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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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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每当陆离病发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在十八岁生日前的那个晚上,少女的睡颜,漫天星子,他的低语,当时有多虔诚,后来想起时,就有多痛。
生日那天,陆钰意料之中的出现在了澄园里,礼物是一辆黑色的宾利,阿离对这礼物没有太大反应,陆钰笑着提议,阿离十八岁了,也可以去学学驾照,以后开车带她出去玩。
听完这个提议,陆离对父亲送来的这辆车倒是颇为满意。
陆钰事务繁忙,用过午餐后便匆匆离去,陆离看着父亲两鬓间的白发,眼眸深沉,却终是未再多言。
下午陆离陪着安歌去了城郊,秦奶奶见他们来,心里很是欢喜,她是林芝母亲的手帕交,好友过世,只留下了林芝,林芝孝敬她,出事前也常来看她,她除了是林芝的伯母,更是她的心理医生,年少情殇,林芝跟她母亲一样执迷。
“小离十八岁了,成人了,你母亲一定也会很开心。”
老人坐在藤椅上,腿上搭着花纹繁杂的毯子,笑容和蔼。
陆离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
语气肯定,却听不出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安歌坐在他身边,想起阿离之前说的那句,不能原谅,无法怪罪。
老人摇摇头,眼神落在腿上,眼前浮现林芝那张明艳的面容。
陆离初三毕业时,她第一次再这间房子里见到了沉默安静的小男孩,见小离的第一面,她就觉得这孩子精神状况不好,她把陆离支到隔壁房子里去,林芝便哭着跪在她面前,几近癫狂,嘴里喃喃着要她救救陆离。
后来,林芝出事,陆离便不愿意再来这里,再来时,便带来了安歌,病情也有所好转。
“既然来了,吃了晚饭再走,我给你煮长寿面。”
老人起身,朝着菜园子里走去,八月蝉鸣,园子里果蔬清香,花开灿烂。
晚上回到澄园时,薛尧已经等候多时。
陆离拍拍她的肩膀,朝薛尧打过招呼后就上楼了,留她们俩面面相觑,安歌看着面前神色恹恹的阿尧,不由心疼,牵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说吧,你跟那个季鲲鹏,咋回事?”
“爱而不得,是我的一厢情愿。”
安歌搂着她的胳膊,头轻轻蹭了蹭阿尧的肩膀,“你还好吗?”
阿尧笑的勉强,“还好。”
后来从阿尧无序的言语中,她拼凑出了故事本来的模样,很俗套的故事,阿尧在校报上对季鲲鹏一见倾心,后来在薛家再见,父亲是季鲲鹏的钢琴老师,自觉是天赐姻缘,便开始了死缠烂打,后来季鲲鹏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同意跟她在一起,却在高一那个暑假里不知去向,后来才知道,他出国了,不声不响。
徒留阿尧一人在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情里,踽踽独行。
安歌轻轻挠着阿尧的掌心,出声询问:“季鲲鹏跟阿离是好朋友,你见过以前的阿离吗?”
闻言,本来陷入忧伤的阿尧,一下子像炸毛的小猫,“安歌,你应该来安慰我嘛,就知道关心你的阿离,我太可怜了,爱情失败,友情不保啊。”
见她开始抱怨,安歌知道阿尧的气消了不少,“不生气了?”
阿尧撇撇嘴,“气,气死了。”
“见过,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说完,默了一瞬,阿尧抬头,水汪汪的看着她,“可是安歌,他要走了。”
“也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会真的喜欢他,我总想着,等我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就带他去见你,还没等到我告诉你,他就走了。”
“好不容易,我淡忘他,学着忘记,就在我就要成功的时候,他又再次出现,在撩动我心弦后,甩手离去。”
“安歌,我不喜欢他了,好不好?”
安歌看着阿尧眼里的隐痛,阿尧一向是坚强的,看似天真纯善的她,却最是心智坚定,“好,不喜欢他。”
陆离下来时,阿尧已经走了,安歌靠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专注。
前世,阿尧满世界跑,安歌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跟季鲲鹏有所联系。
“想什么?”
