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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秦云涯x沈绛心

      在丹塔炼丹几十年,没有师徒关系的牵绊还能得到大量材料炼丹,实在是再闲适不过的日子了。
      秦云涯漫步于门派后山,垂眼微笑,唇边溢出不知名的茶楼小调。春日里阳光正好,耳边泉水潺潺,新生的草木在晨曦中被照的透绿。拨开柳枝惊飞一对灰雁,明眸朝溪边一扫,带着笑意的唇角顿时没了声息。
      草尖上白色的蝴蝶轻展双翅,半遮着远处溪里的人。银发像瀑布倾泻又像月光盈盈地铺开在水面上,遮掩着露出光裸的肩头,阳光在洁白的手臂上镀了一层银边。秦云涯心底暗叹美人如斯,目光紧紧锁住溪中沐浴者的身影。
      ——那人微微侧头,光线在银发上流动,水珠自发顶滑下落入溪水,狭长的眼微微朝秦云涯一扫。
      秦云涯后退一步,拿出纸笔画起刚才的一幕。再抬头时溪中人已齐整了衣冠立于溪旁。
      “丹塔的弟子?”
      声音清冽带三分春懒。
      秦云涯收了图:“在下丹塔药师秦云涯。”
      “你画了我?”
      “…然。”
      那人颔首:“也罢。”言毕御剑而去。
      秦云涯望着那道背影摸摸下巴。
      “确实美人。”

      做炼丹师比门徒清闲,丹炉前的日子最多只能刨去一半,于是喜酒喜茶喜琴瑟相调喜笔墨丹青。
      此一笔能封作珍藏。

      向丹塔首席弟子打听了那日惊鸿一瞥的美人的身份,原来是守卫丹塔的老祖,全名沈绛心。
      “这么厉害?”
      渡劫老祖啊……
      感受到了自己与强者的差距,秦云涯坐于房内拿出画作欣赏时,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几日后,一副美人出浴图被抄送上千份流入凡间和修真界中买卖。
      一边私下卖画,交付丹药也快到期限。这天秦云涯收好丹炉正要回卧房,见自己院中昨日期期艾艾的一树花苞尽数怒放,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桃花树下。秦云涯按下作画冲动上前:
      “见过老祖。”
      沈绛心回身,身上沾了院子里遍植的药香:“前些日子的画,你卖了?”
      秦云涯笑起来:“老祖不是许了我画吗?”
      “许你画,自己留着也就罢了,大肆抄送卖与他人却不行。“
      “好,我不卖。”秦云涯回得干脆。
      沈绛心得了言就要走,秦云涯伸手:“老祖慢走,要不要赏脸来在下房中喝一杯新茶?”
      沈绛心:“不用。”
      “那晚膳呢?我做饭很好吃。”
      “修仙之人不食五谷。”
      “炼丹!我炼丹上有几处疑惑,请老祖指教。”
      沈绛心道:“究竟何事?”
      秦云涯笑的明艳。
      沈绛心将银丝拢于身后,语气一缓:“…也罢,我随你去喝茶吧。”

