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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慕虚名而处实祸 ...

  •   来人头戴一幅东坡巾*,宽衣博带,乃是儒雅稳重、风度翩翩的美中年一枚。
      陆一乐早将手里关于赵真的话本藏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跟便宜祖父打了个招呼。
      “见过阿翁。”顺便意思意思挣扎着起身。
      美中年慈爱地笑着欣赏了一会儿他“被家法惩处得过于严厉以致不良于行”的模样,这才给他了一个台阶下。
      “九郎有伤在身,便安心躺着罢。”
      陆一乐飞快地趴稳了,“谢阿翁体恤。”
      咸鱼得很自然。
      祖孙俩关系其实挺好的。
      这壳子的父母之间冷冷淡淡,关系一般,陆一乐受不了那相敬如宾的气氛就不想多待,两三岁的时候老往院外跑。
      还是这刚出关的便宜祖父陆郁文(字从周),把满宅子乱跑玩泥巴的他抱在膝上重新启蒙。
      发现他这么胡乱散养着竟没长歪,倒是有问有答、有知有识,半点不怯人也不乖戾的模样,实属意外之喜。
      陆九郎原先叫陆离,是那便宜父亲起的名字,倒不是图什么文雅好听有底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
      陆郁文问了他的名字,久久思索一番,道:“五采争胜,流漫陆离*。这名字倒不是不好,只是……到底气韵不足。”
      看了看膝头的小豆丁陆九郎,陆郁文慢悠悠道:“一箪食,一豆羹,回也不改其乐*。如今改名为‘一乐’,吾郎意下如何?”
      陆一乐……陆一乐不争气地哭了。
      当初他外公就是一边抱着两三岁的他一笔一划地练字,一边笑呵呵地说:“一箪食,一豆羹,回也不改其乐。都说人生难得一乐,其实最难是做自己。哦哟,乐乐不懂哦?没关系,以后慢慢学……”
      见他哭得那么伤心,陆郁文略感苦恼,“可是不喜这名?”
      三岁的陆九郎伸出两只肉手,用力地抓住便宜祖父的胳膊,哭得抽抽噎噎,“我……叫陆一乐!”
      劳资是陆一乐!
      陆郁文放下心来,一介直男也不懂怎么安慰人,便继续道:“至于字,我便一并为你取了。便取字‘向回’,如何?颜回之贤,盼吾郎心向往之、见贤思齐。”
      不等还在抽噎陆一乐回答,又絮絮叨叨地道:“按理,男子二十冠而字,然我辈修者,自是不同凡俗。况,我自闭关十载,未能为子延娶嘉妇,亦未能教子善待娘子……总不能再因了闭关,让你没字可取吧。”
      颇为舒朗地笑了笑,他自腋下将膝上的陆九郎抱起举高,勉励道:“九郎,从今日起,你已是堂堂男子汉了,且振奋些。”
      “嗯。”陆一乐抹抹眼泪,应了一声,也算是认下了这个便宜祖父。
      随后,陆郁文为他在宗谱上改名取字,又将他抱到膝下抚养了一年。直到一年后再次闭关前,才将他送回父母身边。
      前不久“圣人显世”,陆郁文结束闭关。
      祖父大人先是和蔼可亲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询问了一下他的课业,勉励了一番,顺便解答了他的一些修炼上的疑惑,这才道:“听闻九郎自己制了一种符?”
      “倒也不是。”陆一乐明明白白地说,“我是照刘先生带回来的一种符改的。”刘先生名刘缓,字子游,正是那位云游带回符箓的客卿。
      陆郁文摸了摸胡须,笑道:“那符我亦看过了,确实妙。九郎也不错,能够活学活用,是大有进益了。”
      陆一乐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过奖、过奖。”
      “如此,九郎去天机宗进学,我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陆一乐豪迈道:“放心吧,不会丢您老的脸。”毕竟是家主陆郁文亲自启蒙的,他也就符箓课太差了点,平时皮归皮,该努力的一点没落下。
      陆郁文笑笑,当真有清风朗月一般的清新俊逸。
      “只是,九郎尚且年幼,此番前去,我已为你备好四名随行客卿。这几日,你可与他们多见面,熟悉一二。”
      陆一乐苦着脸道:“我可是去正经修炼,不是游山玩水。”
      “他们中两人出身天机宗,一人出身蜀山,还有一人出身其他宗门,这人你熟得很,正是刘子游。”
      陆郁文不气不恼,讲起话来温文尔雅、循循善诱。
      “这几人只是随行,自身也愿意去天机宗修炼。你有事找他们,他们便会帮你一二;若无事,只当没有这四个人便罢。”
      “只是,”陆郁文板起了脸,“若是你作奸犯科、行事不正,有损陆家门楣,他们自会报我知晓。”
      “行行行,”陆一乐道,“我答应您还不行嘛,不答应还显得我心虚了。”
      “孺子可教也。”陆郁文满意地点头,“此外,还有一件事,我必要亲口叮嘱于你。九郎可知‘圣人显世’?”
