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桔糖

4、第 4 章

　　“是这个理。你说的那个人牙子什么时候来？”
　　“哎呀，好像是下周……我再去找人催催。这么个邪性的东西，留在家里一天，我这心里头都不安生哟……”
　　舅舅咳了两声：“……开了多少钱？”
　　“嘿嘿，这个数……”
　　……
　　阿冬只觉得顿时五雷轰顶，如坠冰窖。
　　寒意自背后窜然而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内两个笑着，即将决定他命运的人。
　　他一直以为，就算自己不讨喜，就算舅舅和舅妈经常打他骂他，把他锁在柜子里，那两个人也还是有一点点在乎他的。可……可他们竟然要把他卖给人牙子！
　　纵使他没出过山，也听村里的老人讲过，那些人牙子都面容丑陋，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他们专门贩卖小孩，取其内脏倒卖，赚黑心钱。
　　可如今……他唯一的两个亲人，竟然为了钱，要将他卖走……
　　阿冬浑浑噩噩地熬到了晚上，头一回钻进自己最为惧怕的柜子里。
　　夜黑风高，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盈盈姐……”阿冬没忍住，泪水喷涌而出，“我舅舅和舅妈要把我卖了……”
　　盈盈安慰他：“别伤心，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阿冬抽噎着将下午听闻的对话重复给盈盈听，呐呐着：“我是不是要死了？”
　　盈盈沉默。良久，她轻声问：“阿冬，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
　　阿冬愣住了。
　　盈盈娓娓道：“你的舅父舅母既然要害你，说明他们已对你没有一点情分了。他们虽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真心对待你，非打即骂……何不离开这里，逃离这个家，这个村子，去到镇上看一看呢？你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阿冬眼睛慢慢亮起来：“我……我可以吗？我怎么……怎么才能……”
　　“你知道你舅舅放钱的地方吧？去拿点钱，骑上那辆自行车，骑到村口……你知道的，只有一条路，沿着那条路一直骑行，就可以到达镇上。”
　　阿冬呼吸急促。虎子以前跟他讲过去镇上的路，他熟记于心，却从来没有去过。如果，如果这次能够……
　　“盈盈姐，那你呢？你跟我一起走吗？”
　　他听见盈盈笑了：“我啊，我不走。我的家在这里，我不能走啊。”
　　阿冬急切地问：“可我不想跟你分开！”
　　“阿冬，”盈盈温柔道，“等你到了镇上，你可以去派出所找警察，警察会安排好你的生活。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将来找一份好工作，娶妻生子……等你功成名就那一天，再回村里来找我，我一直等着你。”
　　阿冬松了一口气：“好。盈盈姐，你要等我啊，我以后回来接你到镇上住。”
　　盈盈笑着应了。
　　隔天凌晨，阿冬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钱盒，犹豫了一下，只拿了三张红票子。――舅舅和舅妈虽然不喜欢他，却也知道他从来不会也不敢偷钱，所以对他不设防。
　　他把钱小心地揣在兜里，骑着院子里的自行车连夜离开。
　　夜里黑漆漆的，阿冬骑着车在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上飞驰，只觉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出现第一抹亮色，火红金黄的日光渐渐驱散黑暗，照亮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