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照花枝》浅有嘉鱼

2、第一章

　　“我，我喜欢你。”

　　“不行！”

　　“为什么啊？”明纱重重地坐回身后的椅子，上半身如同一条咸鱼瘫在桌上，“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要不我还是放弃......”

　　“不许你说放弃！”林顾姝问道，“纱纱，你知道简爱吗？”

　　明纱摇摇头，她常听人提到过这本外国名著，不过从来没真正读过。

　　“她是一个灵魂高贵的灰姑娘。”林顾姝背对着明纱小步走着，语气里带着向往，“她不因自己的贫穷和低微而丧失尊严，她纯净，不卑不亢，勇敢追求爱情和坚守爱情，即便困难重重，依然收获幸福。”

　　她忽然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尊重是爱情的前提，勇气更是，纱纱，你不应该有负担，勇敢的让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你的感情。”

　　她是个跳脱的性格且是典型的恋爱脑，精通各式各样的恋爱技巧却对恋爱本身从未接触，也因此，在她听到好友要向人告白时，她先是故作惊讶了片刻，之后立刻自告奋勇做起了狗头军师。

　　明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而在她脑海中构想出的场景却是——当她向那人吐露心意，那人一定会不屑的嘁一声，然后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同情地看自己。

　　“你只要更大胆一点，更认真一点，直视对方眼睛就可以了。”林顾姝重申道。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

　　“你看着我，假设我要向你表白，我示范给你看。”

　　林顾姝扶正明纱的身体，从旁边搬了张椅子，与她面对面坐在一起。

　　早已放学的教室只剩坐在后排座位的她们，六月下旬的河阴市天气十分火热，一股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旖旎气氛在空气中飘荡。

　　明纱紧张的捻着校裙裙摆，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林顾姝注视着明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林顾姝身材娇小，长相甜美，声音更加如此，明明是相同的一句话，明纱却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支箭射中了一样。

　　“好，好厉害，这就是你所说的绝技吗。”明纱捂着扑通扑通的胸口。

　　林顾姝趴在桌子上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发梢处外露出的红红的的耳朵，可以看出她现在的害羞状态。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放学了就赶紧走，早点回家不要逗留。”教室外，一脸凶相的国字脸老师朝着两个双颊泛红的女孩大声喊道。

　　从学校门口出来后，与往常一样的是两只轻轻牵在一起的手，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林顾姝没有再在明纱耳边叽叽喳喳谈论着学校里的八卦，而是像个鸵鸟一样始终用头顶对着明纱。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走到一处公园，碎石子铺就的小径在她们脚下延伸出两条不同的方向。

　　眼看马上就要分别，林顾姝率先打破沉默，“这几天你还要去你那个师傅那里吗？趁着放假不如我们出去玩吧，隔壁端州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我们一起去吧怎么样？”

　　“算了顾姝，师傅让我一有空就去她那里，下次吧，下次我们再去好不好。”

　　“嘁，你那个所谓的师傅都教你些什么啊，我前几次找你你都不在家，明叔叔居然会放心，小心她是个坏人。”

　　听到林顾姝的话，明纱神情不悦道：“师傅才不是坏人，顾姝你不了解就乱讲。”

　　林顾姝显然没想到明纱会为了维护一个外人和自己发火，她瘪了瘪嘴，轻轻放开明纱的手，“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她又忽然跑回来，踮起脚神秘地贴在明纱耳边道：“明天我们还在这个公园见面吧，下午.....五点吧，我有些好东西要给你。”说完，就在明纱疑惑的视线下，一蹦一跳消失在了小径的拐弯处。

　　拐角的林荫道下，林顾姝收起之前伪装出的怡悦，她靠着墙沮丧地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踩着脚下的石子。想起明纱如草莓般嫣红的唇，林顾姝心中悸动连连，她苦恼的想到，今天如果不是她的内心在最后关头叫停，恐怕当时她已经亲上去了吧。

　　“帮自己的心上人向其他人告白，太差劲了吧！”她用力踢出脚下的石子。

　　咔嚓——

　　钥匙插入锁孔的脆响在寂静的楼道内回荡。

　　“本台消息，今日中午又有一名女性的尸体在河堤上被发现，疑似之前失踪的某初中女生，这是本市自去年八月开始出现的第四起杀人事件，警方已确认为“8.3大案”凶手所为，本台再次提醒市民朋友们做......”

　　晨光透过窗帘，在堆放杂乱的房间内洒下一层灰蒙蒙的光。明纱关上电视，抱起一条毯子轻轻盖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熟睡的徐沅芷身上，她的身上还穿着套裙和没来得及脱的丝袜，显然是昨夜工作完就直接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明纱跪坐在羊绒地毯上，屏住呼吸凝视着沙发上的人儿静谧的睡颜——错落有致的光晕撒在徐沅芷白皙的面庞上，眼角的一颗泪痣为她平添妩媚，晶莹的耳垂泛着粉红，如天鹅般细白且修长的脖颈一直是明纱最迷恋的的地方，她曾不止一次怀疑过，师傅幽然的体香是否就来源于此。
　　似乎是感受到了在自己身上游移的灼热视线，徐沅芷的嘴里发出一声诱人的轻哼，引得明纱呼吸骤然一滞，她连忙支起有些发麻的身子走进厨房。

