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逍遥》秦淮星河

19、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边盘算着，赵瑶一边往心中定下的几家兵器铺子走去。
　　兵器铺子从南至北零散分布，商队北上而行，进城是从南门进的，落脚的客栈也是在城南，赵瑶先逛的也是城南的铺子。逛完两家后，信息倒是又收集到不少，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店铺。
　　定制东西，赵瑶不陌生，她本来就是习惯了定制品的。她的经验是，乙方的理念和脾气要能跟自己合得来。
　　她并不是那种会要求“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爸爸，但也不希望找一个口头禅是“差不多”的乙方。兵器这种东西又是特别私人化的，尤其像她这种年龄不大的，用不了常规尺寸的剑，更需要找个有经验、耐心足的工匠。
　　不过以往的定制都是发出消息后，就会有人主动上门备选，她只负责给出标准和要求，选择合心意的乙方就好，没想到实际操作会是这么麻烦。甚至有些工匠听到是她要给自己打一把剑，直接劝她长大了再来，不要浪费家里的钱。
　　赵瑶：我太难了。
　　再去看完城南的最后一家吧，城北的只有明天再去了。
　　最短的路程需要穿过一片花街。赵瑶赶时间，于是毫不犹豫地向那边走去。
　　花街里，花娘们大冷天也穿得不厚，显出窈窕的身姿招揽客人。
　　末世中，类似的人们大部分是被暴力胁迫的，而且基本都会被当做吸引丧尸的饵料丢弃，所以，遇见这样的情况，每个有能力的人都有义务尽可能地对其进行营救，并在营救后带回基地交由收容所妥当安置。
　　收容所会根据个人的能力水平和意愿进行技能培训，培训后，他们就可以走上正当的工作岗位，自食其力的同时，也能为社会做出贡献。
　　这才是末世中最正确的人力资源配置，也是基地存在的意义：协作、共赢，每个人都担负自己的责任，使人类最大程度保留力量，等待并促成复兴的时机。
　　不过，赵瑶已经了解到，这个世界跟老家不太一样：物资相对丰富的同时，人口并不算珍贵，底层的人权保障很贫乏。
　　这种花街算是一种灰色产业，里面的从业人员生存也有一定的法则和秩序，并不像末世那样几乎面临必死之局，反而若是没有一定程度的预先布局，贸然将人带出来，也并没有地方可以安置。
　　每个社会都有每个社会的法则，坤安城，年道姑给她上了一课，所以赵瑶并不会带着优越或者自卑的心态去看另一个社会体系，而是尽量多去了解，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促使所处的环境向好发展。
　　赵瑶揣着手，平平淡淡地路过，余光打量着环境——以前在野外时离群索居；在研究院时除了友人，同事之间都是公事公办、保持有一定距离，因此习惯所致，她对人群聚集的地方总是下意识地有着警惕性。
　　不想节外生枝，赵瑶略微加快脚步离开，很快到了剩下的一家铺子那里。
　　一进门，赵瑶便感觉这间铺子的氛围不错。工匠在忙，是个学徒负责接待的她。学徒皮肤有些黑，牙齿倒是很白，不善言辞，礼数倒是很周全。
　　听闻赵瑶的来意，他并没有感觉任何奇怪，只是点点头，“师父眼下在忙，得劳烦你明天再来。”
　　赵瑶应下，又问：“我可以看看这铺子里的成品吗？”
　　学徒又是点点头，“摆在这外面的，都可以随意看。不过要小心，不要伤到自己和别人。”
　　赵瑶听他后面这句话说得有意思，也跟着点点头，“谢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
　　这家铺子是为数不多的有一定审美的兵器铺，而且据学徒小哥说，跟市面上的兵器铺不同，他们大部分都不是向蜀山或其他门派进货，而是坚持自己打造。
　　工匠姓鲁，以前是在蜀山做工的。蜀山重剑修，那时他作为学徒，主要接触的就是半大孩子用的剑，也算有一定心得，后来出师、离开蜀山也没丢下，有时还会向蜀山和各门派提供这种剑的最新设计图纸。
　　没想到啊，还是在垂直细分领域深耕的大佬。
　　赵瑶认真地提问、了解情况，又试了试各种兵器的重量、重心、韧度、握感等等，心下大概有了个谱，又确认了工匠空闲时间，跟学徒小哥预约了时间，在明天下午，便告辞离开了。
　　赵瑶决定明天早点出门去看过城北的几家铺子，下午就专门到这里来跟工匠见面。
　　匆匆回到客栈，李叔他们已经吃过了，给赵瑶特意留了热热的饭菜，有荤有素有汤。
　　忙起来还没注意，看到饭菜才晓得饿。
