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与君花共酒

1、第一章

　　辰宿年间，中原有燕、楚、晋三大强盛之国鼎立，西域、边塞、大漠各有七、九、六共二十二个部落林立。
　　武林中亦是极为鼎盛，中原有三派一寺、一宫两殿分别为正派和邪派顶尖势力，又有势力与其相当的一庄一阁一谷亦正亦邪，西域的苗族，边塞的巫族，大漠的沙盗，武林中人亦是多为忌惮。
　　凤越城是晋国数一数二的大城，本就十分繁华的城市，自从五年前红尘楼一举成名后，其繁荣之象更是直逼京都。
　　五年前，红尘楼轰轰烈烈的开张，作为烟花之地，却被有“知前事，知后事，知现在事”之称的三知阁赞为“天上宫阙下凤越”，这样的美名，这样的盛誉，使得红尘楼一时之间人人趋之若鹜。
　　而红尘楼楼主更是令人神往，据传，与三知阁齐名的逍遥庄少庄主简一醉曾慕名前去拜访，听其亲自弹奏一曲“乘月归”后，竟脱口而出一句“此间天上宫阙，此月宫仙人也......”使得其有了“明月仙子”之美名。
　　之后几年，随着红尘楼盛名愈大，红尘楼楼主“明月仙子”的称号亦广为流传，亦有好事者称“明月仙子”为天下第一美人。
　　今天是凤越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从白日起凤越城就热闹了起来，路上的行人摩肩擦踵，叫卖的小贩更是精神抖擞，卖吃食的、耍杂技的都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而百花节的特色之一“满城步步花”更是不能少，所谓“满城步步花”指的是，在百花节的这一天，各家店铺都会在门前摆上许多珍贵的花朵，便是小贩们的摊位上也摆着几支开盛的花枝，街上还有穿着朴素的少女提着插满鲜花的花篮叫卖。
　　各家各户门前也会摆放花盆，花盆中必是开得正艳的各色花朵。凤越城中家家户户多种花树，百花节正是在满城花树开花的季节，此时，凤越城中一步一花景，正是“满城步步花”。
　　一家酒楼的大堂窗边，一位蓝衣公子正与和他相对而坐的青衣公子说道：“子隽，我与你说，这百花节可是热闹非凡，特别是到了晚上，到时各种精致无比的花灯照亮凤越城，那些美丽的姑娘们也会将精心挑选的花朵赠给心仪之人，更别说还有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景致，当然，最让人翘首以盼的还是红尘楼……”
　　俊朗的青衣公子听着好友不断的介绍以及对红尘楼的大加赞誉，也不说什么，只是温润的笑着，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有那酸言酸语说那是风尘之地，可三知阁却是不会胡说的。一年前的百花节时，我有幸去了那红尘楼，那当真是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那里的布置无一处不精美，那里的舞乐无一曲不让人忘神，那里的姑娘也都如仙娥一般，全然没有别处的风尘气，就连那里的酒水也是琼浆玉液……”
　　“咚……”火红的皮鞭猛地砸在两人面前的桌上，鞭子虽来势汹汹，却没有损坏桌上的茶杯等物，也只有杯中的水微微荡了荡。
　　李葳松开握着茶杯的右手，稳定桌子的左手也卸去了内力，才转头看向鞭子飞来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怒意道：“草草，你这般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话音刚落，就见酒楼门口走进一位红裙少女，少女双手叉腰，脸上怒气冲冲，娇俏的小脸因为气愤似是染了胭脂一般，竟多了一丝艳丽之意。
　　“要你管！还有我说过了不许再叫我的小名儿！”少女狠狠地瞪了蓝衣男子一眼“还有，你又在和林大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想将林大哥也带坏吗？”
　　“什么带坏？有你这样说自己亲哥哥的吗？”蓝衣男子也就是李葳翻了个白眼，懒散地坐着，看着走到桌边的少女，又摇了摇头。
　　“林大哥。”少女语气温和地对着青衣男子唤了一句，似乎瞬间就换了一个人，变得温婉起来。
　　林瑄亦是温和地回了一句：“李姑娘。”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会让人觉得疏远，也没有过于亲近。
　　李蕤听见这样的语气，眼神黯淡了一瞬，过后又神采飞扬起来“林大哥，我说过，叫我草草就好，李姑娘这样的称呼听起来实在太客气了。”
　　林瑄却只是摇头笑了笑，似乎只是听了句玩笑话般，并没有回答。
　　看见妹妹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神色，李葳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子隽，晚上要去红尘楼吗？那可是个雅处，而且并不限制女子出入，蕤蕤也可以一起去。若是能见一见传闻中的明月仙子，那便不虚此行了。”
