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逍遥》秦淮星河

12、演员的自我修养

　　“阿嚏！”
　　“阿嚏！！”
　　赵瑶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您接着说。”
　　“自然是因为，赵家乃正道魁首。”年道馨语气十分理所应当，“只要赵家还有嫡系子弟，它就永远是灵元大陆第一世家。”
　　普通人听到这样传奇的家族，也许不由得惊叹，赵瑶却觉出一些隐情在内。不过年道馨作为“外门弟子”，似乎所知也并不多，说完这些，便有言尽于此的意思。
　　赵瑶却还想聊下去。
　　年道姑平时温婉，却总自持身份，除了日常起居，没有与作为小孩子的赵瑶聊过太深入的话题，现在气氛不错，她也难得很有谈兴，似乎是个好机会。
　　也许宋道长的态度影响了年道姑的态度，而宋道长与赵瑶在一定程度上平等对话，大概又是与她那个杜撰的“散修”师父有关——赵瑶身为半只脚踏入仙途的修仙者，早熟似乎并不奇怪。
　　于是赵瑶内心思考着，面上却一派好奇，继续抛出话题，“那十二世家里的人，都像曾道姑一样厉害吗？”
　　“那是自然。”
　　“曾道姑也是水灵根吗？这世上有哪些灵根呢？”
　　“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灵根是最常见的，其余变异灵根有风灵根、雷灵根、冰灵根、雾灵根等等。”
　　“风？冰？这些也能有灵根？”由于面瘫，赵瑶只能从语气上表现自己的惊讶和好奇。
　　“当然，就如同你的雷灵根一样，乃万中无一的变异灵根。”年道馨完全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宋师叔便是单一风灵根，乃不世出的英才。”
　　风灵根？
　　“那，十二世家中，有很多厉害的灵根吗？”
　　“那是自然。”
　　赵瑶便缠着她好好讲下目前十二世家的才俊。
　　年道馨倒是很乐意讲这些，如数家珍一般将十二世家各位天才人物，尤其是男修，好好介绍了一番。
　　赵瑶全部记下，等晚些时候再慢慢梳理。
　　“年道姑，您懂得好多。”赵瑶扬起小脸崇拜道。
　　年道姑很是受用，不过笑而不语，只摸摸她的小脑袋。
　　赵瑶又问：“年道姑，我们这几天一直留在客栈没走，就是等这位曾道姑吗？”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路上颠簸，容你多将养身子；其三，是两位同门师弟私自行动后失踪，命牌陨落，等一等，看有没有其他消息，是否魔修还没除尽。”
　　小丫头瞪大眼睛，似是被吓到了。
　　虽然是宗门内部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既然赵瑶马上要入宗门，之前也跟她说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两件，也是个警醒。
　　于是她凑到赵瑶耳边，悄声说：“那天正是萧师弟守夜，陈师兄、徐师弟仗着资历深，常年与萧师弟不睦，那夜与其争执后，私自外出。严进宽出，萧师弟第二日一早禀报师叔，师叔本想立刻寻找二人，但正巧有了魔修消息。魔修逃走后不久，便见二人命牌陨落。
　　我猜，多半是二人好大喜功，葬身魔修之手。不过，萧师弟也因此事受了罚，他原本很得宋师叔看重，前段时间却被罚……被安排来照顾你。”
　　说完，年道馨正色道：“不可对外人说起。记住，以后一定要听从师长吩咐，不可擅自行动。”
　　赵瑶脆生生地应下：“我记住了。谢谢年道姑。”
　　说了这么久，年道馨也还有自己的功课要做，于是离开了。
　　赵瑶则留在屋子里发呆。说是发呆，其实是在脑海中梳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主要是关于风灵根男修，以及萧、陈、徐三人的信息。
