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与花》焱生

46、第十章 满天星·长生

　　长生·向北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前工作只是谋生的她变成了一个几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的狂人。没有办法，时移势易，她被推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如果她不拼，漏洞就补不起来，杂志就会结业，公司就会垮，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所以只能拼尽全力。但是拼着拼着，却从中找到了越来越多的乐趣，那是一种从前从未的热情和专注的投入，“给自己做事和给人家做事，劲头儿完全是不一样，给自己做事总觉得百折不挠似的。”她这么对秦朝说。秦朝说，“这种感觉一直没有并不可惜，但是能找到又的确可喜可贺。因为最大的成功其实是心灵体验。”
　　工作和孩子将向北的精力占用去了绝大多数，工作一天，回家之后又跟两个孩子亲不够，给他们俩洗澡，自己也洗刷完澡躺在那里很快就睡着了。秦朝一个人躺在床上，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薰衣草的香气，向北说那是助眠的，可是却让他睡不着。那是江良送给她的，她拿回来的那一天就告诉了，然后便看着她，等着他裁夺这些东西即将的命运，等着他问她想知道的话，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问。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家里总是充斥着浓浓的薰衣草香，挥之不去。
　　向北真正全面真正地去经营一本杂志。从策划开始严格选题，不满意绝不将就，写稿、审稿都极端严格，改稿加班也成了常事，律改稿改到崩溃，跟向北大吵，向北依然不肯让步，而她自己写的东西也会给她们几个把关，并且最后还要交给Echo替她看，刚开始Echo只是应付她一下，后来发现不磨得自己给出有价值的修改意见她绝不罢休，便也认真起来，有时候有合适的选题也会第一时间跟她讨论。
　　最难的时候是广告和内容发生冲突的时候，一旦广告跟内容发生冲突，或者跟客户发生冲突，大家自然而然地就都站在钱的那一边了。硬广有一些直接发表是过得了关的，很多还对杂志格调有裨益，但是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的广告不符合向北的要求，软广更不用说，向北觉得那对于一本杂志来说简直“不堪入目”。她坚持不让那种广告发布在自己的杂志上，收入减少了，客户也损失了，除了她别人都坐不住了。“照这样下去会恶性循环。”她们直抒胸臆。向北认同，“但是我们要有自己绝不能妥协的底线，否则的话也会是恶性循环。”“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如果你能承受那就按你说的来。”“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只要公司还在，一定不可以丢失这个底线和宗旨，我不敢奢望我们的事业能做一百年，但是我希望可以做得更久一点。”他们彻底地筛掉了处在最底端的那些广告客户，他们的资金有限，内容却无下限。顶端的客户必须要尽力维持，方式就是多沟通，就是交流想法，不触犯客户的前提下大胆提出意见。核心的用户人群是中游的这些广告客户，抓住他们便可以解决现在遇到的困境。
　　在内容为主的大前提下，一种方法渐渐解决了困境。专属硬广，由杂志来结合内容设计，做硬广送内容，专题性质的专题内容，第一次结合绝对不会提到品牌的名称，甚至任何相关的东西都没有，只是一种杂志和产品共同的理念的输出，与美术设计完美结合，让理念和视觉的双重冲击抓住读者。在后面的过程中，会有三到五次的深入内容，只会在其中的某一次内容当中适当地提出来，层层深入，结合目标用户人群生活、思维特征等等，逐步渗透，不但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还会引发主动的思考和精准的品牌联想，这种方式经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受到了读者的热烈追捧，甚至很多读者自动自发地提及跟这些理念输出紧密结合的品牌，杂志销量和口碑短时间内就上了一个台阶。那些当初嫌弃促销效果慢，拼命跟他们讨论更改付款方式，口口声声说如果一年数据反馈不力可否不付款，就当是我们联合做了一次新探索的客户，痛痛快快地把钱都打了过来。
　　楚翘那时候签下的所有合同向北按照时间和约定一一履行，有人对之前略有微词她不论客户大小都会便亲自登门解释道歉，如果对方是在不依不饶提出还要打折，也就是变相延长投放时间，只要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的需求，向北全都一一答应，并且执行起来跟其他客户一样认真，还统统附加广告结束后的方案总结。
　　局势稳定之后，向北开始亲自去拉广告。所有有可能但没有接触过的品牌，她就一一地打电话过去，对方有意向她就越着见面聊，对方没意向她就隔阵子再打电话过去。她开始常常回家比秦朝都晚，但是她没有给孩子断奶，去办公室都是带着Ricky，如果需要外出都会背着吸奶器，趁着等候或者结束把奶挤出来存在瓶子里。父亲自告奋勇成了Ricky的贴身保姆，Ricky出现在哪他就在哪儿，向北没时间的时候，就由他带着回家。父亲越来越神采奕奕，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一提起Ricky声音都是笑的，母亲忍不住说他：“我说，你这个人就知道傻乐，你要小心点啊，你从小连自己女儿都没抱过几回，现在天天抱着这么个宝贝疙瘩四处走，可得万万当心知道吗？”
