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调温柔》虚小花

5、中超

　　时间静止了几秒，空气也凝固了。
　　死一般的寂静。

　　许谨然“嗒”地将电话挂断，溜之大吉。
　　只剩下林露茜与时润四目相对。
　　她脑子在半秒内转了好几圈，是打个地洞钻出去还是破窗跳出去比较快？
　　干脆装作刚才被鬼附身好了，反正本来他就觉得她封建迷信。

　　这样盘算了一阵，看到时润依旧站在自己对面，波澜不惊。
　　林露茜突然觉得，似乎许谨然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人真的仙品，听到同居女室友这么yy自己，居然还能保持云淡风轻。

　　她适时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等一下哈。”
　　她急匆匆跑回了房间，将手机往床上一扔，猛地将柜门打开，然后把她那个28寸的箱子拖了出来。
　　放倒，拉开。
　　一阵塑料袋的窸窣声。里面全部都是花花绿绿的零食，满满一箱子。

　　林露茜挑了七八包抱在怀里，又跑出去，冲到时润面前，仰头看着他，神采奕奕：“我从国内带了好多好吃的，这些分给你，嘿嘿嘿。”
　　最后三个“嘿嘿嘿”类似某种咒语，希望他能把刚才她说的话都忘掉。

　　时润下意识婉拒：“谢谢，不用——”
　　“这些都是中国零食，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带了满满一箱子，都是我妈给我装的，怕我在外面吃不到会想家.....”林露茜极力推荐，从里面抽出一包，“辣条你喜欢么？应该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吧，美食的尽头就是辣条。”

　　林露茜叨叨了很久，时润好脾气地没有打断她，耐心地听她说完。
　　终于，在她停下来后，时润勉强接过她手里那包天上有地下无的辣条：“那我就收下这个吧，谢谢了。”
　　林露茜见他接了一包，很开心。
　　“既然你收了我的零食，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

　　树要无皮，必死无疑；人要无皮，天下无敌。
　　林露茜坐在银行里，默念着这句话。
　　其实她求时润帮忙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家里给她打了一笔钱，需要兑换成美元后转到美国这边。
　　而在此之前，她需要办理一张美国的银行卡。

　　这笔钱可是她在外一年的生活费，为了谨慎起见，她打算拉上时润一起去。
　　虽然是英语专业，但惭愧地说，她也是落地美国之后才发现，国内的标准化听力考试跟国外的实际应用环境截然不同。
　　这里好多人都带有口音，跟从小到大听惯了的字正腔圆完全不一样，有时她听起来会很吃力。
　　万一哪个地方出了岔子呢。
　　错一错，豪车变摩托。

　　当然，这个原因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能陪我去银行办卡兑汇么？”林露茜想了个别的借口，“我初来乍到的，也不熟悉这里环境，怕路上有危险。”
　　时润不解：“危险？”
　　“对，比如我有个同学去澳洲第二天就在路上碰到一只袋鼠。”
　　“？”
　　“他跟袋鼠打了一架，打输了。”
　　“……”

　　美国银行。
　　这附近有两家银行，Chase和Bank of America。
　　林露茜对标了一下国内的中国银行，选择了美国银行。

　　两人走进来的时候，林露茜环视了一圈，发现美国银行与中国银行环境截然不同。
　　主要办业务的地方不是类似国内安装着防弹玻璃的柜台，而是一个个类似工位的小隔间，客户与工作人员面对面交谈。
　　这样的方式让林露茜有点不安，在这个可以合法持枪的地方，人与人的信任已经到如此地步了么？
　　这可比跟袋鼠打一架可怕多了。

