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事务所》黑布林多

17、原也

　　三天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
　　在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原临如所料的出现在琥珀事务所的门口。
　　原也将刚刚煮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
　　原临静静的看着咖啡杯里淡白的泡沫，半天，终于开了口，
　　“给七七的委托——让姚菲活下来——任何条件。”
　　“哥？”原也轻轻的呼唤，却没得到回应。
　　哥现在很想去见姚菲吧？
　　七七坐在吧台后，摇晃着一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杯，不发一语。
　　“七七？”七七不说话，让原也很不安。假如一向理所当然的七七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
　　“原也他哥哥，即使只有三年的寿命，你也愿意？”
　　三年？
　　原也手中的托盘险些掉地。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以美好来结局，难道不是吗？
　　不是七七说的，他有力量可以改变这一切，为什么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一切不都还是同样的结局吗？现在一切的努力不都是无谓的？
　　“不要奢望太高——”七七淡淡的看了眼原也，“别忘了原临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消失是他最终的命运。”
　　不要奢望一个不该存在的继续存在吗？
　　原也握紧了拳头。他和哥到底谁才是多余的啊。
　　哥已经存在了，这不就是继续存在的理由吗？
　　——原也，这个世界并不是心想，就能事成的。
　　七七放下玻璃杯。
　　她始终无法习惯酒的味道，还是咖啡的味道能够吸引她。
　　“我去！”原临面前的咖啡杯已经空了，“去面对我的命运。”

　　什么是命运？想到这个的时候，原也笑的不能自抑，眼泪都快出来了。该死的命运不都是自找的吗？给了你那么多选择的机会，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到头还哭天抢地的说自己多无辜多无奈——多无聊去了，是吧？
　　走到最后，都是自己的决定不是吗？假如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决定，还有什么意义。无论多坏的结果，既然当初做出选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回头的时候，会看到自己一路走来，其实是没有岔路的，在选择一条路的同时，另外的路都会消失。最终，只有一条路而已。没有谁会好命的说，哎呀，没选好，重选嘛——你以为你是在干嘛啊？下棋都还起手不悔呢！
　　“到了。”一直沉默的七七开口打断了原也的游思。
　　原来已经到了。
　　刹那就站在那不知名的洞口，那里还有些已经守侯多时的人。
　　除了夏天梓，其他的都不认识。不过可以断想，应该都是夏天梓的族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首一人应该是夏天梓的父亲，从那几分相似的面孔就可以判定。
　　他们是什么人？在场的人共同的问题。
　　先来那位貌若天人，不语的站在那儿却无人能靠近半分。
　　现在来的——为什么原氏兄弟会同时出现？
　　那个女孩又是谁？
　　看着他们，夏天梓只得痛苦的闭上眼。
　　没人理会他的提问，因为午夜的钟声敲响在这一刻。
　　刹那举起手。
　　一道堇色的光芒化成利箭直射洞口而去。
　　原也仿佛遭受重击般面色苍白的摇摇欲坠。
　　可是，不会那么容易，因为由洞内反弹出一道黑色的强大力量，直扑刹那，顿时将刹那吞噬——耀眼的堇色光芒刺痛了大家的眼睛。
　　可是原也却看清楚了。
　　那就是刹那的真面目？

　　依稀年幼时，也曾幻想过幻想。在早已湮没尘埃的心灵里，还留有曾经向往的美丽痕迹。
　　也许是轻浅间的眸光，也许是熙风中的青丝，也许是不自禁的唇角上扬，也许只是，只是指尖与指尖轻轻的碰触——
　　而今天，原也愣在那里，终于了然梦与现实的距离。
　　原来，一直沉默的刹那竟是如此耀眼。
　　堇色的光层层将他包裹，由浓转淡，临近其身时，只余一层柔和的淡然。而在这光晕中，俨然而立的刹那，象极了——
　　“骑士。”七七淡淡的开口，无法分辨其中的情感，甚至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说过话。
　　那是骑士？没有想象中的威风凛凛，也没有那种豪情四射。
　　虽然还是那张古井不波的俊脸，但是，不再是平常的刹那了——
　　七七口中的“骑士”有着一双金色瞳眸，而一向服帖的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此时飘散在激荡的气流中。眉心一朵菱形的白色印记散发着清淡的金色光芒。更甚者，他的额顶长着一支白色的犄角。
　　——更象是童话中的独角兽吧？
　　“刹那是天马，更是妖精骑士。”七七象是了然原也的疑问，淡然的自语。
　　天马？妖精？
　　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好象一时间完全丧失言语的能力，因为他无法把这些与场中那个象牙白的身影联系起来。
　　还是不计较这些了，因为刹那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就象他从不在意七七到底是什么人一样。
　　现在，他只是担心事情发展下去，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
　　两股力量相持不下，力场相对产生的气流逐渐增强，在场的人还能稳如泰山的已经屈指可数。
　　夏天梓虽然还站着，可是明显的狼狈。但他根本无心场中的争斗，一心只想知道原也将怎样面对早已决定的命运。