　　据赵瑶近期观察，似乎在蜀山这些人看来，灵根是越少越好，所以单一灵根很受追捧。除此之外也要看品级，从高到低是天地玄黄。
　　根据收集到的零碎信息，萧尚是风土双灵根，其中风灵根是地级品质，土灵根虽然只有黄级，但是不强，若是得了机缘，洗去土灵根，那他前途就不可限量了，所以还算受宋道长看重。
　　他今年十七岁，十多岁的时候入蜀山外门，眼下修为也就炼气期，年龄上似乎对不上。
　　将十二世家中连宋道长在内的风灵根男修逐一揣测过，她大体筛出几个人选，准备以后加以关注。
　　倒是从陈、徐二人的交谈中，她大概听到这位萧道长似乎有些内情？
　　想了一阵，思绪渐乱，于是搁置到一边，又开始每日的功课：翻阅着族地中的书籍。她脑子不错，又经过专门训练开发，可说是过目不忘，在山中的几年，她把族地藏书全部浏览后，脑中已有全部的记忆。
　　她前段时间终于找到穿越时空的线索。
　　赵真确实参悟了时空法则，在他离开此界之时，不舍毕生心血，又怕流入俗世引起动荡，于是分为七份藏在各地，分别是：戟地、疏林、大泽、炎原、白漠、天山、洪荒、弱水、热海。
　　要找到这七份手稿，首先要破译地图（万年来地势多有变化），其次要掌握“星演术”、解读“命星海”，最后还要明心见性，在修炼上有所感悟，参悟“天机”。
　　但是这七个地点的详细信息，在族地中却只有零星记录，这真是愁坏了赵瑶。
　　思来想去，赵瑶决定先去天机宗.
　　一来，是找到小阿里的姨母赵青阳前辈，告诉她前因后果，青阳前辈根基深厚，有她支持查找真凶，总比赵瑶一人单打独斗好.
　　二来，是天机宗为赵氏先祖所创，那里面应该会有一些时空法则的信息，可以加以印证.
　　三来，既然以“天机”立宗，那对所谓“天机”的理解应当不俗。
　　下山前是这么定的，现在宋道长不让离开，计划受阻。
　　不过急也急不来，不如再想想那七个地方的线索。 再有，她确实对目前了解到的线索很在意，哪怕暂时走不了，趁此机会多搜集些信息也好。
　　静观其变，随机而动。赵瑶便继续打坐吐纳。
　　快到晌午，忽而听见有人走近的动静，赵瑶回神，正好看到提着食盒的萧尚进门，身后跟着上午在宋道长旁边的那位华服少女。
　　她从坐榻上起身相迎，依次招呼道：“萧道长，曾道姑。”
　　“赵姑娘。”萧尚唤她，“你知道了？这位是曾师妹，过来看看你。”说着，便一边布着菜。
　　赵瑶努力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放弃治疗，面无表情地恭敬一礼，“见过曾道姑。”
　　“不必多礼。早上就想见见你了，又怕你认生，于是央萧师兄带我来啦。”
　　少女笑意吟吟，声音仿佛银铃一般悦耳，走到赵瑶跟前站定。
　　“赵妹妹，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她打量着换回了一身旧衣的赵瑶，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
　　赵瑶回道，“眼下无事可做。”
　　她倒是想练剑，可是小木剑被毁，想吹埙，埙也随着包袱落在那个村子外了，想晒晒药吧，也没门。辛辛苦苦种田三年，转眼又回到两手空空的状态。
　　“不知曾道姑找我有什么事？”
　　“别这么见外，快坐下吃饭吧。”华服少女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坐下，“快尝尝，我特地点的招牌菜。”
　　赵瑶看看一桌十道菜，有烤鸭、乳鸽汤、白斩鸡、烧肘子、水晶虾仁，还有五道时蔬，或清炒或清烩，另有三盘样式十分精美的点心，散发着香气。
　　“多谢曾道姑，菜太多了。”赵瑶有些拘谨地说，“您不吃吗？”
　　这些菜，三人吃也过于浪费了，曾安露面前却没有碗筷。
　　“没事，我吃过啦。”曾安露不以为意。
　　萧尚道：“快趁热吃吧。”跟着端起碗筷，斯文地吃了起来。
