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遇故人，犬妖与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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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魔时刻。
东京都空座町的上空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小洞，大小不一的虚从撕裂的空间内倾巢而出。贫瘠的虚圈所没有的美味灵魂挑逗着他们的感官，这些形态丑陋的生物像嗅到污秽的苍蝇一般朝地面上毫无知觉的人类扑去。
砂流将身体灵子化后就马不停蹄地向出事地点赶去，以往那时常遭人嘲笑的糟糕瞬步此时却变得异常熟练。她不停地将灵子吸附在脚底再使其以高频率流动，只是几分钟就从位于东京近郊的汤浅高中赶到了空座町。
“这是……”
砂流眼尾上挑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细缝，垂下的眼睑盖住了无法遮掩的兴奋。
这种低级虚有规模地大量出动的现象极不寻常，即使在京都那种灵子密度极高的重灵地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不管是凑巧也好阴谋也罢，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砂流来说可是百利无一害。
因为代替出走的白狐而失去了具有相当灵力的长发，再加上因为加持结界而失去了近乎全部黑龙之力。现在的砂流恨不得将全国的秽气都吸收了去，更何况是送到眼皮底下的低级虚呢？
既然是以不自然的方式才得以出现的秽气，她就不必考虑那些影响平衡的阴阳之理了！
“吾主！”
随后赶到的岚火在砂流的背后看到了这铺天盖地的虚群，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啊，岚火，走的真慢呐！”砂流没有回头，但仍能感觉得出她话中的愉悦，“做好准备，把那些难看的家伙们全部吃掉吧！”
岚火的喉咙里响起了压抑的咕噜声，身后的尾巴疯狂地甩动了起来。
砂流竖起了右手的食指中指、又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握在右手掌心结了个剑印，那日收入体内又刻意封存住的混沌灵力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岚火体内。岚火尖利地长嗥了一声，不足一臂长的身体慢慢拉长变粗，转眼间燃烧的红炎就映红了砂流头顶的天空。
“去吧，记得不要伤到普通的灵喏！”
砂流拍了拍岚火的前腿——他现在已经是她的三倍大了。
“是，吾主。”
低沉的成年男子声音在耳边掠过，比围墙还要高出许多的巨犬踏着火焰冲向了被撕裂的天空。
“唔，接下来——”
砂流目送着岚火的离去，侧身将大褂下摆呼啦一下向后撩起，慢慢地抽出了腰间的那柄漆黑太刀。她随意甩了一下被灵子的流动激得飞舞起来的长发，缓缓转过头去，对循着她的灵力找来的、聚集在巷子里越来越多的虚群呲了呲牙，蒸腾的黑龙之力瞬间爆发了出来。
“——是晚餐时间呐！”
空座町的战场被不同颜色的灵力分成了四个部分。
北边的地平线上燃烧着红得发紫的烈火，那是岚火在驱动着烧灼的火焰；东方的建筑群内涌出了不详的黑气，黏稠的黑暗像漩涡一样不停地吸取着靠近那里的所有虚的灵力，位于漩涡中心的正是持刀肆意砍杀着的砂流。
而南方和西方涌动的却是陌生的灵压。
浅蓝和纯白的灵力交错爆发着：前者像针一样扫射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虚群；后者则像打开了水闸的龙头，数倍于前者的白色灵力澎湃地激荡着地面上靠近的虚们。
最终，浅蓝和纯白越靠越近，砂流和岚火也将周围的虚消灭得差不多了。
双手紧握着越来越锋利的漆黑太刀，砂流的嘴角始终带着略显诡异的笑容。在她的周围，鲜血和肉块像下雨一样不停地落下，在接触地面之前就化为了黑色的粉末。一只一只或大或小的虚嚎叫着将砂流围在正中，没有感情的它们毫不在意同伴的死亡，在利刃划破自己的面具之前仍然前仆后继地向圈中的卷发女子发动着进攻。
披挂在身上的黑色大褂丝毫没有染上一滴血，深蓝色的和服也整齐得像是刚穿好一般。砂流逐渐将双手握刀的姿势改为单手，步伐和动作也愈加无规则地散漫了起来。
一只停留在空中的虚对着她没有任何防御的背部刺出了触手，而在尖利的触须即将触碰到她的衣服之前却毫无预兆地炸裂成了灰烬。只见她像是背后长眼似的忽然纵身跳起，将刀柄反握在手中大幅地扭动身躯舞成了一个优美的圆。不止是那只偷袭的虚，浮在它四周半径五米之内的虚都在瞬间被斩成了两段。
