来知道自己孩子保住了，脸上却是半点喜悦都没有。她哪里敢高兴，这次事不成，下次就是然妃亲自动手，到时候哪还会有她的活路，
　　“玉嫔这是怎么了，孩子保住了怎么还是这幅蔫蔫的神色？”一旁的元嫔问她。
　　玉嫔知道这样的表现容易让人怀疑，蓦地抓住皇帝，“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她一个小小贵人，竟然要害我腹中龙子，往日她跋扈起来不管不顾也就算了，都当她不懂事，没想到心肠竟然这样歹毒！”她一边抱怨一边哭泣，眼泪啪啪地滴在皇帝的衣服上，真情所至，哪里还管什么礼节，或者反过来，都已经不顾礼节了，说明正是真情实感。
　　“传邬贵人过来。”皇帝下令。
　　“皇上，邬贵人上午已经走了，还给臣妾留了话，说是虽然昨日尽力拉住了要摔倒的玉嫔，却还是让玉嫔受到了惊吓，心知有罪，已经自行回去禁足了。”元嫔在一旁解释。
　　玉嫔一听，心中十分不可思议，这邬贵人，现在怎么就成精了呢，先是故意落水，摆脱嫌疑，又自请禁足，就算皇上罚又能怎么罚，自己不依不饶，反倒显得不大度。“皇上…”她不说话，只是在那里哭。
　　“虽然已经自请禁足，但是禁足的惩罚过于轻了，传令下去，让邬贵人禁足期间抄半月慈安经，为玉嫔腹中的孩子祈福。”
　　漪蓉听到要自己抄经，不放在心上，早就料到还会有一样处罚，但只要性命无忧，抄经就抄经。
　　随着圣旨到的，还有一本蓝皮线装的经书，漪蓉接过来看着密密麻麻的篆体，有些难为情，“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我又不识字，这经怎么抄？”她向传旨的太监抱怨道。
　　太监只当她还是老样子，“皇上说了，只要心诚，气力到了，不认得内容也没关系。”
　　“那便好。”
　　太监走后，漪蓉叫翡翠取来了笔墨纸砚，装的好一副书香小姐的模样，将纸摊开，拿起毛笔歪歪扭扭的抄起来。
　　翡翠琉璃三人在一旁看着，感觉十分滑稽，“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谁不知我们小主大字不识，胸无点墨……”琉璃打趣道。
　　漪蓉听这话，瞪了她一眼，“你倒是胆大，谁说你家小主胸无点墨的，别人说也就罢了，你们也跟着起哄，越来越不成规矩。翡翠，去把大门后的棍子给我拿来！”
　　琉璃一听，忙跪到地上，“小主，琉璃知错了，您不要打我。”
　　漪蓉看她慌张，知道自己语气重吓着了她，话锋一转，“谁说我要打你了，我是要在你脸上画个大王八。”
　　琉璃闭着眼，“不打就好，小主你画吧！”
　　漪蓉觉得琉璃这副模样甚是可爱，“没想到你也是个能豁得出去的。”说着便提起笔在琉璃的眼角画画了两个括号，“这是乌龟腿”，嘴巴和下巴哪里又画了两笔，“这是乌龟的后腿”，最后一笔添在额头上，“这是龟……”话说一半，又觉得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不合适，改口道“乌龟的头”。
　　琉璃带着花脸到水池边瞅了瞅，“不丑不丑，小主这墨画的位置，都刚刚好，仔细看看，还挺有韵味。”
　　漪蓉一直是讨好性人格，自小流个鼻涕就被自家二婶说脏说笨，偏偏她爸妈又不在家，对她照顾很少，平时回来也都是对张扬的叔婶忍让巴结，丑话听多了，她就越来越不自信，从小到大做事都先想着别让人说道，所以对自己的行为和别人的评价尤为在意。琉璃就不是这样的人，以前邬贵人都是让翡翠紧身伺候，聪明灵巧的琉璃都是被散养在外面，她心里却是一点不服气都没有，现在脸上被画了墨，还说着“别有韵味。”漪蓉对她的性格又是喜欢又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