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遇见你》梦寒萧潇

5、第5章

　　三月初三。
　　一大清早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了，本来村子就不大，所以大家一喊话，村头到村尾都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村头停了不少汽车，以前没有假期很多在外工作的人都只能缺席这样的重大活动，现在不同，政策上有法定假日了，更多的人都要赶回来的。
　　壮族的小寨子没有保留传统的服饰，哪怕是过节也已经没有人着传统的服装了，但是壮族的祭祀和丧葬仪式却一点没有变化。壮族有二次葬传统，坡密就是严格传承了这样的传统。人死后，会埋在村子附近的山上，山头是村子很早之前就规划出来的，只葬新坟。人死后3到7年，会择日择时进行开棺捡骨仪式。经过捡骨，就把棺材换成了陶罐，没错，尸骨经过子女的擦拭被安放到近一米高的陶罐里，然后就地继续掩埋。再过几年，家里人就需要给死去的亲属看新的坟地，坟地需要看请风水先生去看风水，然后就可去择时日，再进行迁坟。
　　大多数村子里的乡亲们都有一两处坟地非常的远，这跟风水先生大概有些关系吧，而风水先生总是喜欢择一处特别远的坟地。上午是扫墓最好的时间，因为天气阴凉。
　　小婉的妹妹以及平时不住在村里的叔叔赶早都在九点前回到了村里，然后她们出发去扫墓。第一站是最远的祖坟。因为小婉母亲的说情，方兴作为客人跟着小婉一起上山扫墓。
　　一个小时的跋山涉水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两座坟一前一后排着，坟上和周围长满了杂草，坟并没有墓碑，只有一座矮土墩，如果没有长辈们带路恐怕根本找不到墓地。
　　到达目的地，大家开始动手除草，将杂草都除干净，就可以摆盘祭祀了：五个一口杯，斟上白酒；五双筷子将杯子们分开；一大盘炒熟的鸡肉、两碗五色糯米饭。此时要在每座坟上插上细的竹竿或者芦苇枝，然后树枝上挂着剪好的纸钱。插好纸钱，需要在每座坟前点上香，过去老一辈们说香是不能用嘴吹也不能人为灭掉的，但是现在为了安全，离开墓地时会把香掐断。最后是跪拜了，跪拜的前会先把纸钱烧上，熊熊的火焰载满了亲人们对已过世的家人的祝福，希望他们能衣食无忧。年少的人或许无法理解这种心理寄托，可慢慢长大了，面对生活诸多的无奈，面对着越来越多的生离死别，不但学会了接受和理解，自己也会做起来了曾经不被自己理解的种种。
　　一般在祖坟时大家更多的像一次户外的家庭聚会，是一年当中家庭人最齐的一次聚会。而且，扫墓过程中也不会沉闷，大家说说笑笑，分工合作把杂草清理干净、把墓地拢得高一些，也会聊一聊这墓地的风水等等，大概是因为墓主并不曾跟扫墓的人一同生活过。
　　下山的时候，方兴接到电话，是陈俊业打来的，比较今天是法定假日。
　　“今天武鸣有歌圩，这可是壮族最盛大的歌圩会场，我去村里接你？”陈俊业近日忙得焦头烂额，总算是迎来了假日，必须关心关心这位老朋友
　　“我在扫墓回来的路上。”方兴兴致不错。
　　“这可不得了啊，扫墓还能让外人去的！难不成你们……”陈俊业坏笑。
　　“打住打住！”其实方兴心里倒是挺美的。“你不用来接我，我问问小婉，就是梁女士，她昨天提到了那文化、歌圩，还说想去看看的。”
　　“那我等你们消息。兄弟，加油啊！”
　　“加什么油，别起哄哈！”
　　“看把你急的，哈哈哈”

