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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陆培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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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培元又做梦了,梦见自己死死抓着那个轻生女孩的手,拼命劝慰她:“别松手,我拉你上去,不要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栏杆吱嘎嘎响着,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来这幢老楼就是要拆的了,环境也不好,也没有多少人住这里。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多是贪图便宜租金的家伙,例如陆元培。他刚大学毕业还没工作,身上的钱自然要精打细算。
没想到只是偶然上天台看星星喝啤酒顺便发牢骚的时候会撞上有人轻生,他猛地窜过去抓住了女孩的手,不让她掉下去。但他的身体也大半过了栏杆,只好用脚努力勾住。
“谢谢你啦,但还是放开我吧。”女孩笑着,眼里却有着泪花:“我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陆培元却没有按她说的放手,反而抓着她的手,慢慢往上提。栏杆响地越发厉害了,似乎下一刻就会散架。
“不……放手啊……这样下去你也会掉下去的。”女孩有些慌乱,她自己死也就算了,可不想害了眼前这个好心人。
“那就不要动啊,我拉你上来,我们都会好好的。”陆培元艰难地说着,拉了她几分钟他已经全身是汗。本来就是宅男一个,坚持这久已经是陆培元暴发小宇宙的结果。
正当女孩安静下来,就要被陆培元拉上来时,只听嘎嘣一声,栏杆散了架,他和那个女孩一起掉了下去。
“!!!”陆培元猛地惊醒,自己似乎又感觉到了骨头断裂的痛苦。他揉揉眼,看着眼前四处漏风的茅草屋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愁得头都要秃了。
本来没死他穿越了是很高兴,可是却是穿越了六年后才找回记忆,这也太晚了吧。本来颇有家资的陆家已经在爹陆耀祖一次次又一次科考后败落下来,娘亲陆张氏也在繁重的劳作中累垮了身子,现在只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养着。好在张舅舅还惦记着姐姐,时不时送银钱粮食给她,一家人因此勉力活着。
陆培元小心地将药煎好放凉,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娘亲陆张氏的房里。
陆张氏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六岁的儿子颤巍巍端药的样子,整个心就像是泡在苦汁中,又苦又涩的。她拿起手帕将眼角的泪擦去,努力笑着对陆培元说:“圆圆今天做得很好,过来让娘亲看看你。”
陆培元脸有些红,不是害羞而是不好意思了,他本来就是大人,会这些东西也不意外。另一个是陆张氏才二十七岁,也就比他前世大几岁。如果加上今生他的年纪反而倒比她大,这让他很不自在。虽说这样,陆元培还是依言乖顺地凑近了陆张氏,让她好好看看自己,顺便也把药也给了她。
陆张氏一鼓作气地喝了下去,把碗搁在床头柜上。以前她嗜甜,有半点苦味的东西都沾不得,如今倒是改了,可以吃得苦药了。
她小心地搂着陆培元,像是生怕重一点会弄痛他:“圆圆,娘送你去外婆家玩几天好不好。”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夫君竟然还要收走那最后一点,说要走门路去科举。
看着屋里破旧的摆设和瘦小贫弱的儿子,陆张氏简直悲从心来,几欲落下泪来,心底那个大逆不道想法又加重了几分。
陆培元直觉不好,小心地对陆张氏道:“娘亲,我就跟着你好不好,我不想去外婆家。”
陆张氏却一改之前的温柔态度,强硬地
压着陆培元一起回娘家:“你不是说娘亲一次都没带你去外婆家吗,现在娘亲好了,有力气带你回去看看了。”
娘亲陆张氏的娘家也不远,就在隔壁福柳村,与自己所在的青溪村相隔不过一里,就算是以娘亲病弱的体力,个把时辰也到了。
在途中出村的路途里,有不少村民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陆培元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娘亲,陆张氏全当做没听到,拉着他快步走着。
有个年轻的小媳妇看向他们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那就是老童生的娘子呀,看起来也没这么遭罪啊,身上还穿着棉布衣服呢,还没有补丁。”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秀才的女儿,当大家闺秀养的。如今嫁到陆家,公婆在之前还好,可现在……”好事者没答完,他咂咂嘴,又道:“再大的家业,交到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面前也败光了。”
另一个村中的闲汉嘿嘿笑着,他对村里的男人挤挤眼,猥琐地笑道:“人家可不会死读书,之前我还看到他喝花酒,抱着美人红袖添香呢。”
周遭的男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只有那些个老人和小媳妇皱着眉头,心中可怜那被蒙在鼓里,还为他辛劳的陆张氏。又莫名骄傲起来,读书人家的娘子又如何,过得还不如自己呢。
陆张氏可不知道后面那些排头,若是知道了也会不屑一笑,这些事她早知道了,枕边人的想法她早就摸得七七八八了。不就是嫌弃自己没有年轻时鲜艳,当年爱不释手的纤纤玉手也变得老树皮像一样,让他嫌恶。可他也不想想,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
走了许久的陆元培高兴地往一棵大柳树跑去,他们到了。福柳村就是因为这棵大柳树而得名的,活了几百年,遭雷劈又萌新生的大福树。
一旁陆张氏有些犹豫和情怯,她一想起爹娘用愧疚自责的眼神看着自己就难受,忍不住又湿了眼角。
她以前是怨恨过他们的,为什么帮自己找了这样的人家嫁了。因此离得虽近,却一次也没有回去看过。可又听到娘因为她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虚弱又愧爱地喊对不起婉婉时,陆张氏又觉得自己是命不好,爹娘只是没有想到当初的颇有盛名的陆耀祖是这种人。
陆元培又哒哒跑回了自家娘亲身边,假装没有看到她眼角的泪光。他用着可爱的口吻撒娇似地对陆张氏说:“娘亲,娘亲,我们到啦,舅舅还说要帮我抓蛐蛐儿玩呢。”
陆张氏用手帕擦了擦自家儿子脑袋上的汗,笑着说:“虎哥儿就会哄你玩,现在正是春夏交替之时,哪有这么大的虫儿给你玩。”
“才没有哄他呢,姐姐。”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陆张氏僵直了身子,缓缓转过头去看着站在福柳下清隽的少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虎哥儿。”
那个一直黏着姐姐的小孩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