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穿越红楼的倒霉蛋》方晴好

15、五号（2）

　　石平欢正好在林家客园住了一个月后，第二次见到了林如海。
　　这一次，林如海的脸上有了笑容，进了石平欢住的院子，先从英莲手中把阿误接了过来。
　　“这孩子多大了？”
　　英莲低着头回答：“一岁两个月了。”
　　“好好，好孩子。”
　　石平欢笑了：“这是确认我的身份了？父亲大人——”尾音拖得很长。
　　林如海头也不抬；“是。今日正好十月初一，开祠堂祭祖，正好把你们父子的名字写上去。”说完径直抱了孩子走了。
　　石平欢紧追在他后面：“哎哎，父亲大人，对于我的过去，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林如海更是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只忙着哄孙子：“说什么？你本来不就已经打算正经过日子了，如今认祖归宗了，正好多读些书，过些年正经下场考个功名，将来谋个官做，过往种种，便都如过眼云烟了。”
　　“不怕我搞事情？”
　　林如海终于停下了，意味深长地盯着刚刚认回来的儿子：“你打算这么做吗？”
　　石平欢插着手看着他，突然灿烂一笑：“不想，一点不想，父亲大人，我挣扎得够久了，比较想要过点衙内的日子。”
　　我想也是。
　　林如海长叹一声，拉了儿子的手：“那就行了，林家养一个纨绔还是养得起的。”
　　刚拿到石平欢的过去，他实在是有些惊讶的。
　　石平欢在翠玉楼当了八年下人，也亏得他机警，竟然没被弄到南风馆去。
　　这时，有人要给石榴赎身做妾，石榴总还是关心一点自己的孩子，借着机会把石平欢要了出去，也没让他当奴才，送在古董铺里，当个学徒，总算是有了点好日子。
　　谁知不到二年，石榴就难产死了，石榴的主家见石榴的这个拖油瓶长得出众，打算把石平欢送给上司做礼物。
　　十岁的石平欢想法子拿了户籍逃走，自此流落在外，靠着点坑蒙拐骗的市井法子，再加上自己的机智，居然好歹也是混了过来，还混得相当不错。
　　两年前，十五岁的石平欢还娶了媳妇，自己买了房子，买了地，甚至还考了个秀才出来。谁知道，一年后他的妻子难产而死，石平欢还惹上了官司，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且都忘了吧。”
　　忘了？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仇可是要记上一辈子的。石平欢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嘴上却是丝毫未露，只恭敬道：“昨日种种，皆成今我。要是全都忘了，我那金陵的两进小院和我刚考上的秀才怎么办呢？”
　　林如海笑了：“那自然还是你的。为父已经派人去办了，房契地契过几日便送到你手上，你妻子的坟也会一起迁过来，过几天择了吉日，葬到林家祖坟里。明年八月就是乡试，你且在家好好读书，届时正好下场一试。”
　　想起和身世调查一并送来的秀才入学卷子，林如海嘴角抽搐了一下：“为父会好好教导你的。”
　　呃……您还是算了吧。我怕您一不小心气死。
　　给自己搞了个名句集锦式通用文章，还混了个秀才的石平欢摸摸鼻子，觉得可以劝对方把心思花到阿误身上。
　　想到阿误，就想到阿误的母亲柳桃，石平欢心中又是一阵唏嘘，一路上再不说话了。

　　林如海事先征得了贾敏的同意，把石平欢记在了她名下，充做嫡子，也不换名字，自此石平欢变成了林平欢。
　　阿误和柳桃也上了族谱，林如海早翻了无数典籍，最后取《诗经·大雅·崧高》中“於万斯年，受天之祜”一句，为阿误取了大名林斯年。
　　晚上，林平欢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贾敏和林黛玉。
　　贾敏笑着受了林平欢的礼之后，就让人把准备好的非常丰厚的见面礼给了他，又介绍五岁的黛玉给他认识。林平欢从腰间摸了根闪亮亮的双燕戏柳垂丝银簪给小小一只的林黛玉做了礼物，看得林如海一阵抽搐——那根簪子是林平欢穿女装的时候戴着的。
　　因为林平欢已经十七岁，年过弱冠，贾敏也没和他多说什么，略略勉励了他几句，就让他下去了，把儿子留给祖父祖母看顾。
　　林平欢忖度着，有林如海在场，让阿误在这里住上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没说别的，只让英莲留下，免得旁人照顾不好阿误。