　　办理业务的人统一坐在等候区，等待着工作人员过来依次叫名字。
　　林露茜环视一番，等候区的人大概有七八个，除了他们以外都是其他肤色面孔。
　　视线收回，又移向旁边，时润陪她等待着，没别的事可做，却也没有玩手机。
　　她还挺佩服他这点的。
　　像是一副精神丝毫不空虚的样子。
　　坐姿笔直，肩颈曲度良好，像只白天鹅。
　　就像那首诗写的——
　　鹅鹅鹅，时润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谨然。
　　实力不允许：【在干嘛呢？】
　　丝毫没有那天丢下闺蜜逃跑的愧疚。
　　林露茜冷笑一声，回：【坐帅哥腿上呢，怎么了？】
　　实力不允许：【林露茜你臭不要脸！】
　　实力不允许：【我也要加入你们！】
　　实力不允许：【我们是一生一世一群人！】

　　林露茜一个“滚”字还没打完，听到耳旁传来一个女声：“女士你好，我叫玛丽，露茜是么？”
　　她一抬头，见一位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来到她的位子旁，正同她说话。
　　“是的，请问轮到我了是么？”林露茜问。
　　“是的，久等了，请跟随我往这边来。”
　　说着那位玛丽要带着林露茜去自己工位。

　　林露茜站起身，却踌躇着没有迈步，转头看着时润。
　　那只白天鹅坐在座椅上，八风不动。
　　林露茜干脆自己询问玛丽：“我可以叫人陪同么？”
　　玛丽道：“家人可以，请问这是你的丈夫么？”
　　林露茜斩钉截铁：“是的。”
　　时润眉眼微皱。
　　林露茜装没看见。
　　不好意思了，比起你的清白，我的钱更要紧。
　　我知道，有我是你的晦气。
　　“这样的话，这位先生可以一同前来。”玛丽道。
　　时润看了林露茜一眼，却也没有开口辩解，站起了身。

　　两人一同跟去隔间坐下。
　　玛丽冲林露茜微笑，夸了一句：“你的T恤很好看。”
　　林露茜一愣，低头看了看，就是件拼多多上19.9包邮的普通白体恤。
　　她应该怎么回复？要不我脱下来送你？
　　正卡壳时，时润适时道：“说谢谢就可以了。”
　　“哦。”林露茜转向玛丽，说了句“谢谢”。
　　例行的美式寒暄流程走完，终于开始正式办业务了。

　　在办银行卡的过程中，玛丽查看了林露茜的护照和文件，又询问了她一些问题。
　　问题并不复杂，林露茜完全可以自己应付。
　　预计每月流水，每月消费数额，家庭住址，联系方式，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等等。
　　她都能够一一回答，轻松自如。

　　时润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既不插话也不刷存在感。
　　林露茜注意到，玛丽让她设置密码的时候，时润主动偏开了头去。
　　尽管是她请求他陪着，他也保持了足够的边界感。

　　美国办事主打悠闲自在，办理银行卡的过程漫长，全程大部分时间都是林露茜开口交流，将时润叫过来似乎并没有作用。
　　但不是的。
　　林露茜用余光偷瞄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认识不久，她却非常信赖他。
　　有时润在旁边，莫名很安心。

　　从银行出来时，林露茜神清气爽。
　　美国银行卡大概两周后会寄到，以后刷卡方便，生活质量提升不止一点半点。

　　她开始琢磨着怎么把父母给的钱转过来。
　　她之前搜了一下，根据中国留学生群里面的攻略，兑换有几种方式。
　　她比较了又比较，拿不准哪种最划算，于是打算问时润。
　　时润：“我不太清楚兑换这方面，因为很久没有操作过，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你现在都不用兑换美元了么？”
　　“嗯。”

　　林露茜想，他读博应该每个月有基本工资，听说不多，但只要花钱不大手大脚，确实不需要额外兑换。
　　她想起他读博之余还在勤工俭学，想起他宁愿住远一些也选择房租较为便宜的住宅。
　　他估计一来这边，就没有再问家里要生活费了，选择自给自足。
　　林露茜沉默了一阵，她似乎对于时润的家境有了一个大概的考量。

　　和时润一起走向停车场的路上，他突然问了句：“去中超么？”
　　“中超？中国超市？那里面都有什么？”林露茜觉得新奇。
　　“国内能买到的，那里差不多都有。”说完时润又补充了一句，“能刷银联和支付宝。”
　　“哇，真的么？那我要去！”林露茜一听就欣然同意了，能用人民币她可不虚了。