      强留下沈绛心说了几句话儿,秦云涯笑眼弯弯,几乎忘了刻画像的上百张符纸顷刻间付之东流。

      翌日秦云涯起了个大早,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出神,一炷香后才起身更衣去了凡界一间茶馆。
      这茶馆名为“一间茶馆”。秦云涯刚倒好一杯茶,茶馆里来了一名青年男子。看衣着如俗世的风流公子,看长相有几分修真者的古道仙风,却是个魔修。
      “莲久,你来了。”
      倪莲久坐下:“药师。”
      秦云涯推过去一副画:“你看。”
      倪莲久扫一眼那幅美人出浴,拿杯子给自己斟茶:“还不错,画技见长。”
      秦云涯懒懒的:“送你了。”
      “你不要?”
      他又拿出一叠:“我这还有很多。”
      倪莲久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画的主角不许我卖,可惜了这千张抄本,只能送人了。”
      倪莲久立马道:“那送个几百张给我!到时候在我门内开个宴会,收入门费百块上等灵石,再传出消息:来者即赠美人图一张。”
      秦云涯:“怎么说?”
      “我只是开了一个宴会,可没有卖图。”
      倪莲久嘿嘿嘿地笑起来。
      秦云涯也嘿嘿嘿地笑起来。
      秦云涯:“交给你去办,得到的门票费我们五五分帐。”
      倪莲久应了。
      一魔一道这两人常聚,相约的目的只是喝茶。
      茶喝了半壶,秦云涯突然出声:“还是算了。”
      倪莲久望向窗外笑意更深。

      几番四季。
      花团锦簇时凡间各地都在祭春,丹塔也换了些时髦的装饰,巍巍高楼里冒出几分翠意。
      秦云涯最近迷上了叨扰老祖。
      当秦云涯再次晃进沈绛心阁内时,这位丹塔老祖指尖点了点眉心。
      “老祖可是有不适?”厨房拿来的果盘搁在桌子上,秦云涯先吃了一块。
      “…无事。你不随其他弟子做早课,来此处作甚。”
      果盘消下去一层:“我不是丹塔弟子,只能算受雇炼丹的一名药师。不过能在塔内拜上师父也不错。”
      沈绛心抿茶。
      秦云涯支着头看:“老祖不收我?”
      “你是火灵根?”
      “不是。”
      “你是剑修?”
      “…不是。老祖为何有此问?”
      “不是火灵根也不是剑修,那我没什么好教你的,自然也不能做你师傅。”
      那推的一干二净的口气,让秦云涯直起身:“收徒就必须收和自己灵根一样的?”
      沈绛心:“那是自然。如若灵根不同,我又怎么倾囊相授,你又怎么全盘接收。别处自有收一堆徒弟而不能因材施教面面俱到,我这不同。”
      秦云涯:“桃李满园的师傅不一定不好。”
      沈绛心:“我没说桃李满园不好,但我不是。”
      秦云涯:“那老祖无论如何只愿收火灵根的、学剑修的徒弟?”
      沈绛心:“是。”
      秦云涯露出古怪的笑容:“单灵根本就少有,又要火灵根,又要正好拜进丹塔,又愿意和老祖学剑修,岂不太过艰难?”
      沈绛心:“无缘遇见,不收徒也无妨。”
      两人饮茶无言。

      拜师失败后,秦云涯有大半月没见到沈绛心。他到沧海秘境里走了一遭,途中惊险繁多不一而足,好在最后得了个宝炉,算是大大的收获。
      与首席大弟子结伴出了秘境又回到丹塔,客气分别,转身一心想回房休息。廊外闪过一庞然大物的鳞甲,直奔塔顶而去。
      塔顶……老祖在那里!
      秦云涯飞奔向上,途中弟子惊叫着妖蛇、妖蛇。冲进那间熟悉的厢房,正见着巨蛇张开大口,尖锐的獠牙向沈绛心刺去。
      秦云涯的呼吸近乎停滞。
      一道道剑光闪过,像是骄阳劈开云层。不一会巨蛇变化作一青年男子,与沈绛心说了几句,匆匆一拜离去。
      秦云涯回头看看擦肩离去的男子:“他是谁?”
      沈绛心:“求药人。”
      秦云涯看着沈绛心坐回了他的位置,仙剑放在身侧,垂目凝视面前的香炉。
      秦云涯这才闻见屋里的袅袅熏香。
      “老祖剑法了得。”秦云涯在沈绛心对面坐下,等待心跳慢慢平复。
      沈绛心:“因为我是剑修。”
      秦云涯:“丹塔不是以丹修为主,老祖怎么别具一格?”
      沈绛心:“我这老祖的名头是虚的,以前算是丹塔养的药人,现在负责保卫丹塔,自然不学丹修。”
      秦云涯本是随口问问,这番倒有些语塞。药人不就是用来试药的试验品,那个如斯强大的老祖竟然是药人?
      “……从前怎样不说,你现在不能反抗吗?”
      沈绛心:“我从小吃一种毒药,隔月发作,必须时时服用解药。”
      秦云涯:“什么毒药能毒倒渡劫期的修士,倒令我好奇。”
      沈绛心:“也许本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只是我身上的药毒积的多了,毒性复杂不少。”
      秦云涯:“我能解解看吗?”
      沈绛心:“没用,这么多年下来,我的身体已经抗拒药物了。”
      秦云涯:“难道受伤时也不能用药?”
      沈绛心:“是。”
      秦云涯沉思片刻:“让我解解看吧。”

