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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


  •   世人皆知,旄丘是简兮的小尾巴。

      厮杀声充斥在耳边。
      旄丘身形微颤,微微定神,勉强握着轩天。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艳丽的红色。血雾弥漫,腥味盘旋在鼻间。不远处倒下的族人似有不甘,目眦尽裂。旄丘杀红了眼,手起刀落,血染轩天。

      “子丘!”

      旄丘猛然跪地,丹池涌动,气息不稳,一股暗血涌入喉间。

      “快站起来啊。”恍惚间,旄丘似乎瞧见了小元。他轻轻扯起嘴角,泛红的眼角微微弯起,想告诉小元不要为自己担心。

      “噗。”唇启微张,喉间的鲜血脱离束缚,纷纷喷涌而出,血花散落在血地里,与族人的鲜血融为一体。

      旄丘猛地跪地喘气,大战三日,他已是疲惫至极了。黄沙卷起血花,似有人影倔强地挥舞着轩天。

      简兮一身白衣圣洁如雪,满脸失望,眼底冰冷至极:“妖皇月南,私通魔界,残害数万天族,盗取永矗,证据确凿,活该千刀万剐。”

      湘湖河畔,简兮神君手持天道圣旨,宣读罪人月南罪无可赦,处以凌迟之刑。

      是他亲手持刀,在天兵面前,生生刮了月南三百七十刀。刀锋凌厉,割下的皮肉排列有序,整齐分明。

      鲜血四溢,顺着蜿蜒的河岸流进湘湖,暗红翻涌,云彩烂漫。
      痛苦声,哀嚎声,绝望声…

      湘湖河畔,几十万天兵眼睁睁的看着月南嘶吼,寂静无比。利刀翻滚,割裂血肉的顿声渐渐盖过那人的哀喉,丝丝呜咽伴随着血流划过湘湖,一点一点的回荡在旄丘的耳朵里。

      旄丘一脸乖巧,直立在简兮身后。他涌动地心田渐渐凝固,刀割血肉,万箭穿心。不远处,他的父亲扭动身躯,绝望挣扎,惨痛的呼声散落天地。呼声渐渐衰弱,那人的半身从胸部分开,泾渭分明。利刃慢慢被鲜血覆盖,旄丘只能紧攥手心,将满身仇恨隐藏在黑暗里。

      月南平生奢华无比,如今痛苦穿身,求死不得。他微扬着脑袋,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瞧着旄丘。自己这个儿子倒是满心算计,快活逍遥,真是痛快!

      旄丘勾着衣摆,将脸缓缓的埋进竖起的衣襟里。双手微颤,已然是立不住了。他勉强睁眼,逼迫自己记住这些刽子手,记住父亲的绝望,记住在弑族仇人身后,赔笑献身的自己。

      一刀微偏,血迹散落在简兮眉间。他微微凝神,幻化灵力,小心托起旄丘,滋润着他的灵池。

      而在旁人眼里,简兮的小尾巴乖巧地站在一旁,面容平淡。血腥弥漫,月南狰狞之色似乎刺痛到那小狐狸,他也只是微微发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无声调息,并未出声惊扰简兮。简直可人至极,惹人怜爱。

      “怪不得简兮如此宠爱这小狐狸。”

      “简兮,我定会让你尝尽这世间种种苦痛,慢慢的折磨你,让你体会到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痛苦的死去,终生活在后悔和苦痛当中!”旄丘仿佛看到了简兮无声跪地,苦苦哀求自己。那日,自己将简兮狠狠地揣进阴沟里,满目嘲讽:“怎么,刚开始,可便受不住了?”

      旄丘一脸癫狂,陷入幻境,胡乱挥舞着轩天。黑发在身后抖动,未明黑血溅落在发尾上,很快消失不见。

      眼前的简兮突然消失了。旄丘微微发愣,挣扎着想直起身来。
      朦胧间,浑身是血的阮小元看着自己:“旄丘,你个懦夫!你忘了是谁逼得你众叛亲离,南居皆亡,沦为丧家之犬,背负骂名的吗?”

