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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双生人面镯(二十一) ...

  •   这只鬼像提水桶一样把我往上拉,速度很慢,力气却非常大。这是天天蹲在盗洞里钓替身吧?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我。

      我本来在墓里已经缺氧了,现在脖子再被这么一挤,我的脸当场就紫了。

      我本能的想要挣扎,可是卡在小道里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伸长舌头瞪圆眼珠子,像一只被割脖子放血的鸡一样喘不上气来。

      一瞬间我都能看到自己的死相了,脖子被硬生生拉长,窒息而亡那种。

      阿唤托着我的腿,好让我不要被拉扯得那么难受,但即使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从这条狭窄的通道上把我拉回来,如果她凿坑什么的,说不定泥土陷落,直接把我埋了。

      一个活人只能给一只水鬼当替身,多么希望多来几只鬼,因为分賍不均打起来。

      对了,方灵柔呢?刚刚水鬼的草鞋掉到我脸上,该不会把变成蟋蟀的她给拍死了吧。

      妈的,后面跟了一只白衣女鬼,前头趴了一只红衣女鬼,被两只恐怖故事里最常见的女鬼护在中间,还能着了道,马上就要变成第三只枉死长舌头工装女鬼了,到时候就真的只能给阿唤当左护法了。

      托着我双腿的力度消失了,我一边因为窒息而耳鸣,一边听到了阿唤咔嚓咔嚓骨头重新排列的声音。

      一堆排列错乱,干枯的、嶙峋的骨头像蚂蚁群一样贴着我的身体移动,是阿唤在爬过我的躯体。

      我的脸部肌肉已经失去了控制,只有眼皮还能动,双眼却像挂着两辆压路机似的。不能晕过去,要醒着,否则我就等不到阿唤来救我了。

      突然间一股腥骚的液体喷溅到我脸上,拉着我脖子的麻绳一下子松了。

      我艰难地抬眼看去,看到那只水鬼身后有一扇小木窗。

      “嗷呜。”方灵柔从小木窗里探出头来,小吼了一声,牙齿变得像锯子一样,凶残地咬断了水鬼的那截脖子。

      喷出来的自然不是血,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方灵柔掰过水鬼的肩膀,竟然津津有味地吞食了起来。

      鬼吃鬼。

      我理解水鬼的尸体都是在水里泡久了,身上的液体自然很充足,但能不能换个方向再吃啊!那些不明浆壮物糊我一脸了都。

      方灵柔吃了几口,又把水鬼的手指脚趾扔我脸上,看到我满头都是人的手指脚趾,她眨眨眼对我说:“我不吃这些,脏死了。”

      她又说:“连姥姥人傀的主意都敢打,当鬼当太久了是吗?嫌命长,哼。”

      行吧,我已经累到反白眼,这点小事已经算微不足道了。

      这个丫头作为鬼来说还是挺厉害的。

      如果我还有力气说话,我还想向方灵柔提建议,要不干脆在盗洞里铺满你的小木窗,将我一点一点挪出去。

      可能是看到我像死鱼一样快翻白肚了,方灵柔对我说:“ok。”

      你又ok了?难道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方灵柔像泥鳅一样摆了个尾,捡起水鬼那条麻绳,绑在我撑在泥面的手腕上,就这样把我拖行了一百多米。

      比起手臂,还是小命比较重要,方灵柔一边拖我,我一边在安静地考虑断手之后要靠什么谋生。

      但终究是看到了光。

      出口是一个山坡边的废井,井口还摞了一堆砖头,长满杂草。

      山坡的对面是大河,左面是一个死水坑,右面是建筑工地。

      这里是岑溪站,就是盖大厦在地基里挖出铁牛来的那个地方。

      走了「生路」,我能活下来了。

      我的双手架在井口,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到的东西都覆盖着黑影,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几乎要晕在井口了。

      我就这样趴着缓了好久,才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往井边移。

      “帮我拿一下。”

      阿唤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我侧头一看,一个头骨滚到我身边,声音就是从这个头骨里传来的。