　　忽然，风停了。
　　场中相持的力量同时消失。
　　结束了吗？
　　“没想到，世上还会有人拥有可与我抗衡的力量。”
　　封印被打开了——
　　原也顿时面无人色的愣在当地，几乎被撕裂的感觉伴随着力量从四面八方涌现。而原临，却虚弱的倒在地上，身影更是若应若现，那是消散的前兆。
　　“哥！”原也着急的想过去，双腿却如灌铅般寸步难移。“七七——”
　　七七安静的走到原临身旁，随手一个简单的结界，便阻止了原临的消散。
　　刹那退到她身边，俨然已是平常的模样。
　　七七静静的望着已经解开封印的黑色洞口，等待着。
　　“是你！？”声音中的不确定透着些许意外的惊喜。
　　黑色的影子凝聚成一个硬朗的男子，顶着一张乌鸦的嘴脸很没有形象的蹲在了七七面前。
　　“要是知道你在，早就来迎接你了。”
　　七七伸手轻抚乌鸦的脸庞，象是抚过失落了无数个世纪的珍品，细细的描绘着记忆里的线条。“恐怕我们都没曾想到，除开自己，还会有谁遗留下来——大家都不愿在孤寂的时空中存在啊。”
　　“所以我才会将自己封印——你还好吗？”说到这儿，他望向七七身边的刹那，目光有些复杂。
　　七七摇头，“先不说这个，解开你对原也他哥哥的诅咒。”
　　他笑了，“根本没有什么诅咒，那个女孩中的只是普通的幻术。”
　　“那我哥？”原也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可是原临却还没有恢复知觉。
　　“问题不在我。”他示意在场还有其他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观众不少。
　　剩下的问题是原也的了，七七拖着乌鸦到一旁叙旧，不管其他。