      话虽如此,解毒的事一时间没有头绪。诸事繁杂,秦云涯倒不急着下手。
      何况老祖一如既往淡淡回道:“不用。”
      秦云涯当时无言。

      秦云涯近日与塔里新来的炼器师攀上了交情。两者皆是受雇于人,不沾大门派内部的亲疏偏厚,相处起来都觉得轻松。秦云涯请炼器师陆清骛重新炼制了一遍秘境里得来的宝炉,将来炼药治沈绛心不成,便试试炼毒。
      两人有说有笑御剑前往南山寻铁,途中一山巅处立着一名蓝衣女子,长发及膝,一双水做的蓝眸幽幽望向天际。那是春发宗的神主慕瑾。秦云涯降下飞剑拱手行礼。
      “见过神主。”
      陆清骛:“见过神主。”
      慕瑾侧头,懵懂地望着秦云涯,两颊飞红:“抱……”
      秦云涯:“神主说什么?”
      慕瑾:“抱抱!”
      慕瑾只动了一步,人却立时来到秦云涯面前。她正好比秦云涯矮上半头,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一股酒香冲进秦云涯鼻腔。
      糟……
      想起慕瑾与春发宗同门点苍关系特殊,好友李苍又对她多方追求。等慕瑾酒醒记起今日失态,秦云涯又该如何自处?
      思及此他急急去推慕瑾双肩:“神主别……清骛,帮帮我!”
      这一推竟把慕瑾推开了。秦云涯来不及细想,匆匆抱拳:“在下有些急事,先告辞了。”说完拉着陆清骛要走。没走出两步,身后穿出女孩低低高高的抱怨:“你讨厌……我诅咒你!”
      一条血线,从秦云涯口中喷出。

      大脑晕眩了一瞬,再睁眼已是丹塔境内。金丹在紫府里悬而未悬,一股清气缓缓进入身体顺着周天运转护住心脉。秦云涯侧头一瞧,陆清骛正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清骛,是你带我回来吗……”
      话没问完,陆清骛吐出一口鲜血,传输的灵力也断了。秦云涯忍住经脉紊乱之苦惨笑:“你果然也受伤了……”
      门外弟子大喊:“药师!春发宗神主来访,就在塔前!”
      秦云涯脸色一变,和陆清骛跳窗踏上飞剑。现在强行催动灵力也不能久撑,秦云涯担忧地望向身后,丹塔古拙无华地屹立在云雾中,塔顶若隐若现。几个月前他还兴致勃勃地筹划帮老组解毒,现在想来却觉得是很久远的事了。沈绛心听到这边的骚动了吗?
      秦云涯蓦的颈后一凉,飞剑失去控制,要被人抓着才不至于下坠。他想看抓住自己的是谁,突然巨大的痛苦袭来,神魂一阵动摇。那是神魂分离的征兆。情急之下秦云涯呼唤起友人的名字。李苍……倪莲久,救我!
      苦痛褪去,秦云涯的魂魄被抽了出来。