      井里爬出来一具无头骷髅,肋骨像伞一样收了起来,其它地方的骨头都是错乱了。

      我腿一抖,将那个圆滚滚的骨头踢开了。

      谁知道方灵柔飞身扑过来,铲地式躺平接住,回头用一种“你死定了”的表情盯着我。

      那个无头骷髅一边走,一边调整身上骨头的位置,又从方灵柔手上接过了头骨,装在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骷髅的头发和皮肉都长出来了,我也能猜到,就是阿唤嘛,刚刚她大概是为了救我,就折叠了一下自己的骨头。

      “好傲慢的人类!还不磕头认错?”方灵柔叉着腰,趾高气昂地对我说道。

      阿唤只是低下头,整理着自己新变出来的衣服,小声问我:“你有梳子么?”

      人傀加梳子,我又想起了祝生抠出五指头骨,插在自己头发上的情景,莫非阿唤是在暗示什么?

      我连忙说:“姥姥,我的脑容量太小,连带着头骨也短,不…不能当梳子用的……”

      阿唤抿着嘴,幽幽地看着我,说:“只是想要普通的梳子梳理头发。不要喊我姥姥。”

      方灵柔悄悄对我说:“看吧,她生气了。”

      如果我的手还能动,我一定要和方灵柔打一架,就知道煽风点火!

      “阿唤……”我说:“那我以后还叫你阿唤吧?”

      “嗯。”

      我又想起阿唤说不要呼唤坑里还在沉睡的「祭女」,否则她们就会醒来,我又问她:“每次我喊你的名字,你即使在别的地方,也能听到吗?”

      阿唤点点头,说:“能听到。”

      怪不得“名字”这个东西是哦咒语一样的存在,这传播能力比电波还强,幸好平时没说阿唤坏话。

      但下一秒阿唤就闪到我背后藏起来,而方灵柔躲得比兔子还快,在地上开了扇门,溜进去了。

      一阵擎天动地的声音从我脚底下传来,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震动。什么情况?天地要崩塌了吗?

      而震动后是一声接着一声巨兽的咆哮声,而且是直直冲着我而来的。

      一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怪物向我快速飞来,地动山摇间我根不动不了,只能任由这只巨兽的爪子穿透我的身体。

      犹如过山车垂直冲向我。

      “唔……”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我只能在原地躬起腰,闭上眼睛。

      俗称等死。

      但这只巨兽的利爪穿过我的身体的时候却像强弩之末,汹涌的气势化成一股轻柔的水雾涌过来,一点痛感都没有。

      向前向后看了一圈,那种巨兽已经消失了。

      “是地鼓响了。”阿唤说:“刚刚是镇水兽,名字叫做趴蝮。”

      是龙九个儿子里的那只趴蝮吗?我只知道趴蝮是守护河道的神兽,以作祸人间的鬼怪为食。

      这样想一下,刚刚方灵柔和阿唤都躲得这么快,她们不就是鬼怪吗?趴蝮是来吃她们的吧?

      阿唤又敲了敲地面,方灵柔这才探头探脑地爬出来,捂着嘴说:“吓死鬼了,幸好地鼓损坏了!”

      我张了张嘴巴,这两个鬼在说什么密码,我全都听不懂,但既然现在没事了,我还是先去医院吧,方灵暖和我骨折的手腕还在等着我呢。

      手机没电,我只能连滚带爬地走到路边,拦下了一个路过的大叔。

      幸好是大白天,否则荒山野岭冒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来,还是挺吓人的。

      我断气一般地说:“去……市……医……院……”

      大叔说:“先报警吧!你被打劫了?”

