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颠倒众生》南辛一成

2、迢迢暗度

　　次日，电影社的招新面试，刘珊珊面完出来，一脸沮丧。
　　阮纤纤等了半天，问她，“怎么了？面试很难吗？”
　　刘珊珊摇头，说，“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只是没看到顾少……”

　　原来因为这个沮丧啊。
　　阮纤纤道，“那个顾学长，跟我们住同一栋宿舍楼，你想见他，在宿舍门口蹲着就是，总有碰面的机会的。”

　　刘珊珊摆了摆汉服衫裙，一脸遗憾的表情。
　　意思是说，下次就算遇到顾少，她也不一定有漂亮裙子穿。

　　阮纤纤道，“这件再借你穿两天好了，你要喜欢，我把店铺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去买。”
　　刘珊珊嘟着嘴，摆弄着裙子，不满地说，“还是算了，穿起来怪麻烦的，我才不要买！”
　　“……”

　　好吧，大部分女人都这样。
　　一开始说喜欢汉服，都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一过，都丢衣柜里吃灰去了。

　　阮纤纤摇摇头，兀自往前走了。
　　她双手提着小包，摆在身前，及腰的长发挽了一半，另一半如瀑布般披散着，一身茉莉花色的长裙，短袖褙子扎入腰身，身材窈窕。
　　她定定地往那一站，跟个精致的木偶人一样的，可这几步走下来，灵动的韵味随之迸发，那气质竟是让刘珊珊这个舞蹈生都自惭不如。

　　刘珊珊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就明白了，顾少为什么会喜欢古风美人了，阮纤纤这背影，简直天仙下凡啊。
　　她快步跟了上去，自知占了别人便宜，可不能再把人惹不高兴了，她语气终于没那么傲慢，挽住阮纤纤的手，说，“我也不是说汉服不好，就是不适合我，你今晚等了我这么久，我请你喝奶茶吧！”

　　听到奶茶，阮纤纤心情立刻好转，一点都不客气地说，“我要喝奶茶三兄弟！”
　　刘珊珊笑了，没想到阮纤纤其实挺好哄的，爽快地说，“行，我请你！”
　　说着请她喝奶茶，实际她又打着别的主意，想要阮纤纤陪她在宿舍门口守株待顾。

　　他们宿舍楼分南楼北楼，一边是男生宿舍，一边是女生宿舍，每天从同一个大门进出，碰面的概率很大。
　　但阮纤纤对于那个姓顾的没有多大兴趣，喝完奶茶就乏了，打了个哈欠，说，“珊珊，明天要军训了，我想回去睡觉了，那个顾迢之，有缘总会相见的啦。”

　　刘珊珊等了半天，被蚊子咬了，也没了耐心，跟着上了楼。
　　一进宿舍，就听到徐垚在说什么“女鬼”。

　　刘珊珊一听，立刻嗤笑道，“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
　　徐垚抿了抿唇，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是我们宿舍楼的事。”
　　“……”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下是自己宿舍楼的事，就变成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了。
　　刘珊珊笑不出声了。

　　这宿舍楼，她们也才刚搬进来三天啊！
　　说这里闹鬼，这是要吓死人吗？！

　　阮纤纤本来要进洗漱间刷牙的，听她们说闹鬼，立刻好奇起来，一边刷牙，一边含着泡泡问，“我们宿舍楼有鬼？”
　　“嘘！！！”徐垚一阵抓狂，说，“你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阮纤纤乡下长大的，胆子稍微大一些，只看着她们，说，“哪里看到鬼了，谁看到了？”
　　“昨天晚上，我听男生宿舍说的，”徐垚道，“半夜十二点出没，白衣飘飘的，头发这么长，跟贞子一样……”

　　居然还是个老套的女鬼，没啥新意。
　　阮纤纤只听了一半，回去刷完牙，进进出出间，把脸洗了，把衣服也换了，穿上白色中衣中裤。

　　她们还在讨论“女鬼”。
　　徐垚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大热天仍感到凉飕飕的，说，“最惨的是顾少，听说他昨晚在洗衣房，被女鬼撞了个正着！”