无数的粉末向上漂浮着，而在掠过她头顶的时候却忽然分裂成了两种颜色的灵子。淡蓝色的灵子悠悠地消失在了空气里，而漆黑的灵子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一样尽数钻进了她的太刀之中。
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然转头，只见背后一秒前还空着的地方却多出了一抹粉色的身影。砂流看着突然出现面前的娇小少女猛然睁大了眼睛，复尔又心情大好地眯了起来，唇边饱含着戾气的诡异笑容也瞬间变成了呲着白牙的傻气大笑。
“哟！回来了啊，小夕维。”
“砂流，看来你这些天过的还不错嘛！”
樱发的少女看着将太刀一甩收入刀鞘的砂流，圆圆的脸庞上浮现了两个深深的笑涡。
“连那么丑的虚都能吃得这么开心，看来完全不用担心你的胃口问题了。”
“喂喂，不用一回来就这么埋汰我吧？”砂流懒散地将按在了夕维的脑袋上笑道，“快让姐姐看看瘦了没有……”
“别拿你刚砍过虚的手碰我！”夕维嫌恶地闪开了她的手，一个瞬步走到了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拍着衣服，“你难道不知道那些虚有多脏吗！几百年不洗澡谁知道有多少细菌！”
“喂——”
砂流一脸受伤地看着她，刚想说话却又被一个细长的包裹砸到了脸上。
“从战国带给你的手信。”樱发少女笑嘻嘻地看着脸上多出一道红印的砂流，指了指那个布包说道，“鬼弑牙，用了冥王的血液和獠牙铸造出来的斩鬼之刀。刀长三尺七寸，刀鞘为三千五百年妖力的朴木，刀身素延后以冥火锻成，吹毛断发可斩冥使。是战国最著名的铸刀师刀刀斋所锻造的，很适合你吧！”
砂流在夕维的解说声中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一把细长的太刀静静地躺在了细布之中。暗红色的刀鞘紧实光滑，温厚绵长的妖力紧紧地箍在刀鞘之中。她唰地一声拔出了刀刃，浓郁的死亡之气卷着冰冷与绝望铺面而来。
“这是……”
砂流深深地吸了一口刀身散发出的死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她轻轻弹了一下锋锐的刀锋，只听得“铮”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引发出了她自身所带的强烈嗜杀感。
“啧啧，真是一把凶刀呐！还是小夕维最体贴姐姐了。”
“啰嗦！喜欢就拿去用，反正我又用不了那满是怨气的刀。”夕维白了她一眼，耳尖上浮出了淡淡的粉色，“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你就好好的和你的刀磨合一下吧。”
说完，她就一个瞬步消失在了原地。
“哎呀呀，害羞的小夕维真是好可爱啊！”
砂流毫无形象地摸着下巴，笑容猥琐地看着夕维消失的方向。
“那么，接下来……”
她举起手中一百二十多厘米的长刀，迷恋地看着它锐利的身形。那把名为“鬼弑牙”的大太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凝视，死之气息散发的愈加强烈了。同时，砂流的黑龙之力像是被吸引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流到了刀身之内。
一刹，刀身的死气暴涨了起来——原本就不短的刀锋像是生长了一样不断拉长，形状也由原来平直的刀刃变成了略微向上弯曲的流线。只是不到两秒的时间，停止吸取灵力的刀身已经变成了接近两米，成了一把名副其实的大太刀。刀刃上白森森的纹路也由原来倒刺一样尖锐的“逆足”变成了如水中流砂般一层层的晕染。
砂流惊叹地看着比她还要高出二十公分的大太刀，在看到了晕染般的刃纹时微微一愣，又不禁低低地笑了出来。
——刃纹呈水中流砂状，其名为：砂流（すながし，Sunagashi）。
日暮渐渐地低垂了下去，路旁的围墙在夕阳下投出了深深的影子。
一袭白衣的身影掠过了层层建筑，在一道围墙的阴影下停住了脚步。他深深地看着举刀而立的砂流，被阴影遮盖的面部看不清神色。
砂流看着刀刃的温暖神情渐渐消褪，一侧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勾了起来。她提着刀慢慢地侧过身来，卷了卷鬓发眯起双眸看着一旁突然出现在阴影处的人影。
“怎么，这位小哥，是找我有什么指教么？”
