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古堡》宫小铭L

3、古堡幽灵

　　这般追追逃逃，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卡罗尔被逼得实在走投无路。身后是高高的围墙，左右各有一大群疯狂的仆人在不断逼近。前方则是一颗巨大的树，长在道路中央，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连蚂蚁爬过去都得蜷起六只脚。

　　“怎么办？”卡罗尔自言自语，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了，光明终于放弃了挣扎，麻木的被黑暗吞没。仆人们的动作一顿，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争先恐后地四散而开逃跑了。跑在最后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哭喊声，拼尽全力去赶超前面的人。

　　卡罗尔觉得情况不太妙，但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跑到大树下，尽量将自己藏到树洞里。

　　一股凉风从身后传来，卡罗尔顿时汗毛倒竖，连忙跳出树洞，震惊地回头看去。只见树干逐渐消融，露出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透过这孔洞，卡罗尔清楚地看到了之前在墙外看到的古堡。
　　紧接着，风越来越大，好像成千上万匹烈马从孔洞中蜂拥而出。发出的声音好像受难者垂死的哀鸣，又像战场上士兵狂怒的嘶吼，或像坟前祭奠者绝望的呜咽。卡罗尔不禁后退了几步，死死地盯着孔洞后越来越近的黑影。

　　这黑影从城堡的大门后出现，走过大概两百米的路，穿过的树洞，站到了卡罗尔面前。这是一个身披黑色连帽斗篷的人，帽子戴在头上十分宽大，将他的容貌全部遮住，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卡罗尔深吸一口气，指着这人喝道，“你是谁，少跟我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面前这人的身影陡然模糊，消失不见。卡罗尔紧张地转头，但这怪人并不在他的身后。

　　“啊！”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卡罗尔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有重物便“嘭”得一声砸到了地面上。
　　一个灰头土脸的仆人在地上扭来扭去，像蠕虫一样蜷缩在那黑影的脚下，哀声求饶。卡罗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逃跑的速度比抓他的速度还快了。也就是走了一会神的功夫，身前的仆人便化作了飞灰，只剩一小团光点漂浮在半空中。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的灵魂。”低沉的男声在卡罗尔耳边响起，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盖伊拖着他去听的音乐会，里面的某种乐器发出的声音和这嗓音很相似，好像是大提琴吧。卡罗尔也不是非常确定，因为他当时也就清醒了五分钟？

　　“你在走神？”这声音顿了顿，有些无奈，“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灵魂抽出来？”
　　“抽吧，反正我在做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卡罗尔翻了翻白眼。
　　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相信这段经历的真实性。但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梦呢，现在还是周一的晚上？还是在周二的午睡时间？或者是某一节课的课上？想到这里，他烦躁地甩了甩头，希望这梦赶紧结束，他可不希望一会儿他大叫着惊醒，搞不好还会被老师赶出教室。

　　少年变声期特有的音色回响在寂静的夜空中，像抛到沉入大海的石子一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气氛陡然凝固，卡罗尔动了几下，见这黑影还是没反应，便悄悄后退几步，拔腿就跑。

　　“唰!”
　　黑影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带起一阵凉风。他想要停下来，但二者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看着近在咫尺的黑影，甚至都可以看清它袍子上的精美的花纹，卡罗尔不由闭上了眼睛。

　　一阵寒意使卡罗尔打了个冷战，此刻的他就好像不小心掉入水中的人一样，被包裹在密度比空气大的神秘介质中，细腻润滑，却冰冷刺骨。

　　强烈的窒息感使卡罗尔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死去了，他无意识地张开嘴，急切地想汲取氧气。有什么东西被他吸到了喉咙里，与他想象中的不同，这并不是水，而是一种粘稠灵活的气体。在他张口的瞬间便钻入他的体内，迅速蔓延到他的全身。好像昏昏欲睡时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坚定地向前迈了一大步。

　　被包裹的感觉一消失，卡罗尔便急切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就连那大树也恢复了原状，伫立在原地，哪有什么树洞与古堡。
　　卡罗尔揉了揉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随便选了个方向飞奔而去。