      浑浑噩噩中有个声音大笑“美味、美味”,又痛苦地呼喊“你骗我!”。紧接着一种比夺魂强烈百倍的痛感撕裂灵魂,又揉了利刃进去凌迟。秦云涯苦苦哀嚎,识海破损,一会以为自己还在丹塔炼药,一会以为自己是个刚吞了枚生魂的魔。几番煎熬沉浮后,犹如置身深海,渐渐无知无觉了。

      一场无妄之灾,世间再无秦云涯。

      岁月匆匆。
      陆清鹜遮掩了面容,几番波折才求得天玑一卦寻到这条小巷。身后人来人往,各自为营生奔忙;眼前巷道幽暗,一个满身泥垢的孩子坐在地上痴笑。陆清鹜怔怔地望着那孩子,右手按上心口,里面的重压正在消失。
      “云涯。”陆清鹜将孩子抱起来。他理应五岁了,瘦得却像婴孩。“原来我的心魔是你。当年我自飞剑跌落,醒来只剩你的尸体。彼时目睹友人枉死而不得救,如今我理应看护你转世无忧。”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天的塔下,被重物压倒的草茎,秦云涯毫无生气的肢体,和无力流泪的自己。
      孩子黑亮的眼睛盯着陆清鹜,眉心渐渐拢起。
      陆清鹜急忙探他脉搏:“哪里不舒服?”
      孩子苦着张小脸,埋在陆清鹜颈窝呜呜地哭。陆清鹜抚上他的发顶:“这是……你的灵魂怎会如此紊乱,难怪成了个痴儿。”
      暂时无法,陆清鹜将人带回了丹塔。

      陆清鹜求上天玑阁时是私下行事,得天机解了心魔后也并未声张。他给那孩子起名陆清衡,谎称堂弟,带在身边照顾。无奈陆清衡体内两魂相斗,隔月便会让他头痛欲死,陆清鹜留守左右,却还是医治无法,两相煎熬。

      又是几回春秋,丹塔弟子早已忘却了那个喜在花树下作画的秦云涯,多了个时而憨笑时而大哭的陆清衡。
      陆清鹜日日看护着他,让陆清衡反而逃脱到后山,在溪边迷了路。溪边春暖,陆清衡跑丢了布鞋也未发现,追着翩飞的白蝴蝶跌进溪里。他一边哭一边呛水,挣扎得越来越小。有一只手提着他出水。
      沈绛心:“名字。”
      陆清衡不答,抹了抹脸上的水,放声大哭。
      沈绛心敛眉,两指虚空划了个十字,陆清衡立即噤声。神识放开,整座后山再无他人,只有斑鹿跑过树丛。沈绛心将陆清衡放到岸边,抬步走出溪水,顺着肌肉流下的水珠瞬间蒸干,再拿一套衣服穿上。快到了丹塔弟子做晚课的时辰,阳光橙黄偏红,树影拉长投在沈绛心脚下。陆清衡仰脸看着他,脸庞上泪痕未干,嘴角却软软地翘起,墨瞳盛着满天霞色。
      沈绛心垂眸注视良久,蓦然弯腰,伸手擦过陆清衡侧脸:“……走吧。”