　　“靠，怪不得顾少今天没来面试！”刘珊珊破口骂道，“原来是撞鬼了！”
　　阮纤纤：“噗哈哈哈。”

　　徐垚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可不是嘛，那女鬼在顾少面前转了一圈，听说还把他的衣服拿走了！”
　　高晓道，“太惨了，这女鬼是不是也喜欢我们顾少啊？”

　　啧啧，这顾迢之，被全校女孩子追还不够，还被女鬼追。
　　惨惨。
　　阮纤纤收拾完，攀着梯子爬上床，准备睡觉。

　　付听岚平躺在床上，一直没插嘴，此时忍不住看了阮纤纤一眼，说，“纤纤，你昨晚不是也去洗衣房了吗？你见到那女鬼了吗？”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想起来了，是啊，阮纤纤昨晚也去过洗衣房啊！

　　四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阮纤纤身上。
　　她盘坐在床上，长发散开，说，“没呢，我又不是顾少，怎么可能招女鬼喜欢嘛。”
　　刘珊珊道，“就算你见到了女鬼，就凭你这个脸盲，也根本认不出来！”

　　其他人有点想笑，但是一想到阮纤纤有可能遇到女鬼，又觉得浑身发毛。
　　只有付听岚一个近视眼，没戴眼镜盯着阮纤纤看了半天，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一瞬间，女鬼的形象竟是和阮纤纤重合了，她怔怔地，说，“纤纤，你下床，走两步看看？”
　　阮纤纤：“？”

　　余人看向付听岚，一时觉得，她很有想法啊！
　　阮纤纤也反应过来了，她从中分的头发里，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说，“你怀疑，女鬼是我？”

　　付听岚道，“检查一下，万一你被上身了呢。”
　　余人：“！！！”

　　不要啊！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阮纤纤一下子从她话里得到灵感，戏精上身似的，低着头，由着长发遮住脸，肩膀下垂，双手从宽大的袖子中“腾”地一下伸出来，朝着离她最近的高晓扑了过去——

　　白衣飘飘，长发凌乱。
　　女鬼来索命了！

　　“啊啊啊啊——！！！”
　　高晓尖叫着，双脚狂命地朝她踢过去，枕头被子都往她这丢过来，一下子就把“女鬼”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阮纤纤抱着床边的栏杆，认输了，哑了火，说，“高晓，你这战斗力，是鬼也被你打死了！”
　　付听岚笑个不停，说，“还别说，我现在终于知道咱们宿舍楼闹鬼的真相了！”
　　徐垚定下心来，道，“你简直是福尔摩斯！”

　　刘珊珊愤愤不平，拿枕头隔空朝阮纤纤扔过去，说，“妈的，吓死个人了，你晚上十二点跑到洗衣房去，有病啊？”
　　阮纤纤将她枕头放一边，热出了一身汗，拿木簪挽起一束长发，委委屈屈，说，“我去拿我晚上洗的衣服，怎么了嘛？”

　　付听岚笑道，“你还遇到顾少了，你还拿人家衣服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顾少啊，”阮纤纤挽起袖子和裤脚，拿团扇扇风，对着四双好奇地要死的目光，她说，“我昨晚的确在洗衣房遇到了一个男的，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是谁，一开始记错了洗衣机的位置，就把他的衣服拿走了。”

　　“……”
　　面面相觑，刘珊珊说，“尼玛你这也能错？”
　　阮纤纤诚实地说，“里面都是白衣服，搅成一团了，我就当着他的面，直接拿走了。”
　　余人：“……”

　　阮纤纤按着太阳穴，颇为头疼，说，“后来发现弄错了嘛，我就还回去了！”
　　她也不想，就因这茬，被人当作女鬼了。
　　还愤愤地说，“当时洗衣房的灯坏了，只剩下一盏，还一闪一闪的，看啊看不清楚，不然我怎么可能摸错衣服！”

　　试想一下，半夜三更，地下室洗衣房里，白炽灯一闪一闪，眼前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当着顾少的面，抱走了他刚刚洗好的衣服……