　　正吃着，小二在一旁收拾桌椅准备打烊，门口却进来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少年人。
　　只见那十七八岁的少年，端的是唇红齿白。
　　他穿着一袭淡青色的便衣，跟蜀山道服一样，素淡的衣着中和了他殊为出挑的样貌。
　　身姿如玉，眉眼微垂，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出落成一幅清隽斯文模样。
　　正是蜀山萧尚。
　　他背着一个包袱，在门口站定，温和地问：“请问小二哥，可还能住店？”
　　他的相貌气度都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小二忙不迭答应道：“有空房，客官里面请。”
　　萧尚进了门，见到还在吃饭的小姑娘，他微顿，又道：“劳烦，可还有饭菜？”
　　小二面露难色，道：“客官见谅，厨子已经回家了。这位小姑娘的饭菜，是同行的人替她留的。厨房还有几个馒头，您看要吗？”
　　闻言，萧尚道，“也可。”
　　点心总比干粮好点。
　　“灶上要烧热水，应该还生着火。”那位显见是乡下来的小姑娘开口道，“可以在厨房下点面条。”
　　声音脆生生的，口音里夹杂着浓重的方言。
　　门口的少年看向她，只见是一个模样可算周正的乡下小姑娘：
　　穿着灰扑扑的獭兔皮袄，皮肤是劳作后晒黑的颜色，眼角下塌，头发略显蓬乱。出彩的是清亮的眼眸，映着点点昏暗灯火，乌黑而水润，像是一汪幽深的清泉。面上神情有些怯怯，不见笑容。
　　小二一拍脑袋，“我把这茬忘了。客官，您可是要来碗面条？”
　　萧尚看了看小二，温和道：“你不得空，我自己煮便可。”
　　“谢您体谅。”不必多折腾，小二自是高兴的，说完，便将他领到厨房，随后继续打扫。
　　赵瑶则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饭。
　　灶上本来就烧着热水，煮面功夫极快，赵瑶估摸着就五六分钟时间，萧尚便端着一碗面和一个空碗出来了。
　　闻着味，面里似乎还加了个煎蛋？
　　末世里，赵瑶算是吃得比较有保障的那类人，想吃什么，要是说一声，开个小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家风家训在上，哪来那么多奢靡享受？
　　煎蛋面，她也是到这边来，下了山后，才吃了好几回。
　　以前配发的方便面菜包里也有脱水鸡蛋，不过基地的鸡都是集中养殖，赵瑶从没觉得鸡蛋好吃。偶尔野外时掏到一两个鸟蛋，味道比基地里的好，煎着吃太麻烦了，一般都是水煮或者烤着吃。
　　总归没有这边的蛋香。
　　这边的鸡跟末世前一样都是放养吃稻谷，蛋又是用的猪油煎的。赵瑶第一次吃，简直惊呆了。
　　不过赵瑶确实不是个重口服之欲的人，比粗茶淡饭还要差的伙食也吃得，只要营养搭配尽量均衡。不然她也不会经常带着压缩干粮和维生素片，在野外一待就是一年半载。
　　没想到，萧尚端着一碗面和一个空碗，在她面前坐下了。
　　“叨扰了，这位姑娘。”清隽的少年对她笑笑，眼里仿若有光，“这里没人坐吧？”
　　乡下姑娘怯生生道：“您随意坐。”
　　他坐定，往空碗里夹了些面，把碗递过来，“姑娘尝尝这面？”
　　面条根根分明，卧着一半的溏心煎蛋，蛋黄流淌出来；汤色乳白，上面漂浮着淡黄色的油星子和绿白相间的葱花。
　　灯光有些暗，更调动了嗅觉，这面散发着麦香、葱香和煎蛋香。
　　乡下丫头有些迟疑，“我吃过了，谢了。”没动那小碗面。
　　她吃饭速度快，此时确实已经吃饱了。
　　一小碗东坡肉被推到萧尚面前，“这盘菜我没有动。”
　　她习惯性地计算，这餐的热量和营养都足够了，最近也没有要事，没必要多加补充。本来就是给她特意留的，她吃剩的菜大抵只有倒掉，所以她有意没有动这盘菜，干干净净的，这样可以留到明天早餐大家加菜。
　　不过，什么菜反复加热营养都会流失，口感也不好，只要不浪费，送给他吃也没什么。哪怕他不是认识的，赵瑶也会给。
　　末世没有可以浪费的食物。
　　萧尚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收敛。
　　“几根面换一碗肉，倒是萧某赚了，”淡青色衣衫的清隽少年含着淡淡的笑意，“那萧某便不推辞了。”
　　“您不用客气。”乡下小姑娘面上仍旧怯怯，没什么表情，见小二打扫完在一旁坐着休息，便起身告辞。
　　赵瑶特地出了钱给商队，单独住一间房。上楼回到房间，赵瑶取出设计稿，根据今天在鲁家兵器铺的所见所闻，又进行了一些修改，再清点了一番手里的财产。
　　今日的所见所闻，提升了她对第一把剑的期待值，手里这些灵石可能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