      陆清鹜正焦急地四处寻找,见到老祖时不由一愣,狠狠揉了陆清衡两下脑袋瓜子,这才弯腰行礼:“见过老祖。”
      沈绛心点头受了,转身要走,解了禁言的陆清衡突然爆发出一声震人耳膜的尖叫。陆清衡倒在地上,捂着头大声哭嚎。
      沈绛心:“怎么回事。”
      陆清鹜面露愁苦:“这是家弟陆清衡,出生时便是两魂一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受两魂相斥之苦。”
      那头陆清衡还在叫,沈绛心一掌拍上他头顶。
      陆清鹜:“老祖!”
      两团一黑一白的虚影自陆清衡头顶上升,又慢慢沉回他体内。
      沈绛心复又提起陆清衡后领:“如此吵闹会影响其他弟子,我带他回去,灭了另一个魔魂。”
      陆清鹜低头称是,再抬眼沈绛心已走了。
      陆清衡一路挣扎不休,沈绛心到了房里给他念了两遍清心咒,留下他自己去内室拿符。出来时陆清衡趴在香炉前,嘴角又挂上那种柔软的笑意。
      他喜欢这熏香?
      沈绛心在房里布了结界,一瓶极品续仙露灌到陆清衡嘴里。抽魂之术许久未用,小心至极地扯出两团魂魄,陆清衡肉身倒在地上,一时半刻倒是无碍。两魂在一起久了,缠得紧,魔魂更是有吞噬另一枚之意。沈绛心细细地分解了七个时辰,实在不能保全陆清衡之下摒除那魔魂。他在魔魂上下了封印,法力如洪水灌入,黑色的雾气缩成米粒状小珠被裹挟在白色魂魄里。沈绛心催动魂魄下沉回到陆清衡头顶,倒在地上的小孩慢慢恢复了呼吸。
      分魂不同于其他神通,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沈绛心跪坐在蒲团上,额头布了层薄汗。
      陆清衡醒过来,懵懂地望着沈绛心。
      沈绛心:“封印能保汝十年,十年后我可以加固封印,但最好拜师修仙,强大自身。”
      陆清衡:“……”
      小孩嘴唇若有若无地蠕动,沈绛心凑前些:“嗯?”
      陆清衡抓住沈绛心倾身时自肩头滑下的一缕银发:“师父。”
      结界被撤,屋外天已大亮。屋檐下滴滴答答,纸窗里钻来些湿润空气,想是昨晚来了一场春雨。
      沈绛心声音轻柔:“再说一次。”
      陆清衡放下手,转着脑袋四顾屋内。他痴呆整八年,至今还没有学会说话。
      有人立在屋外。沈绛心传音“进”,陆清鹜推开门行礼:“老祖,清衡他如何。”
      沈绛心:“已无碍。”
      陆清鹜上前拉着陆清衡的手,片刻后紧了紧:“老祖大恩,清鹜无以为报。”
      沈绛心颔首:“我已收他为徒,自当护他周全。”
      陆清鹜神色讶异,这是老祖和清衡第二次让他吃惊,但也赶紧拜礼:“家弟就交给老祖教导了。”
      沈绛心淡淡地应了一声,陆清鹜告退,领着陆清衡下塔。熏香早已燃尽,抬腕又换了一炉,紫烟袅袅,烟气之后恍若有人隔炉对坐。

      陆清鹜回去对清衡说了一夜的话,小孩不再只痴痴望着,几个音节的回应也足以让陆清鹜欣喜若狂。翌日一早他便牵着陆清衡上了塔顶,在门外候了不多时,沈绛心传音招来。陆清鹜推了清衡一把,目送小孩进屋,自己下塔做事去了。
      陆清衡在屋里东张西望,沈绛心一出来他就不动,盯着沈绛心脚上那双青色银边蹬云履。
      沈绛心收袖,伸出左掌掌心金光盖在陆清鹜头顶,一股明晰感笼罩了他。
      沈绛心:“先学字吧。”
      陆清衡动动唇,打在他脑海里的说话能力被快速吸收:“是,师尊。”
      一卷《天下草集》摆在他面前:“学吧。丹塔弟子不能不识草药。”
      说完沈绛心转身回了卧房。陆清衡干读了一阵,百思不得其解,日近黄昏时向老祖告退,下塔找兄长去了。
      陆清鹜听闻内心苦笑。老祖也不是个会教的,给一本《天下草集》哪能让人就此识文断字。只好夜里挑灯,另外教导陆清衡了。