陆离倒了杯温水塞进安歌手里,在她身边坐下。
“想阿尧,想季鲲鹏。”
陆离伸手轻轻搂过她,轻声道:“阿季其实很喜欢她。”
安歌微微仰头看着他,眼里尽是疑惑。
“他们还没在一起时,我们在球场见过薛尧,那个时候阿季指着薛尧的背影,告诉我,他喜欢那个女孩。”
有的人张扬,爱的轰轰烈烈,有的人隐忍,爱的细水长流,从相知相许到两心相离,不是爱变了,而是我们都固执而莽撞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对方。
安歌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温水,言语清淡,“随缘吧。”
情事,是月老手中牵着的红线,冥冥之中早有定论。
......
高三来的急促,同学们收起以往的漫不经心,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复习里,一路走来,寒窗苦读何止十年,终于在这一年里,能得一个结果,少年人风华正茂,熬过了长路漫漫,无畏亦无惧。
安歌也不例外,备战高考,不敢有一丝懈怠。陆离收到了西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西宁大学数学系,全国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她想与他并肩,前世在西宁大学读了汉语言文学,这一次她想换个自己喜欢的专业,设计或是外语系。
想要变得优秀,站在他身边也能毫不怯懦。
那一年的高三,平稳顺遂,没有兵荒马乱,阿离的母亲仍是靠着呼吸器生活,但至少活着,陆离把她照料的无微不至,母亲也在临近考试时回国看她,然后奔赴下一场救援,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动乱,只是他们刚刚好生活在了安稳繁荣的中国。
二零一三年六月,安歌怀揣的梦想跟忐忑走进了河州一中的考场。
阳光倾城,透过玻璃窗折射在试卷上映出光圈,考场上同学们奋笔疾书,此刻,化笔为剑,奋勇厮杀。安歌看着试卷上黑色的小字,觉得那是每个人的战绩,有人是捷报,有人战败,还有人不战而逃。
那天考完最后一门,安歌出来时,门外围满家长,失声痛哭,满面欢颜,安歌看着面前的人们,忽感孤独,等她穿过人海,少年逆光站立,圣洁高贵。
陆离没问起她考的如何,只是将手中的水递给她,牵着她一言不发的去了车上。
那辆陆钰送来当作生日礼物的宾利,终于在陆离拿到驾照后,得见天日。
被陆离送回家后,她便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陷入沉睡,这场无声的战争持续一年之久,终于在今天拉下了帷幕。
二零一三年,先出成绩再报考,可等待的过程,也是备受煎熬,她之前问过阿离,以后想做什么样的职业,阿离说想做数学教授,因为热爱数学,因为大学生无需老师多加管束,这样就有足够多的时间陪她,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说自己也只想过着平淡无波的日子。
这一世,终究是因为她的出现,有了些许不同,阿离的病情稳定,阿离的妈妈没死,舒晚没有被人伤害,魏炜也没有因伤人入狱,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着。
毕业季,人人都忙着跟自己同窗好友聚餐、告别,对着暗恋对多年的人,吐露心迹,陆离跟安歌对这样的宴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除了班级聚餐两人出现了之外,别的聚餐也是只挑了几个相熟的小聚。
还记得那天在火锅店,李明彦跟黄亚萍,一个搂着她的脖子,一个抱着她的腰,哭的稀里哗啦,安歌觉得好笑,却仍是让泪沾湿了衣衫。
美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维护,可发生变故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天接到晚晚电话时,她还是满心欢喜,出门时,阿离还贴心的提醒她早点回来,陪他用晚餐,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毫无差别。
可当她跟舒晚被堵在墙角时,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再次出现。
安歌几乎只一眼便认出带头的那个长相凶狠的男子,是那天晚上把魏炜堵在巷子里的那个人,身边站着的男孩看起来跟晚晚差不多大,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看向晚晚的眼神却令人发寒。
她轻轻把舒晚拽到身后,面前的人挑衅的看着她们,那眼神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对方三个中年人加上一个男孩子,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逃跑或许尚有一丝希望,可带着晚晚,要想完好无损的离开,根本不可能。
领头的凶恶男子开口,声音恶寒,宛若地狱里的阴鬼:“既然今天碰上了,咱们就谁也别放过谁。”
话音刚落,舒晚抓着安歌的手一顿,随即松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美丽而脆弱,声音微弱。
“姐姐,你跑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