　　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徐垚捂着脸，说，“求顾少的心理阴影面积。”
　　刘珊珊痛惜道，“原来你就是害得我今天没见到顾少的元凶！”
　　阮纤纤：“……”

　　什么嘛！她又不是故意的！
　　阮纤纤将舍友的枕头们分别扔回去，说，“我困了，不跟你们聊了，明天早上七点军训呢！”

　　各自道了晚安，高晓熄了灯，阮纤纤翻过身，面朝着墙壁，手机插上耳机，听了会许嵩、汪苏泷的歌，一夜好梦。

　　为期七天的军训开始了，从第一天下午开始，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丝毫不给他们这一级新生一点面子。
　　阮纤纤抹了不少防晒霜，晚上回洗手间脱光衣服对着镜子一看，还是晒得挺惨，脖子以上仿佛带了个深色面具。

　　每个人都这么惨，阮纤纤天生皮肤白，又做足了防晒功夫，相比之下还算比较好的。
　　至少她半夜去洗衣房，不会被当作女鬼了。

　　这晚，她提前收拾好了东西，开着台灯，逛了会q.q农场，看了几篇空间转发的鸡汤文，到十一点了，她才反应过来，她明天要穿的军训服还在洗衣房！

　　想到这个，阮纤纤立刻带上钥匙、趿着拖鞋出了门。
　　去洗衣房还得先经过宿舍大门，此时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宿管阿姨已经休息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听到侧门处，几个晚归的女孩子在叫阿姨开门。
　　“阿姨，开一下门——”
　　“阿姨，麻烦开一下门——”

　　如此重复喊了十多遍，只听到宿管员房间里传出霸气一吼——
　　“叫什么叫？让不让人休息了？！”

　　阮纤纤刚好走到侧门附近，被这一吼震得一个哆嗦，她同情地看向玻璃门外，那里站着三个女孩子，看上去是她的学姐们，抱着手臂，眼睛通红，可怜兮兮。

　　阮纤纤看了一下表，才十一点十分，她们也就晚归了十分钟，竟然要被锁在门外，太惨了！
　　而且啊，这个宿管阿姨好凶！

　　可阮纤纤是个不怕死的，不管怎么样，把她的学姐们关在外面就不对了。
　　她都站在宿管阿姨的宿舍门口了，索性上前把她叫起来开门。

　　她举起小拳头，扣了扣阿姨的房门。
　　“笃笃笃——”

　　屋内，宿管阿姨语气不悦，说，“什么事？”
　　阮纤纤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说，“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她声音清清亮亮的，带着十二分诚恳，无论是屋内的人，还是门外的人，此时听到这声音都格外地安心。

　　宿管员静了静，说，“你进来吧。”
　　阮纤纤推门，见宿管员坐在一张狭窄的床上，与刚才吼人的气势比，这会的她显得苍老憔悴，抱着一条腿，神情有些痛苦。
　　她抬头看了眼阮纤纤，抬手指了指，说，“卡在门背后面，你帮我给她们开一下门。”

　　痛风？风湿？
　　阿姨这是发病了吗？

　　阮纤纤没多想，拿了门禁卡，给宿舍门外的几个女生开了门，确认完毕再重新锁好门，将卡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给宿管阿姨关好门。
　　做完这些，她想起自己的军训服还在洗衣房，转身要走，忽然发现侧门外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阮纤纤：“……”
　　这些晚归的学生，真是没完没了。

　　男生站在门外，单肩背包，抬眸看了阮纤纤一眼，目光停留了几秒——

　　阮纤纤心想，必须得让这男生在外面求她几句，她才能开门放他进来。
　　否则这些晚归的学生，不知悔改，每天晚上这么折腾宿管阿姨，那怎么行？

　　大约有那么三五秒的时间，两人隔着一扇玻璃门，大眼瞪着小眼。

　　门外的人只静静地看着她，他个子很高，穿着运动短裤，露出一双健硕的小腿，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锁骨汗涔涔的，在楼道间的灯光下反着光，胸肌将背心撑的满满的，贴着汗水，凸点十分明显。