　　十分钟后，时润开车到了这附近一家大型的中国超市。
　　外观看起来跟国内超市差不多，大门顶上有个中式的招牌，上面是繁体字的“来福超市”四个字。
　　还没走进去，外面的过道上堆着像小山一样的大米，东北的、湖北的、越南的、泰国的，好几种牌子。
　　林露茜往里面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货架上各种调料，最醒目的那一个——老干妈！
　　她立马抓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跟国内的一模一样。
　　那这里不就是她的天下了么。
　　她要把想要的买个够！

　　林露茜新奇地东张西望的时候，时润已经推过来一辆购物推车。
　　他示意林露茜可以将挑选的东西放进去，看起来是他来推车。
　　这几天接触下来，林露茜对这人的绅士似乎也有些习以为常了，便也不客气了。
　　一边走一边往里面放东西，老干妈、奥利奥、虾条、各种口味的薯片……

　　两人在超市里缓步闲逛。
　　林露茜对一切都很好奇，哪怕不买也要东摸摸西看看，一步三回头。
　　时润很有耐心，除了挑选了几样蔬菜，其余时间都在等她。

　　“时学长？”一个女声响起。
　　林露茜回头，看到两个中国女生。
　　两人皆打扮入时，穿着美国这边典型的T恤加牛仔热裤，胸脯露出一大片风光。
　　哇，看到同胞了！她咧嘴笑起来，正想打招呼。

　　其中一个直接忽视掉了林露茜，冲时润问：“学长，下个月的活动你会参加么？”
　　“抱歉，我就不参加了。”时润直接回绝。
　　“一个季度就一次的聚会也不参加么？”

　　林露茜轻声插话道：“请问，什么聚会啊？我能参加么？我也是学校的学生。”
　　那女生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好意思，这是小范围的私人活动，邀请制的，不接收外人。”
　　“哦。”林露茜耸耸肩，那就算了。

　　那两个女生走远之后，林露茜问时润：“是什么私人活动啊，具体是干什么啊？舞会么？高尔夫？还是游艇？”
　　她之前在纪录片里看到过，国外好像有好多高端俱乐部之类的，确实是会员制的，非邀请不准入。
　　活动很丰富，有去雪山滑雪，有去马场跑马，还有去森林打猎的。
　　要是她也能挤进这个圈子就好了……

　　“坐在草坪上吃免费汉堡闲聊。”时润解答了她的疑惑。
　　“……”
　　就这？那刚才那女生装个屁的大尾巴狼呢。
　　林露茜切了一声，还不如逛超市有意思。

　　两人逛了一圈，视线停留在前方一处零食货架上。
　　熟悉的包装袋上，大喇喇写着三个字“螺蛳粉”。
　　她咽了下口水，回头问时润：“你介意我在家里吃螺蛳粉么？”
　　螺蛳粉味道太大，且与时润浑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林露茜问出来的时候没几成把握，又加码：“其实，我从小是在俄罗斯长大的，每当我怀念那个地方，我就会吃一包螺蛳粉……”
　　时润似乎是在听不下去了：“你随意。”

　　林露茜走到货架前，拿起一包螺蛳粉，6.99刀一包，合人民币50块左右。
　　不算贵，她犹豫着要买多少包。
　　如果一周一包的话，那么一个月就是四包……

　　突然，林露茜余光瞥见那两个女生等在后面。
　　她们估计也是冲着螺蛳粉来的，但此处过道比较窄，所以只能等她走开了才能挤到货架前来。

　　林露茜眼珠子转了转。
　　哗啦一声！
　　她索性把货架上四十多包全部抱到购物车里，全要了。货架瞬间空了一溜。
　　螺蛳粉那一排全没了。

　　后面那个女生沉不住气了：“哎，你怎么买这么多？”
　　“因为我是螺蛳粉精！”林露茜中气十足。
　　说完她带着三分高傲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地推着满满一车的螺蛳粉走了。

　　时润跟在后面，全程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忽然，林露茜听到他似乎若有若无说了一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