　　“明纱，几点了。”带着起床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

　　“九点了，师傅。”

　　临到天亮才睡下，徐沅芷的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她瞥了眼明纱身上的深蓝色校裙，“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不用上学吗？”

　　“嗯，因为那个连环杀人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正好过两天就是端午节，所以学校就顺便停课了，不过等我们都到了学校才通知我们，害的我白起一大早。”

　　徐沅芷闭上眼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往常正正经经盘在脑后的三千青丝此刻没有了束缚，随意垂散着像盛开的泼墨牡丹。明纱系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刚走出厨房看到的就是这幅美人初醒图，晃神间，捧在手心的茶杯都差点没端稳。

　　这只银白绘水墨兰花的瓷杯是徐沅芷专用来泡茶的，其中蒸腾着热气的苦荞茶更是她清晨的最爱，这些都是她从未说与他人听的秘辛，徐沅芷有些奇怪得看了一眼明纱，但还是接过了茶杯。

　　“明纱，你快17岁了吧？”

　　“嗯，下个月17岁生日。”

　　“一晃眼都过去10年了。”徐沅芷不无感慨，人常说她是个冷血动物，但眼见曾经小鸟依人在她身边的少女长成一个大姑娘，她还是会像个平凡人一样感叹非常。

　　“虽然10年过去了，但师傅还是那么年轻好看，不只现在好看，未来也一定会一直好看下去。”

　　“小东西，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花言巧语。”徐沅芷勾唇一笑，手指捏着小勺轻轻搅拌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早上喜欢苦荞茶的？”

　　明纱抓了抓垂在胸前的长发，自以为表现得十分自然道：“平时看到的嘛，师傅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喜欢观察的人。”

　　徐沅芷浅啜了一口，神色不显，“倒是连我喜欢配蜂蜜都观察到了。”

　　眼见沙发上的人眼睛微微乜起，好像濒临爆发的边缘，明纱立刻提议道：“师傅，我给你挽发吧。”也不管徐沅芷同意与否，抓起一把木梳就直直绕到了沙发后。

　　“师傅的头发真好看。”还有股淡淡的兰香味。

　　明纱轻轻把徐沅芷如丝绸般柔顺的秀发拢在脑后，调皮的发丝在她的手下显得温顺异常。明纱的手很巧，不多时，先前的一团乱发就已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如墨的长发优雅地盘起，露出雪白盈润的脖颈，惹的明纱像是有片羽毛在心中拨撩。

　　“哼，无事献殷勤，想要什么直说吧。”显然，徐沅芷把明纱对她带有特殊意味的行为当成了一种目的性的奉承。失望在她心间翻涌，在这场跨越十数年的决战中，她更想看到的是一个继承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明纱，而不是一个趋利避害的普通人。

　　想要你。

　　明纱差点不要命的脱口而出，不过现在她是没这个胆子的，内心思虑一二，她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几个魔法学习上的疑问想要请教师傅。”

　　徐沅芷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不置可否地闭上眼。

　　明纱知晓她头疼，遂即伸过手去帮忙按摩头顶，每个动作她都尽量做的很轻，徐沅芷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她心里憋笑：原来师傅也会露出这么可爱的样子，那为什么整天要对她这么冷冰冰的？

　　“师傅会在教完我魔法之后离开这里吗？”明纱试探道。

　　徐沅芷不无讽刺地说：“如果要教完才可以走，按照你现在的速度，恐怕我要一辈子留在这。”

　　意思是不会离开咯？明明是个好消息，明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是在骂她笨吗？

　　她的眼睛定格在书架上的照片，“妈妈和师傅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妈妈的信里常提到你，还叫我在你身边好好和你学呢。”说者无意，却没有注意到听者越皱越深的眉头。

　　徐沅芷选择避而不谈，一想到那个女人她就头疼如裹，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她挥开明纱在她头上动作的的手，重新坐了起来，恢复起先前冷感美人的模样。“准备一下，有客人要来了。”

　　“客人？”

　　明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旋即汲着拖鞋跑到门边拿鞋。

　　徐沅芷偏爱穿高跟鞋，也酷爱收藏，以至于她特意在入门处置了两只大柜子专来存鞋。

　　明纱左挑右选，最终拿了一双玄青色绒面细高跟鞋。这带着她的一些小私心，她曾经见徐沅芷穿过一次，将她的腿衬的笔直又纤长，端庄中透出一丝小性感，只是遗憾的是，自那次后就再没见她穿过了。

　　“这双？”徐沅芷看着明纱托在手掌上的高跟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何物。明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不过还好最终这双高跟鞋还是被接了过去。

　　徐沅芷外面套上一件深黑色的西装上衣，显得十分干练。她本不比明纱高多少，但此刻在高跟鞋的加持下，整个身体的玲珑曲线被拉的无比性感。明纱深吸下几口气，试图压下蹭蹭上冒的火，到最后索性转过身不看。

　　“师傅，我去学习了。”徐沅芷从不准她去见客人，只许她呆在二楼的小房间里枯燥地抄书，只不过这次却听身后那人说：

　　“不，这次你和我一起去，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让你那位客人互相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