      “知道。”陆一乐来了精神。
      便宜祖父道:“蜀山和天机交界处的晋国,其皇室中的十二公主被推演出有成为‘圣人’的机会。天机宗已派人前往接应,等你入了天机宗,将如何与之相处?”
      陆一乐眯起眼睛,嘿嘿一笑,“不如何。慕虚名而处实祸。敬而远之呗。”
      “哦?”陆郁文笑了,“九郎真懂?”
      陆一乐摇头晃脑,“君子性非异也。我不懂,不还有刘先生嘛。”
      这些,是刘先生跟他闲聊时透露的口风。当然,他也知道刘先生为什么愿意给他透这个口风。
      光看刘先生以一个二流宗门的出身,却在四人中首先被陆郁文提到,就能知道这位刘先生绝对是心思细腻、布局开阔之人。
      陆郁文开怀一笑,“好!九郎肖我。”
      这孩子,心性纯正,却又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既是聪慧跳脱,又与人相谐、进退有度。满堂子孙,唯有他最肖似自己,自然,也对这孩子寄予厚望。
      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越是喜爱,越要让他历练。九郎唯一不足的,便是太过重情心软,不够果决。希望去天机宗修炼,能够让他有所成长吧。
      而这边,一行人走到城里,带着那马匪的尸首去府衙领赏,没想到却被热情以待。
      说是柔妃娘娘,也就是阿奇娜的姑姑忧思成疾,盼望亲人,于是官家便令沿线各地留意天竺商队,找到阿奇娜后尽快赶往建阳。
      赵瑶有些惊讶。她当然知道阿奇娜不会是个普通的行商之女,但没想到会是公主。
      阿奇娜又是担忧姑姑身体,又高兴于可以尽快见到亲人,拉着赵瑶和老道一起坐上前往建阳的马车。
      普拉萨德命人将珍贵的贡品带上,剩下不那么贵重的东西便由府衙派人随后送到建阳。一行人轻车简行,又有府兵开道,一天赶得上三天的路程。
      老道拒绝了同行,说是不沾凡人因果,于是神隐了,只在傍晚出现,跟赵瑶探讨解脉方法。
      阿奇娜说:“这老道,怎么还没长教训,还想着‘因果’。”
      赵瑶望着窗外景象发呆沉思,闻言道:“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吧。”
      “管他呢,他不在,我们更好玩。阿瑶,你尝尝这个桂花糕,好香。”阿奇娜将盘子往赵瑶那边挪了挪。
      赵瑶拈起一块,尝了尝,赞同道:“嗯,好吃。”
      “还有这个,这个炒瓜子。”
      “阿奇娜,少吃点,这个上火。”赵瑶劝道,一边慢慢吃着桂花糕,另一只手托在下方接着碎屑。吃完后,她将掌中的碎屑舔食干净,衣裳一点没沾上碎屑。吃完这个,便不再多吃,显得很是拘谨的模样。
      一旁跪坐的侍女将两人的举止都看在眼里。
      过了两天,老道却没再出现。赵瑶虽是有些茫然,却也没多想,随缘就好。
      路上歇息时,倒是听说十二公主为国祈福的消息。
      就这样,二月廿六傍晚,一行人抵达国都建阳。使馆前,赵瑶跟阿奇娜一行人依依惜别。
      阿奇娜哭得好不伤心。一个多月来同吃同住同行,她真舍不得分开。
      “你还没学会吹笛子呢……呜呜。不能学会吹笛子再走吗?我,我明天带你去看皇宫。”
      赵瑶只能安慰她,“你教给我的,我都记在心里。我会继续练习的。我是平民,不能去皇宫的。”那天醒来后,她就感觉自己对音律有了新的体悟。
      一旁的侍女不经意地微微点头。
      在阿奇娜的不舍中,赵瑶转身离开,找到了一处客栈住下。
      半夜,客栈外的眼线终于离去。借着清冷的残月,赵瑶侧身站在窗边阴影处,将窗外情形看得清楚,眉目温软,若有所思。
      次日清晨,赵瑶起了一个大早,去打听前往天机宗的传送阵,确定没眼线后,在一处僻静地方换了个模样,费了一番心思,混进了皇宫。
      除了巡逻的护卫,皇宫设了层层防护阵法,但赵瑶并不需要往保护严密的中心地带去。身上没有魔气,也不是大能,对于这阵法,她只是一粒微尘,于是轻易地便穿越了防护阵法。
      偷听宫人的闲聊,判断建筑结构,赵瑶兜兜转转到了柔妃居住的宫殿,确定接待天竺公主的膳食会在这里一个大厨房中准备,找了个地方静静等待。
      到了中午,准备送膳了,一旁盆中的鱼忽而跃起又落下,打湿了旁边一个侍女的衣裳。
      “呀!”侍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管事的姑姑正要发火,见是自家侄女,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从门外进来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宫女,见到里面场景,犹豫了一下,便要离开。
      “站住。”管事姑姑走过来,板着脸问,“你是哪处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慕虚名而处实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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