　　曾安露亲切地对赵瑶说道：“师尊忘了给你我二人引见。我是曾安露，等回师门行过拜师礼，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啦。师尊吩咐，要我多照看你呢。”
　　“师尊？”
　　只见生得精致的凡人女娃，面上殊无笑意，眼神微微疑惑，“您说的是宋道长吗？”
　　“是呀。”
　　“多谢曾道姑好意。”声音清润好听，小女娃说，“但我不想拜入蜀山。”
　　“什么曾道姑，还是叫我姐姐吧。”曾安露眼角眉梢都带笑，跟她拉家常。
　　“我早就想要个妹妹啦。我在家里是最小的，拜到师尊座下，也是弟子中最小的。师尊说要将你收作弟子，我开心得不得了……”
　　她并不在意赵瑶所说不愿拜入蜀山一事，转而说起其他来。
　　赵瑶也无意多加纠结，于是跟着转了话题，聊起天来。
　　曾安露给赵瑶讲着修仙界的繁华，其间有许多常识性的知识，赵瑶提起了兴趣。
　　不知不觉吃过午饭。
　　聊得投机，曾安露似是十分开心，道：“阿瑶妹妹，听师尊说你已经引气入体啦？你我同为水灵根，我来教你一些基本功法吧！”
　　能多学些知识，赵瑶自然愿意。
　　一下午很快过去，那些简单的基本法诀赵瑶很快便掌握。她在山中时多半自己琢磨，现在有人指导，当然进步飞快。
　　曾安露见她似是有了疲态，于是贴心告辞，约定明日再玩。
　　赵瑶乖巧点头应下，安静地目送二人离去。
　　曾安露一路走着，萧尚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回到房内，她面色便沉下来。
　　侍女连忙迎上来。
　　“上茶。”她吩咐。
　　仪态优雅地坐在席上，独自平了平心绪，曾安露看向面前俊美少年，仍是带着平和的笑意。
　　“萧师兄，这位赵妹妹资质真不错。”
　　曾安露是地级水灵根，平日修炼勤勉，对水灵根有独到感知，自然能判断，赵瑶的水灵根品级不会低于地级。
　　若是普通的双灵根也就罢了，偏偏另一个灵根是雷灵根。
　　雷灵根天生克邪，加上对雷劫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各大宗门也十分重视，这样的双灵根，还胜普通单灵根一筹。
　　偏偏悟性也如此高，那几个基本法诀，她当年也用了三天时间才掌握。
　　少年笑笑，十分明朗的模样，“好在遇见宋师叔，不致明珠蒙尘。”
　　曾安露眼神一凝。
　　然而只是一瞬，她又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赵妹妹平时喜欢些什么？她年纪尚小，初到外界，想来有诸多好奇吧。”
　　“赵姑娘性子静，也不吵人。宋师叔吩咐看着她不要出这客栈，她倒也没冲撞门口的同门。平日多是打坐静修，闲暇时爱散散步。听闻她曾拜散修为师，想来那散修前辈是用心教养了。”少年笑意中带着几分恭敬，回答道。
　　是啊，明明出身苦寒边陲之地，整日粗茶淡饭，骤然见了美食，却仍然细嚼慢咽，适可而止。世家中十岁的孩子，也不一定个个有这样的心性。那位散修，莫不是哪个没落世家出身？
　　不过两句问答的功夫，上好的茶端上来了。白雾升腾，茶香袅袅，令人心绪平静。
　　一片安谧闲适中，她缓缓说道：“我不过是给母亲庆生，回来竟有物是人非之感。多了一个赵妹妹固然令人欣喜，但是陈师兄和徐师弟出事实在令人惋惜……”
　　似有叹息。
　　“陈师兄还与我说过，我今年生辰及笄，会送我一份厚礼。可我不想要什么厚礼，只盼着同门都平安。”
　　说着，明眸蓄积起水汽，她掩面拭去，模样伤感。
　　美人垂泪，少年便有些不安，他似是有些愧疚，“若是当夜我拦下他们，也不至于……”
　　“陈师兄一向骄傲，你们合不来，他更不会听劝，又怎么能怪你。”曾安露收敛伤感，反而开解道。
　　“那，师妹也不许伤心了。”少年笑笑，嗓音悦耳，言语中带着亲近和若有若无的怜惜。
　　曾安露勉强露出笑容，眼中强忍泪意，“好。人各有命，师兄也不要介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