　　时年民风开放，连大家小姐都可以叫上几个仆人后随意出门逛街，他们这些江湖儿女就更没有那许多讲究了，所以红尘楼的这条规矩虽然独特，却还没有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好啊，我也想去看看让世人与文朝兄如此称赞的地方到底是何模样。”林瑄呡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似乎颇有兴致地说道。
　　李蕤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想了想后说：“那，我也去吧。我也想瞧一瞧被誉为第一美人的明月仙子究竟有多美。”
　　李葳笑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折扇懒懒地敲了敲手心：“这就好，红尘楼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至于明月仙子，简一醉那人虽是个混不吝的，他瞧美人的眼光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逍遥庄少庄主简一醉虽行事亦正亦邪，旁人瞧着似毫无章法，但这混不吝三个字，却也不是谁都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来的。然而李葳作为三派之一逐云派掌门之子，却是不必如此顾忌。
　　夜间的凤越城果然如李葳所说的一般，处处张灯结彩，更妙的是每隔几步就会看见开得极艳的花朵花枝或插或挂，又或被人拿在手中，戴在鬓间，整座城市似在花海中一般。
　　最热闹地方自然是红尘楼，平日里红尘楼只入楼就需五两，还不算入楼之后的其余花费，今日更是涨到了五十两。就算如此也依旧有人前赴后继，没见过的人想要见一见，曾经见过的人更是念念不忘。
　　此时红尘楼内最僻静也是最精致的一处小院里，一株开得正盛的桃花树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整座院子。
　　掉落的桃花瓣在院子地面铺了浅浅一层，桃花树下，一白衣女子跪坐于地，青丝半挽披散在身后，其身前石案上放置一琴。女子轻轻抚摸着琴弦，桃花瓣落了满身，她却未弹一曲。
　　她又想起往事了。
　　重生以来，所有爱恨，隔了前世今生，虽已无法撩动心弦，却到底留存于记忆，无法忘却。
　　那时候，她的名字，还是云绫。
　　至于那白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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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听着这一句早有预料的话，云绫看着眼前白衣广袖的清雅公子，张了张嘴，一时间竟失了声。
　　半晌，她终于开口：“既然道歉，那...赔礼呢。”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白衣公子垂下了眸，轻声回她，似有无限歉意。
　　“都可以...”云绫转头看向窗外，轻声低喃，“外面正在下雪，出去陪我看看雪可好？”
　　“好。我去拿伞。”
　　“不必，就如此。”云绫说罢，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出了门，天空正飘着雪，不一会儿，两人身上就落了满身的白。
　　云绫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男子，白色的衣，白色的发，白色的眉，一寸寸，细细地看。
　　她忽然笑了，清清淡淡地说，“你走吧。”不待那人回答，又说：“以往都是你看着我转身离开，这一次，换我看着你。长天，你走吧。”
　　白衣男子看着她脸上的笑，抬了抬手，似是想将她身上的雪拂落。
　　云绫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再次说道：“长天，你走吧。”
　　男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他依旧低垂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道：“你...保重，对不起...”说罢转身，一步步走了，竟再未回头。
　　云绫看着那白衣男子离开的背影，在风雪交加中越来越远，天地一片寂白，她终于泪流满面。
　　“白头偕老......”风雪中，女子的声音似断非断，“如今，雪落满头，你我也算一起到白首......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只想，你一直陪着我，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