　　看到这里，阮纤纤立刻瑟缩了，她对男人的性感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不干净了。

　　她强作镇定，转过脸，不去看那人的脸，说，“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滴——”的一声，门被推开。
　　顾迢之自己开门进来了。

　　他气势有点逼人，阮纤纤一米六八的个头，在他面前仿佛只有一米四。
　　关键是他穿的太暴露，根本没法拿正眼去看啊！

　　阮纤纤靠着墙，主动给人让开路。
　　这一让，她发现自己更加没退路了。

　　男人堵在她面前，垂着眸，神情玩味地看着她，眼神从她脸上一寸寸地掠过，贪婪地进攻到了她脖子上，手上——

　　阮纤纤垂着脸，顾及到他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睫毛轻轻地颤抖。
　　妈呀，她遇到变态了！

　　这赤.裸.裸的、毫不掩饰、明目张胆的眼神！
　　好可怕啊。

　　足足过了半分钟，“变态”终于开了口，声音仿佛夏夜久违的徐徐凉风，他说，“小学妹，你晒黑了好多。”

　　阮纤纤：“？？？”
　　阮纤纤：“！！！”
　　什么啊，开场就这么暴击啊！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说过她黑！
　　阮纤纤眼皮一跳，说，“为祖国强健体魄，是应该的。”

　　顾迢之笑了。
　　从开学第一天起，他就见过这女孩子。

　　远远地，在人群中瞥见了她。
　　那天她穿着雪蓝色的襦裙，窄窄的薄袖，身段婀娜，头发束起，瓷白的皮肤，在太阳底下仿佛会发光一样。
　　顾迢之当时就被迷住了，如果手里头有摄影机，他当时就想给阮纤纤拍下特写。

　　可惜了，正正经经地见过她，只有那么一次。
　　后来每次见到她，不是像个女鬼一样大半夜在洗衣房晃荡，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宿舍门口守着他出现。

　　顾迢之追求者太多，理所当然地，把阮纤纤也当作了他的迷妹。
　　见了面，索性把话摊开了讲，冷声道，“我不喜欢晒太黑的。”

　　阮纤纤：“蛤？”
　　什么玩意？
　　先是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她看，再对着她挑三拣四？
　　阮纤纤有点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说，“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闻言，顾迢之眉头微皱，凝神看她。

　　两人沉默相对，阮纤纤有点受不了了，男人的气息覆盖在她身上，太过强势，让她无法喜欢，她说，“学长，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啊？”
　　顾迢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糟糕。

　　同时有点受挫。
　　第一次，有女孩子跟他说，
　　“别靠我这么近。”
　　“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他暗中揣测，细细寻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能有女人拒绝得了他。
　　这小学妹一定是在跟他玩心机。

　　先是扮成女鬼吓唬他，后来又有几次对他视而不见，现在居然还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这女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真是心机费尽。

　　行吧，不着急，来日方长。
　　顾迢之重新站直，拿手给她整了整衣襟，然后若无其事地从阮纤纤旁边走过，往北楼走去。

　　阮纤纤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付听岚穿着睡裙，打着手电筒，说，“纤纤，你怎么还在这？你不是去拿衣服的吗？”

　　“对哦，”阮纤纤突然反应过来，“搞半天忘记自己下楼的目的了！”
　　两人一起玩洗衣房走过去，阮纤纤把学姐们晚归，她借宿管员的卡开门的事跟付听岚说了，又说起后面遇到的那个变态学长，阮纤纤捂着惊魂未定的胸口，说，“你刚才没看到，那变态学长盯着我看的眼神，超可怕der！”
　　付听岚骂道，“这人胆子也太肥了吧，这可是学生宿舍门口啊！那变态学长难道想在这里对你图谋不轨？”
　　阮纤纤怕怕地说，“他可能觊觎我的美色吧……”

　　两人你一句变态学长，我一句变态学长，越说越顺口，都没注意到洗衣房还有别的人在。
　　阮纤纤过去拿衣服，问她旁边那个男的，说，“同学，你能不能让一下，让我拿一下——衣——服？哎？变态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