　　跑着跑着，他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桎梏便打破了，轻柔的夜风徘徊在他的脚下，身周，调皮地在他的衣服中穿梭游走。卡罗尔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在，在飞”
　　发现了这一点，卡罗尔的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面色涨红，高声欢呼，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扭来扭去。结果脚下的风骤然变大，他身体一个不稳，狼狈地仰天摔倒，翻转了整整一周。要不是他反应得快，估计能把脑袋扎到地里。

　　“太危险了!”卡罗尔目光炯炯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后怕的意思。

　　整整一晚上，卡罗尔都在练习如何飞行，但还是没练出什么名堂。看他那飞的架势，活像是看一只鸭子走路，摇摇晃晃，歪七扭八，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二天一早，鸡鸣声打破了卡罗尔的美梦。同样被唤醒的，还有昨天撵得他抱头鼠窜的仆人们。
　　“来吧来吧！傻瓜们!”卡罗尔一清醒便跳起来大笑道，“我可是会飞啦！看你们怎么抓我!”

　　看着闻声而至的僵硬的躯体，卡罗尔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身体陡然腾空，像一只大鸟一样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绕是这些仆人面部肌肉僵硬，此刻的表情也是目瞪口呆的。
　　“让你昨天追我!”趁着仆人们还都没缓过神儿，卡罗尔极速俯冲，盯住一个昨天追得特别积极的，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一下，两下，三下……那仆人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青绿，面瘫着的脸被愤怒填满，嘶吼着一跃而起，想将卡罗尔抓下来。

　　卡罗尔灵活地闪开，反倒是这仆人落到地上时不小心摔成了好几块，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但是尽管这样，也没有血液流出，他的身体好像被晶体化了一般，上面布满了网状的裂纹。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卡罗尔看着地上这群仆人，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对他们既好奇又怜悯。难不成这些人被制造出来，唯一的使命就是杀死这庄园里一切的外来者？

　　卡罗尔张扬地四处飞着，累了还会到树上休息一会儿，等到仆人搬来梯子，想爬上去抓他时才大摇大摆地离去。趁着这功夫，他又将整个庄园观察了几遍，还是没找到盖伊的踪迹。
　　最让他不解的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颗大树。他站在地面上时，抬头向上看，看到的是蓝天。而当他飞起来时，头顶上盖着的却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树网。这树网与围墙紧密地结合到了一起，将整个庄园布置得像铁桶一样，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卡罗尔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好像一只被困在蚊帐中的蚊子一样，四处乱撞却徒劳无功，身后还有一只大手在伺机而动。只要他一松懈下来，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拍成肉泥。

　　这时，底下的仆人搬来了一张张大弓，弯弓搭箭，闪着冷光的箭尖对准了卡罗尔，随时都会将他射成筛子。卡罗尔顿时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冷汗直冒。
　　“啊！”箭雨朝他袭来，黑压压的一片，盖住了他眼中的太阳。卡罗尔好像一辆被上弦的玩具车，玩命地向前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他甚至觉得头皮可能会与空气擦出火星，点燃他的头发。

　　“啊啊啊！我比箭跑得快哇！”卡罗尔回头一看，箭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但始终无法追上，且距离越来越远。
　　再转过头来，面前是一堵石灰岩砌成的墙，泥土的芳香之气充斥着他的鼻腔。再之后，是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颤抖了几下。

　　卡罗尔晕头转向地砸破了一个棚顶，穿透了一个箱子，狠狠地摔到了一个柔软的麻袋上。瞬间灰尘飞扬，木屑四起，惨叫连连。
　　趴在麻袋上缓了好长时间，卡罗尔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克服着嘈杂的耳鸣声，艰难地判断出，不只有一个人在尖叫。

　　再仔细一听，这声音很熟悉啊！

　　“盖伊!”卡罗尔想哭的心都有了，“盖伊，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蠢猪!”微弱的哼哼声有气无力的响起，“我在麻袋里，麻袋里……”
　　“哦……”
　　“你怎么还不下去!”

　　“啊！麻袋里！？”卡罗尔猛然惊醒，忙不迭爬起来，跳出残破的木箱，顾不上钻心的疼痛，将盖伊连人带包装一起扯了出来。
　　“哦！天呐！你差点砸死我……”盖伊刚一露头，便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活像一只被夹到尾巴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