　　原也望着夏天梓，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夏天梓终于开了口，
　　“不用看我，对于知道事实真相的你来说，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原也此时有一种冲动，就是给夏天梓一个耳光。他不喜欢那个没心没肺的快乐的家伙说出这种怨天尤人的话。
　　哥——
　　如果悟性够的话，就可以办的到。
　　七七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原也闭上眼，努力在所有的线中寻找属于哥的那一根。
　　——把它切断，哥就不会再为过去所束缚，那就可以正常的活下去。
　　但是……
　　切断的那一刻，原也心中的弦也仿佛断掉般抽痛。
　　“天梓，现在该我们之间，做个了结了。”
　　“是啊。”夏天梓笑的无奈，“我们之间早已有了结局。”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个奇怪的黑色印迹，“早在那天，七七将你从死神手里带出的时候，我就命不久矣。”
　　“天梓，到了今天，已经没什么隐瞒的价值了。”他需要一个解释，不明白原由的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梓，退下。”
　　该出场的人物终于一一登台，原也这是第一次见到夏天梓的家人，而这位手持权杖一脸威严的男子应该就是夏天梓的父亲了。
　　——原来天梓上了年纪会是这副模样。
　　“伯父，以前一直没来拜访您，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种场景下见面。”原也的家教是很好的，虽然现在并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他心里一直不愿意承认，他和夏天梓的友谊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假的。
　　夏父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原也，对于他们来说，原也只是个绊脚石。现在封印已经解开，原也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夏父将手中的权杖呈到乌鸦面前，万分虔诚。
　　“伟大的魔之尊者，用您伟大的力量，引领我们复兴魔族，净化这个世界吧！”
　　乌鸦忍俊不禁，从不断颤抖的肩膀，看得出来他已经笑得很忍耐。
　　魔之尊者？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
　　他不想理会这些无聊到极点的人，所以决定将一切的麻烦都推到原也身上。反正原也现在肯定需要什么来发泄一下，顺便他也可以看一下让七七另眼相看的小子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你们真的以为封印已经解开了？”说谎又不会遭雷打，并且他也不是完全说的是谎话，“只要原也存在一天，封印就依然存在。”
　　原也愕然，这人真的是魔鬼，一下就把所有的麻烦推给他，那他怎么跟天梓去交流啊！毕竟面前这一大群人不是好应付的，“七七？”
　　“……”
　　但是七七抱定了胳膊袖手旁观看好戏，那么他也不必期望刹那会出手帮他。
　　“您的意思是说，只要解决了原也，封印就会解开？”
　　乌鸦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可没说，全是他们猜的，他只是懒得解释而已——
　　接下来，原也唯一及时做到的就是把哥给放到安全地点。电光火石间，那真的是闪电呢，就在他脚边炸开了花——拍电影啊？
　　他现在又没达到身轻如燕身手不凡的地步，他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好，闪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也不见那几个没天理的人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靠自己？
　　说的轻巧，怎么靠啊？
　　正面而来的闪电，再怎么说他也躲不掉，本能的，他伸手去挡——
　　挡住了！？
　　掌心凝聚的光芒把闪电挡开了！
　　原也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还可以这样用啊？他明白，其实是七七给他的指环保护了他。但是只能防守的话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而且，对方不是一个人。
　　在眼看一道闪电解决不了他的情况下，数道闪电从四面八方一起飞过来——这下死定了！
　　原也伸出手，但是眼睛却闭上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到来，看样子那些家伙还是不会袖手旁观——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的手上，心惊的睁开眼——原来不是想象中的！
　　夏天梓立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所有向原也而去的攻击。
　　面色不再是惨白，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夏天梓的嘴角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液。
　　“天梓！”原也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是魔族，我们的血也是鲜红的啊。”夏天梓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目光中已经失去了焦点。“原也，我无法阻止自己的父亲，所以很抱歉，为你带来的伤害。”
　　“天梓，不要说话！”原也现在不想听这些，“——七七！”
　　七七没有动，面色目光一派宁静。
　　原也明白了。
　　他垂下头，静静的看着夏天梓，静静的听他一直在述说这什么，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但是原也知道自己全都听见了，全部都——
　　“伯父？”原也放下夏天梓逐渐冰冷的身体，走到尚在震惊中的夏父面前，“现在，你还剩下些什么？三十年前利用自己的姐姐，三十年后利用自己的儿子，现在的你，还剩下些什么？”
　　“全都是因为你！”夏父的眼神变的凌厉却慌乱，原也知道他的心已经乱了，因为这时候夏父打在原也身上的闪电根本无法引起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威力。
　　“全都是因为你！”夏父眼见自己的攻击如同儿戏，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你乖乖的接受自己的命运有何不好，你静静的死去有何不好！造成现在这种场面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你哥，天梓，甚至是你那个同学罗文远！你的存在就只是个错误！你为什么不死了算了！”
　　罗文远的消失跟他有关？他唯一对罗文远做过事也就是去掉那条黑线而已！
　　“罗文远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告诉你？”夏父狰狞的笑着，手中的权杖胡乱挥舞，引来阵阵闪电在周遭爆开，他同来的人发现问题不对，为免遭受无妄之灾，已经作鸟兽散。
　　现在的夏父，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看不下去了——”原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低沉，显然他在压抑什么。在浑身被白色光芒包围的情况下，那些闪电不能伤害他分毫。
　　他轻轻的握住夏父的手，虽然是轻轻的，但是夏父已然不能动弹。
　　手与手接触，原也身上光转接到了夏父的身上，夏父逐渐平静下来，眼神变的迟钝而呆滞。
　　“伯父，结束了。”该结束了，支撑他的梦想已经不复存在，并且他根本没有可能实现这个梦想，只要有七七在的一天。
　　“天梓在等你——假如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记住，命运不是拿来遵从的，而是用来创造与打破的。”
　　看着渐渐消失在光芒中的夏父，原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轻轻的，闭上眼。
　　只要我不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不会醒来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一部分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