　　“刚开始我真是害怕，现在习惯了没事了，还有司机也能帮忙，向北都没担心就你瞎担心。”“她是心大，反正我的孩子我可不会放心交给你。”“瞧你说的，你不放心下次一起去吧。”“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像什么样子啊？！以后你别去了，我去。”“那不行，你要去你就跟着，反正孩子得我抱，我一抱小胖肉我就心花怒放啊，那一身的小胖肉，还嗯嗯啊啊的跟你说话呢，向北向南小时候我也没觉得这么好玩啊，现在我一会儿也离不开他，一会儿看不着就没着没落的啊。”
　　“我也想小安安了，啥时候咱们回去一趟吧，要是能把安安带来住一阵子就好了。”向南在电话里拒绝了母亲的提议：“是我姐说的吗？她又想安安了？我们安安又不是玩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安安好不容易上幼儿园上顺溜了，去不了。”母亲叹一口气：“我算发现了，人活着啊，就没个省心的时候，老是按住葫芦起了瓢。要孩子有啥用，除了操心就没别的了，大的小的，一个个没一个省心的。”
　　“你说这向北也不省心，一天天像没笼头的马一样，到处疯跑，孩子不好好照顾，可咋整。”
　　“还孩子呢，你她这样的吗，小秦天天也不管，俩人各自去上班，这样可不行。”
　　“倒也是，没个过日子样儿，一个人这么忙就够了，两个都这样不行。”
　　向北走出公司大门口，迎接今天约见的李总监，李总监所在的公司是一个欧洲大牌的中国办事处，这个大牌旗下各种产品条线一应俱全，全部针对女性，这个项目向北跟了好几个月，刚开始约见的只是他家的普通公关，前几天去他们公司拜访了这位总负责人，没几天，这位李总监提出到向北公司来拜访看看。向北迎出门口，把李总监带进公司，带他转了一大圈。李总监看到这间公司没有特别大，但是装修和装饰都前所未见自成一格，不由得又对向北高看了一眼。坐在向北办公室的沙发上，李总监说：“陈总啊，你这办公室真不像普通的办公室，很特别啊，个性又有品味。”
　　“是我设计的，尽量节俭，我是因为没有贵公司那种豪华大气的能力啊。”向北笑呵呵的说。
　　“不不不，你这办公室又实用又大方又个性，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办公室，简洁得很有风格。这几张海报我也喜欢。”她指着向北办公室里挂着的三幅电影海报。一看就品味不俗啊。”
　　“过奖了，不过是没钱没办法。”
　　“不不不，这间屋子，这办公室就跟陈总一样美不胜收啊。”他说着身体自然地朝向北倾斜，相邻的两个沙发，他几乎靠到向北身上了。向北立刻不着痕迹地把身体躲开，对方的头就梗在那里。“李总啊，我可真的不敢当了，我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啦。”“什么？三个孩子？你可别逗我啦，打死我也不回信。”“那李总你回头去打听打听？”“一定要打听，要是撒谎下次我可要罚你呦。”李总监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身上逡巡，典型的少女身材，穿着很普通的棉质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光洁美丽的一张脸，尤其是眼睛里闪着少女一样的纯真，李总监忍不住哈哈大笑：“玩笑开大了哈，没想到你这么幽默。”向北陪着他笑了，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几天，李总真的打听到了向北，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啊，他很不甘心，可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跟她签下了合同。
　　“向北，不怕你笑话啊，就你芳妈妈这个模样哦，以前我事业刚起步的时候，跟男人谈生意，男人都要往你芳妈妈身上靠呢？你这一说，倒勾起了芳妈妈的回忆，还怪有趣的。”芳妈妈听向北跟她倾诉工作中遇到形形色色的男人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
　　“芳妈妈很有魅力的。”
　　“你呀，就别哄我开心啦，就算我还不讨人厌，可是实在没办法跟你比啦，女人的美丽本身就是一种资源，利用一下也无可厚非。”
　　“我不习惯，本来就对一般的男人很抗拒，语言上周旋还行，动不动往身上靠真恶心。”
　　“你要学会拒绝。恶意的要拒绝，特别诚意也要拒绝，拒绝了还能签下来的单子，以后会成为你长远的合作伙伴，对于这样的人你要珍惜，你要跟他们成为朋友，真心真意的。”
　　“知道了，芳妈妈。”
　　“嗯，芳妈妈不担心你，你可能有很多欠缺，比如圆滑，耐性这些，但是你最不缺的就是诚意，你对谁对任何人都特别真心诚意。”
　　“秦朝说我是傻。”
　　“小两口的话可不能认真听。你可不是傻，你只是不跟别人玩心眼。”
　　“我不喜欢。”
　　“其实对于有些人还是偶尔需要的，不过也不着急，慢慢来吧，有一天你自然而然地就能掌握了。”
　　“芳妈妈，我很笨做不来，就是不知道那些还不太讨厌我的人的生意够不够我做。”
　　“哈哈。就算只做喜欢你的人的生意也够你做到退休了吧？你们这行好，顶多一半生意，还有一半怎么都是文化，不像我，真是纯粹的生意。”
　　“我没有做生意的能力的，其实只是太喜欢做杂志了才做的，等过一阵子局面稳定了，我就只做我的内容了。”
　　“我看你做得挺好，小秦眼光不会错，你到底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对了，芳妈妈，秦朝说他最近认识了一位教授，非常博学，又非常豁达，他很兴奋，说过两天介绍给您认识！”
　　“我倒是愿意认识认识，不过你们俩的小打算恐怕是实现不了啦。”
　　“为什么这么说？芳姐这么年轻，这么有魅力，还是需要个人陪着您。冯教授真是难得的儒雅博学。”
　　“芳姐其实没什么文化，不过是个售货员，人固然是成功了说什么都有人听，但是我就是个商人吧，人家学者未必看得上的。”
　　“不是啊，芳妈妈您的生活智慧，人生智慧，生意理念都一流超前，秦朝一有什么事就要请教您呢。”
　　“那是小秦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