　　驱车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到了武鸣歌圩现场，出门时小婉的母亲别在车上的几根枫叶小枝条已经蔫了，小婉拿下来，想想又放回去。枫树被村里看作是辟邪的好物，每当出远门长辈们总是要折几根枫叶枝送行的。开幕仪式刚结束不久，但是整个集会现场还是人山人海。眼前满是横幅“壮族三月三，八桂嘉年华”“悠扬山歌唱起来，古韵骆越活起来”等等，节日的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阵阵吆喝声从远处的美食街传来，阵阵美食的气味也从美食街袭来，好不热闹。山顶有寺庙，香炉的香烟缭绕，也是好一场盛大的庙会。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小婉有些迈不开脚了，今天是方兴开车，所以她穿着平日根本不会穿的高跟鞋，就是这该死的高跟鞋，她今天该如何优雅地逛完这盛会？她正苦恼着，然后又把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怎么了？”方兴自然不解。
　　“没事，人太多，天太热，脚太累！”
　　“你都还没走呢！”
　　“我们先等你的朋友，然后再等我的朋友，大家都齐了我们再出发如何？”
　　“这车上很闷热的。外头还有点风，多好。”
　　“都怪你，开什么车！害我穿这么难走路的鞋！”小婉满脸娇嗔。
　　方兴可真是有点意外，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偷乐。“手机给我吧。”
　　“干什么？”
　　“你大概还没有我的手机号吧，万一一会走丢了怎么办？”
　　小婉笑着把手机递给方兴。拿回手机时看到通讯录里多了方兴男士。又忍不住吐槽：“能不能把男士二字去掉？我知道你是男士！”
　　“当然不行！如果你手机丢了，或者出现什么状况，这显示着男士多有安全感！你不许改啊！”方兴一本正经解释道，然后伸手做出邀请小婉下车的姿势。
　　小婉手轻轻一拍方兴伸出来的手，自己下了车。
　　方兴随即把车门关上，虽然有些失落，但是立马紧跟着小婉。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的山歌对唱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请您提前按照秩序找好座位入座……”舞台传来广播。
　　舞台周围早已站着即将参加对歌的选手，他们有的在反复排练着肢体动作，有的在低声哼唱，还有的在嬉戏。女子们都身着颜色艳丽的壮族传统服饰，脚着绣花鞋，头顶银饰或者是青色、红色的绸布条缠好的头饰。
　　当然，这是演出服饰。居家的传统服饰颜色没有这么亮丽，更多的是藏青色或者蓝色。上衣是藏青或深蓝色短领右衽偏襟上衣，下装是宽肥黑裤(也有的于裤脚沿口镶二道异色彩条)，腰扎带有刺绣的围裙，一般也是藏青色居多，裤脚膝盖处镶上蓝、红、绿色的丝织和棉织阑干。
　　小婉很小的时候还玩过家里的纺织机，也听奶奶讲过许多关于纺织的介绍，奶奶那一辈人可都是自己印染自己纺布、刺绣，当然这是相当麻烦的工艺，而且这些布料比较粗糙。工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便捷的同时，也令很多传统的事物面临着危机，所以，当市面上既便宜舒适度又高的衣服出现，家家户户的纺织机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头饰呢，如今居家的头饰自然也是朴实很多，只有老一辈的村民们还常年佩戴着，一般是一块带有刺绣的方巾，颜色以藏青或枣红色为主，面料的厚度跟毛巾要差不多，不然缠不起来。戴法看着简单，但是老人们搭配着偏襟衫、宽腿裤，却很有一番味道。只是年轻人早已没有这样的穿戴习惯了。
　　壮族对银饰品也是情有独钟的，村里的长辈们说，主要是银饰便于携带。在这个小村庄，即使过去很贫穷，但是每个小孩出生后，家里人会给孩子一个银手镯，有辟邪之寓意，更重要的是壮医里有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借助银手镯刮痧。小时候不管是发烧还是头痛、拉肚子，家里人只需要水煮一个土鸡蛋，将蛋黄取出，用纱布裹住银手镯和蛋清在孩子的背上、额头上滚一滚病痛就消散了，百试不爽。
　　趁着对歌还未开始，方兴邀请小婉到会场四周的宣传板上看文案，在人海中，方兴鼓起勇气牵起了小婉的手。两人红着脸对视，小婉反应过来正要脱开方兴的手，方兴没有松手，再次紧握住那只小小的手。
　　“松开。你的手都是汗！”小婉羞怯地看着方兴。
　　“你很煞风景哎！”方兴很尴尬，松开手。
　　小婉抿着嘴笑着：“好好普及一下我们的少数民族文化哈。”
　　“原来五色糯米饭是人丁兴旺，身体健壮的寓意啊，还有这么多的典故。”方兴饶有兴致地看着板上，再看看小婉。
　　“不然呢？”
　　“你不是说了消炎，清热解毒吗？”
　　“我说的明明是CCTV-10,你偏要看着CCTV-9的画面听着CCTV-10的声音,你串线咯，嘿嘿~”小婉打趣。
　　正在她们笑得开心的时候，陈俊业也到了会场。“二位好兴致呀！”陈俊业先打招呼。
　　方兴看了看手表，提议一起到舞台区等待入场，顺便等待小婉闺蜜的到来。

　　陆妙彤和男朋友苏晨毅姗姗来迟。打过招呼后，妙彤把小婉拉到一旁，问起方兴的情况。“我看你们俩很般配的嘛，他也是你喜欢的类型。”
　　“都没说上话呢，你怎么知道是我喜欢的类型！”小婉并不想承认，或者说，她还没有想清楚。
　　“我貌相啊，嘿嘿”妙彤用食指轻轻刮了小婉的鼻子，她们直接总是这么亲密。“你本来就特别钟意这类高高壮壮，很MAN的男人，哈哈~再说了，你看你们那个样子，两个人打个招呼都那么不自然。”
　　方兴远远看着有说有笑的小婉，目光都不一样，仿佛整个世界的光芒都是虚的，除了小婉，难道是牵手的后遗症？

　　“嗨，什么水面打跟斗咧？什么水面起高楼咧？嘿撩撩咯！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咧”
　　“哎，鸭子水面打跟斗咧, 嘿撩撩咯！大船水面起高楼咧，嘿撩撩咯！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哎！”
　　精彩的山歌对唱以最熟悉的经典曲目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