      “呼。”旄丘猛地从塌上坐起,点点泪水从眼角滑过,滴落在金丝玉被上。窗外,月色正好,沁人心脾。

      冷汗四起。死不瞑目的族人们挣扎着,斥责声交杂在耳边。
      旄丘的情绪不稳,双目通红,死死攥住中衣,手腕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梦中之境那般真实,杀人割心。旄丘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俯身从灵戒中取出安神丹,转动灵力,将蠢蠢欲动的嗜血之意狠压下去。

      调息片刻,他心中突然有些慌乱,迫切地想去暗牢,瞧一眼简兮。仿佛只是看他一眼,便可安抚万灵,平稳心神。

      湘湖水畔,一片宁静。
      “离一。”旄丘挑起散落在地的衣裳,不紧不慢的往身上套着。
      “属下在。”原本空荡的房间里显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旄丘没有抬头,“备马,去暗牢。”他终于系上了腰带,从衣阁中取下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铜镜中的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白衣似雪,宛若神明。

      房中红烛似火,帐幔微浮。旄丘走至窗前,抬手触窗,余光却瞧见了自己的小指,微微愣神。
      “主上,安排好了。”离一半跪在青砖上,片刻后,有些犹豫:“暗卫来信说…有阮公子的下落了。”

      今日的血腥味似乎比往常更浓了些。
      旄丘翻身下马,远远地便闻到了腥气,不由得皱了皱眉。暗牢前,暗卫们正在处理散发着腐朽味的尸体。

      旄丘看着那些人血肉外翻,满目狰狞的样子,微微阖了阖眼。“父亲也曾这样绝望过吧。”旄丘按压心神,不敢再细想下去,抬脚迈进暗牢。
      湘湖暗牢分三层,地下的水牢专门关押罪大恶极之人,由离队严加看管。楼上两层又分拷打,审问,关押三个部门,各有暗卫监视,预防劫牢之事发生。

      简兮半身浸在水里,头发散乱,四肢被钉在墙上的冥锁牢牢束缚,看不出颜色的布条紧绑着眼睛,那布条上似有血气若隐若现。冥锁的微微晃动,冷水打湿了简兮的脸颊,一缕红色便从水中蔓延开来。锁骨处的禁神钉埋在血肉里,只有一闪一闪的亮光显示着它的存在。

      旄丘走至水牢尽头,透过玄铁,看到了水中毫无生气的简兮。他心中刺痛,猛地上前,抬手触摸他的颈脖。

      旄丘压下心中的慌乱,稳住颤抖的手,凝神,指尖终于传来微弱跳动。

      “呼。”旄丘深吐一口浊气,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简兮,复杂万分:“只要跟我低头…哪怕只是一句违心的对不起…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旄丘伸手触碰了简兮的脸颊,冰冷万分,像是那人的心。他面露不舍,却也只是起身擦了擦手,转身便恢复冷漠。“你怎么就这般倔强呢…连骗我都不愿。”

      沾血的手帕被丢弃在地上,似乎昭示着血人的命运。

      暗牢外,月色如水,夜色似画。
      “不要,不要!”简兮轻轻喘气,感到十分疲惫。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叫嚷声,嘈杂万分。他缓缓移动身体,挣扎着往前游去。白雾笼罩,眼前却是一片虚无。

      简兮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掀不开眼皮。他伸手往脸上摸去,摸索了一会儿,手指突然触碰到了空空如也的眼眶。

      “哦。原来我的眼睛已经不在了。”简兮晃晃脑袋,他有些记不清了。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会儿,便再也听不见了。

      “眼睛怎么不在了呢?”简兮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他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回想起来:“哦,是被子丘挖去了。”简兮感觉身体冰冷,寒气在体内肆意游动,他看不见,也听不清。

      脖子上突然被温暖覆盖,耳边似乎响起一人急切的喘息声。温暖从那人的指缝间传遍身体,他似乎不那么冷了。那人又触碰自己的脸庞,指肚从鼻尖划过,温润万分。简兮感觉很是舒服,想同那人道谢,意识却渐渐沉沦,再次陷入昏迷。

      一边恭敬跪地的离二面露不解,暗想:主上与简兮神君…非如此不可吗?