      “不,我知道掉坑里,摔骨折了。”

      大叔人挺好,掏出手机现对着我拍了几张照片,又拍了个小视频,说明状况后上传,先取证,以防我讹他。

      接着便把我拖到车里。

      阿唤和方灵柔飘在我两边,和我大眼瞪小眼。

      “地鼓是旧时为了镇压我们的王,以及王墓中鬼怪所设下的一个阵,只是我也不知道布阵的人是谁。这次我跟着你走人道出来,不小心触发了地鼓。”

      在我坐车坐得昏昏沉沉时,阿唤给我说起了鬼故事:“整个墓都是王通天要乘坐的「车舆」。布阵的人在墓上方压了九百九十九头铁牛,铁牛间用锁链相扣,连接天地。后又引江水,在墓面上成河,堵住了王的道路,每逢有妖物出,地鼓就会响,刚才的趴蝮也是地鼓的一环。”

      “只是趴蝮的气数到今时已经到头了,沉江的铁牛被挖出,再厉害的阵也抵挡不住时间。”

      “那么厉害的地鼓都坏了,那现在岂不是满山头都是妖怪在跑!”

      大叔看了看倒后镜,问:“你说啥?”

      我说:“我刚才在坑里缺氧了,现在出现了幻觉,自语自语呢。”

      大叔说:“不是吧,你还行不行了。”

      接着就把车速飙到60公里/小时。

      “暂时还死不了!谢谢你!但是要小心!”

      大叔也不收我车费,只是狐疑地看着我进了医院挂号,才走的。

      我挂了号就跑楼梯上楼,头晕眼花的,还是飘着的方灵柔和走路好像不用力的阿唤方便。

      在阿唤的指导下我将兜里的那团纸塞回了方灵暖嘴里。

      我问阿唤:“这样就可以了吗?”

      阿唤说:“主要靠病人的求生意志。”

      虽然阿唤多多少少有点神棍的气质,但方灵暖最后还是醒过来了。

      而方灵柔天天跟着我,还喜欢趴在我背上。

      “我本来就够虚了,快给我吐出来!”我拎起方灵柔的脖子,猛拍她的背脊,这个家伙刚刚一边趁我开车,一边吸了几口我的精气,还打嗝了。

      她总不能这样跟我一辈子吧!

      但好处是她天天跟我上班,我遇到新鬼的概率变成零了,每天遇到的鬼就她一个,偶尔会碰到阿唤。

      方灵暖躺了几天后,还是搭我的车上班,老实说,虽然我也虚,但她看上去比我虚多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酒洗过一样亮。

      方灵柔从我的肩膀爬下来,小心翼翼地飘到方灵暖身边,方灵暖将睡未睡,正看着窗户发呆。

      “司机。”她突然对我说:“我看到窗户里有两个我。”

      方灵柔吓得又躲回我背上。

      我说:“哪里有,你眼花了吧。”

      方灵暖又说:“我躺医院的时候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原来我有个妹妹,但很早就病死了,我居然忘记了她。”

      我说:“你……你妹妹她一定已经安息了吧,她肯定很爱你呢,所以才没有再在你的梦里出现,让你惦记。”

      其实是真的很珍惜你吧,为了让姐姐活下去,连做人的机会都放弃了。

      方灵暖说:“如果我妹妹没病死,那我一定让她好好念书,上个大学,这样我们的生活也能好一点吧。”

      方灵柔趴在我背上,那张鬼脸都红透了,她一手揪着我的衣服,一只手掏自己的脸,扯下来一张完整的脸皮,放到我手上:“我在这个世上连骨灰都没有了,请你把我的这张脸皮送给我姐姐吧。”

      卧槽!别吓人了好吗?哪有人给别人送脸皮的,可快点给我粘回去,一张脸平平整整地血肉淋漓,很可怕的好吗?

      方灵柔装脸的时候还装反了,差点没吓得我心率失调。

      过了一个隧道,阿唤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公交车上了。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十分乖巧,开口问道:“人间的生活,怎么样?你想一直在这里呆着吗?”

      我还以为是问我呢,人间的生活,就是混饭吃呗。

      方灵柔说:“不知道。”

      “想要去当孟婆吗?阿唤又说。

      孟婆是蹲在奈何桥煮汤那个吧?原来这个岗位还招人的吗?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当/申请啊?”

      阿唤看着我,说:“无常不是给你了一个手机壳吗?里面是无常牒,也就是「稷」的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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