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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双生人面镯(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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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的是太邪门了!
我看到那张脸,吓得原地蹦起,扑过去抱住方灵暖。
那些挂在脚上的木牌被我撞动了,悬挂的身躯向我靠来,笔直地晃来晃去,我能感受到少女们冰冷僵硬的肢体在触碰我的头皮。
触感就像在冻库里存了3年的肉一样……
但僵硬归僵硬,她们的五官并不干瘪,依然饱满完整,红线从眼皮和嘴唇穿过,就像普通人皮肤受伤发炎一样,新鲜得似乎可以挤点血下来。
“扑…… 扑……扑……”
是方灵暖的平稳的心跳声。
她的脉搏和体温是我在这个诡异又可怕的世界里唯一的安慰。
但转头一想,和方灵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在天花板上不知道挂多久了,谁知道站着的这个方灵暖是人是鬼。
可能她的本体早就在被困在这里了,而现在我身边的这个方灵暖,该不会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在尸体丛林中一边瑟瑟发抖地抱着她,一边忐忑不安地问:“你是人是鬼啊?”
方灵暖也没有推开我,只是略带疲惫地说:“是人啊,每天打两份工还要三班倒的活人,鬼都没我累。”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伸出手去摸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副入了迷的样子,竟带着几分忧伤地低语道:
“在这里多久了?一定很辛苦吧……”
怎么还聊上了?这就是一见如故吗?该不会是中了什么幻术吧!
我赶紧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让她回过神来,谁知道却看到了一双流着泪的眼睛,方灵暖鼻子红红的,居然哭了。
我紧张地问:“你怎么了?醒醒!”
她揉了一把面,也才发现自己哭了,愣头愣脑地对我说:“我不知道啊,我现在觉得好难过,好伤心。比8岁时徐夕夜,家里却一颗米都没有时还难受。”
我满心疑惑,迅速地瞥了一样那个「少女」,但我什么奇怪的情绪都没感受到,可能我所有的神经都用来害怕了吧。
我一害怕,便将方灵暖搂得更紧了,但回过神来一想,还是放开她吧! 万一等下这屋子里吊着的「少女」们都突然醒来了,保持着这个抱脸虫的姿势,我们倆可就一个都跑不了了!
可能是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方灵暖心大得可以在左右心室分别建联排别墅。不过她是在阴间都能睡着的人,和我的承受能力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她哭过之后,情绪很快恢复了正常,不仅对那些「少女」们又看又摸,还蹲下来拎着她们腿上的那些木牌看。
我惊恐又好奇地问:“有什么发现吗?”
方灵暖说:“这些人又硬又直,还白得瘆人,这是死尸吧。”
我:“原来你现在才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
她又纳闷地说:“怎么搞的,这个死掉的女孩子不仅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她的木牌上还写着我的名字和生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呢,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日期。”
我靠过去看了一眼那块木牌,上面写着「辛巳壬辰乙卯戊寅,方灵暖」这几个字,不由自主地替她感到害怕,问:“你也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方灵暖摇摇头:“搞不懂啊,以前都没做过这样的梦。”
原来她是第一次被招魂。
这可怎么办?放着另一个自己在这个地方,好像很危险的样子,感觉自己的性命就挂在这里了。但是要把木牌取下来吗?破坏了这里的原本摆设,说不定会惊动什么东西的吧。
想到这里,我又赶紧看一看其它尸体里有没有我自己。
我眯起眼睛,蹲在地上检查了一遍她们的脚牌,都没发现有和我长得相似的人,也有没写着我名字和生日的木牌。
看来并不是只要被招魂,就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自己被吊木牌,也许方灵暖只是太过特殊了。
明明是活人,但肩头火却是冷的,还是超猛的恶鬼相,加上这里一样的姓名和八字,这又是什么原由呢?
这十几个木牌中,除了写着方灵暖讯息的木牌外,还有另一个木牌子非常特别。
上面既没有姓名,也没有八字,也比其它木牌旧上很多,中间是一条深得快洞穿木牌的鲜红划痕。再往上看去,这个特殊木牌的持有者腿上还戴着一副厚重的金色枷锁。
她长着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而且是十多个女孩子里唯一一个嘴巴被缝上,却面带微笑的,看上去非常高兴的样子。
那张脸上描绘着金红色的图案。像是某种少数民族的图腾。
这个图案让我感到非常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是阿唤,她穿过绣着这种图案的短袖。
我不禁开始想,这个女孩子和阿唤是什么关系?阿唤究竟是什么人呢?
然而我的眼神就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下,她的眼皮竟然就动了起来,眼珠子左右转动,灵活得很。仿佛随时就会醒过来,又或者她根本就是醒着的,只是眼睛被缝了起来而已。
“司机,这条尸体,她在动啊!”