      两千年前,天界。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天君次子阮芿与南居公主花伊,情谊深厚,择日完婚,喜讯传遍四海八荒,天界下令大摆宴席,宴请六界,连贺三日。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真热闹呀。”简兮惦着脚尖站在板凳上,从玉窗中探头望向外面。“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娶花伊呀。”小孩睁大了眼睛,满是疑惑。

      他趴了一会儿,感觉手臂微微酸痛,便弯腰爬下板凳,掰着手指开始数数:“这个是花伊,那个是揽月,还有一个紫芮…”简兮用左手数着右手的指尖,嘴里念念有词。“喔,好多啊。”简兮晃晃脑袋,“小兮的手指不够了哎。”

      简兮咽了口茶,眨眨眼睛,满是渴望:“好想看看花伊姐姐啊。”他用手抬起板凳,吃力的将它放回原位,小脸憋得通红。“可是师父是不会放我出去的。”简兮气喘呼呼的坐在地上,看着堆放在书案上的作业,阵阵头痛:“好想太子哥哥呀。”他转动茶匙手指,叹气道:“小元哥哥写作业是最快的了。”

      南居。
      旄丘是一只小狐狸。它最近刚学会幻化术,幻化成人身没多久,就狼狈的趴在地上,恢复兽形。别的小妖精都已经幻化成人形自在地飞来飞去了,旄丘却只能在别院里揪着尾巴,满眼羡慕。

      别院里只有他和一只老树精。
      老树精做饭很好吃,讲的故事也很好听,还常常陪自己玩游戏,旄丘很喜欢他。可是其他小妖精却讨厌老树精。他们总嘲讽老树精,说他的树皮邹巴巴的,腿脚也不灵便,说话还断断续续的…缺点一箩筐,一点也不好玩。旄丘听见,独自伤心了许久,偷偷为老树精感到难过。

      今天是花伊姐姐前往天宫的日子。南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老树精早早起床,仔细叮嘱旄丘:“记得要跟紧队伍,不要招惹是非。”

      旄丘尚未睡醒,眼皮耷拉着,晕晕乎乎。天亮还早,老树精将他从床上扒拉下来,他紧抱着枕头,在床边发愣,迷迷糊糊的想补觉。

      闻言,瞬间惊醒,瞪大了眼睛;“爷爷不和小丘一起去吗?”老树精从衣阁里取出一件精美的花袍,摇了摇头:“旄丘已经长大了呢。”老树精没有告诉旄丘,像自己这般低贱的奴仆,是不配参加任何宴会的。

      送礼的仪队早已经出发了。旄丘赶到南居门口时,便一点踪影也瞧不见了。

      旄丘看着空荡荡的南居天门,有些害怕,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眼眶微红,迫切想回家找爷爷,可又害怕自己无故缺席,会被族长斥责,连累爷爷,便生生顿住了脚步,转身一步一颤的往天界走去。

      待旄丘抵达天界时,宫宴已经开始许久了。
      把守天门的天兵看着地上一团毛茸茸的小狐狸,便知晓他来自南居,也没有过多为难,贴心的示意宫宴的位置。旄丘害羞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庄重的场合。他背脊的毛发微微发红,嗡嗡的低头道谢,赶忙跑走了。

      “天界好大呀。”旄丘看着远处长长的台阶,有些诧异。南居地势陡峭,一眼便可望到尽头。
      小狐狸走走停停,突然感觉面前的宫殿好像刚刚瞧过。“又迷路了。”旄丘天生分不清东西南北,常被小妖精们嘲笑。

      他晃晃脑袋,心想:“宫宴肯定在最奢华的宫殿里。”它迈步向前,用爪子轻轻推开玉门,“定是这里了。”
      殿内寂静一片,正值若木树开花时节,红花飘浮在枝头,明艳动人。

      爷爷说,宫宴往往热闹无比,歌舞不断。旄丘跳到若木树枝上,蜷缩着身体,将尾巴埋藏起来。它还没有学会飞行,四条小腿从南居一路走至天界,腿脚麻的厉害,爪底红肿一片。

      “小狐狸,小狐狸。”
      旄丘回头看去,庭院无人,风声寂静。他眨了眨眼,翻身一跃而下,落地瞬间,软软的声音再次传来:“小狐狸,你别走呀。”

      旄丘终于看清了。远处,一扇窗户的缝隙,藏有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望着自己,身体微斜,似乎支撑不住,快要掉下去了。

      “嗖。”一只羽箭破空而来,速度飞快,旄丘躲闪不及。
      尖叫声徒响起:“小狐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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