      两年后。
      倪莲久倒在树枝上,垂袖捉风:“小孩过来,我给你吃点心。”
      陆清衡:“不吃。”
      倪莲久:“那我带你去喝酒啊。”
      陆清衡:“不要。你快走,打扰我练剑了!”
      “我就不走。”倪莲久翻身下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特别亲切。小孩来脸蛋给我捏捏,哥哥送你上品宝器。”
      陆清衡要往房里躲,被倪莲久这金丹老贼一把捉住揉捏。陆清衡哇哇大喊。
      李苍抱着袖子在一边看:“呵呵,小孩子还是这样可爱些。”
      “是吧。”倪莲久捏着不松手,回头答道。
      陆清衡:“师父!兄长!有坏人打我哇啊——”
      谢菁撇撇嘴:“一被欺负就喊人,算什么男子汉。”
      沈绛心不知何时出来了,着一件薄衫立在门槛前:“几位是如何进的我丹塔。”
      陆清衡泥鳅一样钻出桎梏,扑进他怀里:“师父,他们打我!”
      倪莲久自秦云涯死后见他总有几分拘谨,躬身施礼:“见过老祖。小孩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疼爱你,又怎么会打你。”
      沈绛心温掌揉着徒儿脑袋:“他们打你哪里,我打回去。”
      陆清衡:“你们明明是欺负我!——真的?师父最好了!”
      李苍仍挂着笑脸:“老祖先问清事实比较好吧?”
      沈绛心垂眸不答,注视着陆清衡。
      陆清衡埋在师父怀里:“不管他们了。师父我早课都做完了!”
      沈绛心:“好,去用膳吧。”
      陆清衡:“嗯!”
      两人旁若无人地回了房,倪莲久神色晦暗不明。李苍告辞,倪莲久拉住了谢菁。
      谢菁:“有事?”
      倪莲久咬牙:“陪我去撩汉。”

      陆清衡起的早,洗漱后灌了两杯茶,背起扁担去塔下挑水。满头大汗地灌满一个大水缸,活动一下肩膀,陆清衡又拿着剑在庭前练习剑招。
      树上传来声音:“练的真勤。”
      陆清衡舞剑不停:“叔叔,你怎么又来了。”
      倪莲久翻身下地靠在树干上:“叫我哥哥。”
      陆清衡:“最近叔叔不是总去找那个万魔谷谷主,今天怎么不去了?”
      倪莲久:“你说重煌?我又不喜欢他,天天见着多烦。”
      陆清衡停下来擦擦汗:“你不是要追他吗?”
      倪莲久:“怎么说呢……我只是想上他。而且谢菁太没眼力见儿了,完全比不上我的前任专属僚机秦云涯。”
      陆清衡:“秦云涯?”
      “你没听说过他吗?”倪莲久瞳中倒映出小孩的身影,“他是老祖的爱人啊。”
      几乎不经思考地,陆清衡大声辨驳:“你说谎!”
      倪莲久来了兴趣:“你明白爱人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老祖,你怎知不是。”
      陆清衡也不太懂,但隐隐能明白一些:“师父除了守护丹塔和修炼,其它时间都在教我练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姓秦的人!”
      倪莲久:“他当然见不到,因为秦云涯在你出生前就死了,老祖当时伤心的很。”
      陆清衡发狂地叫着:“你骗人!”他跑回屋里把门一关,淡淡熏香钻进鼻腔平复了心绪。沈绛心还未起,隔着一道珠帘安睡,陆清衡粗重的呼吸声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恨恨地揪着座下蒲团,心里乱成一片不得细想,一刻钟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后院,倪莲久已经走了。