方灵暖也看到了这个特殊的女孩子,指着她高呼了出来。
她这一声喊得这个小小的棺材屋像立体音箱一样回响,外面没有脚步声,却响起了玉器碰撞的清脆声音,屋内徒然又冷了好几度。
我觉得上次那个拿着骨针刺我的女鬼可能要来了。
“嘘!嘘!”我赶紧拉住了方灵暖,对她说:“妹子,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们在这里呆久了会出问题的,得跑路了再想办法。”
她揉揉眼睛,问:“对哦,我这次打盹打了好久,都要被主管发现了。可是这样怎么醒过来?”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说:“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闭上眼,互相按压对方的人中,用力点那种。”
“行不行啊?”
“不行啊。”
我和方灵暖互相掐着对方的人中,但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旁边还有十几条尸体在围观我们表演。
然而下一秒我就不能动了,身体直直地跪在地上,眼尾看到方灵暖捂着嘴吧,退到其中一具尸体身后,半躲了起来。
一根又尖又细的指头从我下巴一直划到我锁骨上,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那女鬼也不知道在哪个墙上冒出来的,像菜市场买菜一样对我挑挑拣拣的。
“年纪太大了啊,都有股去不掉的人味了,好臭。以后得多漂几次。”
……
好吓人你不要碰我啊!
她一边说,一边解了我的低马尾,把我的粉红发夹也随手扔了,拿出一把梳子给我梳头,那梳子的柄又长又尖,像根毛衣针。
我想她是要给我梳那个奇怪的水牛角平髻了。上次来的时候给我划脸,这次给我梳头,下次再给我换衣服缝眼睛挂牌子,一套流程下来,我就可以出道当鬼了。
她拿着我的头发一小把一小把地梳,梳了很久,细长的指甲不时划过我的耳廓和脖子。
我的头发没有长到可以梳发髻的地步,您老就放过我吧!
我眼神闪缩,正好又和躲起来的方灵暖对上了。外面的鬼闻不到她的气味,眼前的鬼连看都看不到她,只逮着我这一头羊薅毛。
只见她犹豫不决地探出了半个头,竟然发出声音,开口问我说:“是让你感受到痛,然后醒过来就可以了吧?”
也可能是这个原理没错,但我还是努力地朝她眼神暗示,让她不要动。
但方灵暖根本没看到,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憋红了脸,照着我的头面给我来了一记上勾拳。
我眼冒金星,双腿一蹬,一句“你打醒了我,那你自己怎么办啊?”说了一半,却只感觉到搓我头发的那双手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惊叹:“怪不得我察觉不到你。”
是对着方灵暖说的。
接着我双手一捉,捉了把空气,真的从冷冰冰的棺材房,被一拳打回了现实。
但这不是我自己的宿舍,这里很乱很窄小,除了一个闭上的门,就没有窗户了,连排气扇都没有,空气竟然比棺材房还要沉闷一点,光线很弱,几乎看不到周围。
而我左脚边是一堆衣物,右脚边是一堆板凳。躺着的地方可能是地板,而且只抹了水泥,并没有铺地砖,也可能是顶楼,虽然采光不好,但正午的太阳蒸得整间屋子滚烫。
这是哪里?方灵暖呢?
我双手摸了一下,摸到一个人,是方灵暖,她趴在地上疑惑地看着我,正如我疑惑地看着她,大眼瞪小眼。
我坐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还是暖的,又赶紧问:“你记得刚才的事吗?你没事吧?”
她点点头,说:“我打你打得太用力了,不小心歪了指甲,一痛我就醒了。刚刚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还梦到了你。”
明明是很恐怖的梦!
她又问:“我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司机,你怎么在我家啊?梦游还会传染的吗?”
“不是梦游,是撞鬼了。”我神经兮兮地对她说:“你和我,都被鬼盯上了。”
她说:“我一个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有什么好被盯上的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还一边嫌弃我老,一边给我梳头呢。
等下,这就是方灵暖的家啊。
她绕过地上的床铺和衣服,将门口了一条小缝,我才看得清,原来这是某个老旧楼天台的铁棚。
一个瘦弱的人躺在唯一的铁架床上,因为已经脱了相,甚至看不出年纪和男女,方灵暖拿起一块手巾,给他擦了一下口水,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双腿残疾的,面容憔悴的男人,在捂着嘴咳嗽。
“这是我弟弟。”方灵暖说,“把他从家里带出来,想让他去市里的医院看病,也许能治好也说不定。”
她指了指那个男人,说:“这是我姥爷,我怕他在家里没人照顾,所以也带了出来。”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方灵暖为什么总是那么困,一天到晚都在打工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相比之下,也许黄连都能甜上很多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