　　自那日起，英莲一直留在贾敏身边照顾阿误。大概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来吃晚饭兼看儿子的林平欢领了个老妇人和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来。
　　英莲正在纳罕的时候，就听公子爷指着自己对老妇人说道：“看，这就是我儿子的丫鬟英莲，今年九岁了，你看，她可像你的女儿甄英莲？”
　　英莲一听这话，心中巨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直愣愣看着那老妇人。
　　那老妇人正是英莲的母亲封氏，因林平欢找了朋友去姑苏寻英莲家人，她见桩桩件件都对的上，估计十有八九是女儿，便哭求林平欢的朋友带了她来扬州。如今她见了英莲，便知道这是自己女儿，母女连心，且英莲容貌与走失之时极为相似，一点红痣更是丝毫不变，当下抱着英莲大哭。
　　林平欢只袖着手站在旁边，和林如海夫妇介绍着来龙去脉。
　　好不容易，封氏不再痛哭，竟是转头就跪在了林平欢面前。
　　“蒙公子大恩，让我们母女相见，如今老身厚颜再求公子开恩，让我赎了女儿家去。”
　　说着，封氏从腰间掏出一个手帕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对黄澄澄的金镯子，大约一只有五两重，保管的非常好，看来应该是主人非常爱惜的东西。
　　林平欢嘶了一声，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好没意思。我花了那么多路费让人找你过来，哪里还差这点子赎身的钱？你们母女且在这里留上几日，一来好好教导一下我新给阿误买的丫鬟，二来也让我帮英莲做点安排，好歹也照顾了阿误这么久了。”
　　他抬头看向跪在后面的英莲：“你的身契不是自己收着的吗？到时候办了放良的手续就是了。”
　　英莲应声，扶了自己母亲出去。
　　一直没说话的贾敏此时开口道：“英莲姓甄？”
　　林平欢点头道：“嗯，可不是，就是那个甄家的旁支，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既然是那一家，只怕要和甄家解释一番才好。”
　　以英莲的品貌，到了甄家，只怕将来就是联姻的命，若是留在家里，只怕就只剩下红颜薄命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林平欢觉得，可能还是让她去甄家好些，不然不知道英莲这个倒霉孩子还会有什么遭遇。
　　贾敏笑道：“贾家和甄家是老亲，欢儿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那就拜托母亲了。”林平欢当即打蛇顺棍上，他又不打算娶了英莲拆官配，还是让别人来操心为好。
　　次日，黛玉在上课时偶然和新聘的先生贾雨村提起此事，就见先生大惊失色，自陈曾和甄士隐有故，当日课程完结，贾雨村便急急跑去见了甄家母女。
　　封氏知道丈夫和贾雨村叫好，又曾经送了丫鬟娇杏给贾雨村为妾，如今见他前来相问，也是欢喜。封氏先问雨村近况，知道他丢了官职，现在贾府做西席，又问了娇杏安好，知道她扶了正，自是感叹一番。
　　林如海见有这样一番缘故在里面，又知道贾雨村也在甄家做过西席，正好得了甄家书信，知道不日便派人来接封氏母女前去，便托了贾雨村帮忙护送封氏母女前去甄家。
　　贾雨村一口答应，又苦求了一封荐书。半月之后，甄家人到了扬州，林如海便安排了礼物及践行之事，送了一干人等离去。
　　到了甄家，甄家家主见了这个远方侄女性情温雅，品貌不俗，当下心中大喜，当下安排英莲和封氏都住进自己家中，让英莲和自己女儿一起读书。
　　因知道甄士隐被道士拐去，不知所踪，又好生安慰封氏一番，当着封氏的面写了书信，请托人前去寻找。不久，甄应嘉又从族中挑了个父母双亡的乖巧老实的孩子来，放在了封氏膝下，做为甄士隐嗣子，自此英莲和封氏感激甄应嘉入骨髓，竟是和对林平欢仿佛了。
　　至于送侄女回来的贾雨村，甄应嘉得了林家的荐书，又见他相貌魁伟，言语不俗，有意收拢他做个马前卒，因此对贾雨村倒也优待，因着一时间不好帮他谋官，便暂时又让他做了甄宝玉的西席。
　　贾雨村早知甄宝玉顽劣，自是叫苦不迭，为着还要求着甄家帮忙，打点精神，勉强努力教了一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哄着那小祖宗学些东西。过了有一年多的光景，遇上京中起复旧人，贾雨村凭着甄家帮助，好歹谋了个中等的职位，自去上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