      沈绛心算不上个好老师。两年里的所有功课,不过是让陆清衡自学。
      “丹塔的弟子怎能不识草药。”随后丢了一本草药录让陆清衡识字。
      “我的弟子怎能不懂琴棋书画。”随后派陆清衡去学堂听讲。
      好在陆清衡心智恢复后一点就通,又有陆清鹜每晚接回去教。这几年陆清鹜为清衡不曾离开丹塔,眼下终于可以放心,于是立即远往海外寻炼器材料去了。
      沈绛心唯有教剑法上好些。若有不懂便一一讲解,有时亲身传授,演练时风姿绰绝。
      陆清衡敬慕极了这个救了他命的师傅。
      “我天生期颐之体,精神无碍即可重塑肉身。你行此招却应……”沈绛心停下话语。
      陆清衡还在凝视着香炉青烟出神。
      沈绛心翻掌,手中多了一本剑诀。陆清衡匆匆回神,咬着下唇满脸羞赫:“师尊……”
      沈绛心:“背出来。我去厨房。”
      “是。”陆清衡接过书,立马埋头看起来。耳边传来沈绛心离开的动静,陆清衡面露苦涩,拿书的手也垂下了。
      丹塔塔顶普通弟子不敢来,陆清衡刚刚炼气,三餐有时由沈绛心拿上来。
      这样的师尊……
      小孩眼里泛上不知因何而起的雾气。

      笔者说: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谢菁拜了便宜师傅秦狂,自此修魔。
      还嘲了秦狂胸小。
      秦云涯与倪莲久初见于沧海秘境,捡了在战斗中昏迷的魔修回丹塔治疗。
      云麦冬抱着灵土怕谢菁来抢。
      在一面湖边秦、倪与丹塔大弟子三人杀死一条巨蛇,随后传送去的密室里神鹿何其威严迷人。
      千魔门二世祖倪莲久逼门下弟子管他叫爸爸,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千魔门大少爷管李苍叫爸爸又为哪般,李苍竟承诺将女儿云麦冬许配与他。
      千魔门辣鸡倪莲久扯秦云涯一起哄骗万魔谷谷主,所奉魔酒成分不明。
      药师秦云涯不烧丹炉烧锅炉,所烹巨鲸遭众人哄抢一空。
      倪莲久所做饭菜遭便宜儿子呕吐回应。
      秦倪欲合伙办酒楼,发扬修真界餐饮。
      秦云涯死了。
      倪莲久在酒桌上写的悼文,沾水为墨,片刻风干。
      万魔谷谷主难寻。
      秦狂死在男人床上,倪莲久摇摇头想我都没上过笑醉。
      新兴魔教合欢宗宗主酷似秦狂,其座下第一弟子另有他人。
      谢菁去做了第二弟子。
      那年春祭还有李苍同慕瑾看花。
      李苍不叫李苍,真身为道门第一宗宗主李明风。
      若多留心其弟子就能猜到了。
      倪莲久身怀旧疾,寿数终尽。
      河川边多了个鬼修胡天青,提灯苦坐,不该存在于此却存在于此的倪莲久挥挥手:
      你好啊。

      沈绛心抱过陆清衡去找天蚕丝,把小孩搂在心口,一把剑劈散所有风沙。
      再长大些却遣陆清衡随其他弟子听课,要他多外出历练。
      终于长成十八少年,沈绛心给了块玉便闭关,玉只是防身,待出关还得还回去。
      这闭关不是修炼,沈绛心定期毒发,在苦痛中死去,解体回到五岁模样重生。
      若陆清衡忍不住抱他会被沈绛心关起来思过。
      “我要解毒。”陆清衡明白了沈绛心的药人过去后这么说。
      “不用。”沈绛心依旧这么淡淡地回。
      沈绛心的体质两年便能恢复原来修为外貌。
      然后在魔族降世时立于丹塔之顶一死再死,再无法解体重生。
      上面这句是我编的,笔者说。
      下面这些是我猜的,笔者说。
      慕瑾向来娇蛮,那日已醒悟过来找秦云涯道歉,被李苍抢先下手在秦云涯身上种下魔魂碎片。
      “因为好玩啊。”李苍想。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有时它只是发生过。

      因为我们曾活过而已。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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