巷子深处的人慢慢走出了围墙的倒影，金色的眼睛带着些许蔑视和冷凝。他长长的银发垂在身旁，额头上黛紫的弯月在留海下若隐若现。他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一时间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那把刀，你是怎么得来的。”
“是啊，怎么得来的呢。”砂流平视着这位明显不是人类的男子，兴味的笑容逐渐加深，“我又为什么一定会告诉你呢？”
“不肯说吗？”
男子看了看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战意的砂流，修长的手指扶上了腰间的刀柄。染着红色边沿的宽大衣袖滑下，露出了他小臂上的黛紫色纹路。砂流看着他散发着危险之气的手指挑了挑眉，略微苦恼地撑住了额头低笑了出来。
“呀嘞呀嘞，真是个没有耐心的大妖怪呢。”她握紧了手中的鬼弑牙对他灿笑了起来，“请教别人的时候要有礼貌呐，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想出刀了吗？”
“要么说，要么死。”
“呵，没得选择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砂流便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银发的男子迅速抽刀，头也没回地挡在背后，只听得“当啷”一声，砂流那锋锐无比的刀刃就砍在了他挡住左肩的长刀之上。男子足尖点地快速地向一旁闪去，一脚踏在路旁的围墙上借力跳起，反手冲着砂流的腰侧自下而上的劈了过去。
砂流一手持刀一手按在刀背上抵住了攻击，两把利刃碰撞在一起溅出了灼热的火星。她的身体顺势滑下，以刀尖使力带动全身旋转了起来。像是要将那男子腰斩了一般，鬼弑牙呜号着直冲他盔甲覆盖的肋下。
男子如同幻影一般地躲过了那道攻击，将手中不输于鬼弑牙的凶刃重重地压在了砂流的刀刃上——
两把利刃再一次地碰撞了，但这次爆发出的不止是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刀刃碰撞声。—— 一股深紫色的妖力和另一股黑色的灵压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具现化的力量直冲向越来越暗的天空，将天际上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撞得粉碎。
在令人震撼的灵压和让人窒息的妖力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闪电般地交错和分开。突然亮起的街灯下看不到任何完整的人影，空气中只留下了密集的金戈之声。
“小哥，身手不错嘛！”站在电线杆顶端的砂流俯视着地上的男子，脖颈上的绷带已经隐约有松开的趋势了。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褂，指着他腰间的另一把刀说道：“不过掖掖藏藏的可不好呐，稍微也使出一下全力如何？”
“没有那个必要。”男子提着刀刃冷冷地说道，位于地势下端的他却让人有着正在仰视他的感觉。
“嘁，真是无趣。”砂流撇了撇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爱心都没有，让我这把老骨头松一松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啊？既然出手了就要打到底嘛！明明刚刚才说过‘要么说，要么死’，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呐！”
“无聊。”
“不能这么说嘛！你若是用了全力，我也许会想起来这把鬼弑牙是从哪得来的也说不定。”她懒散地对白衣男子笑着，细长的手指卷着鬓角的一撮长发。
男子轻哼了一声，踏了一步飞身而起，青白色的刀刃闪着寒光直冲砂流而来。砂流低笑一声迎了上去，长长的鬼弑牙呼啸着刺向了男子的胸口。
突然，二人的刀刃还未相接就停了下来。白衣男妖和砂流同时站住了脚步，极有默契地朝着西边看去——
“杀生丸？”
娇小的樱发少女脚不沾地地冲了过来，湖绿色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惊喜。白衣男子无表情的面孔似乎有了些柔软之色，朝着飞奔而至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呜哇！”夕维一分神来不及减速，一头撞上了男妖胸前的铠甲，“痛——！！”
砂流看着如此神情的夕维微微一愣，复尔叹了口气将鬼弑牙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插入了刀鞘内。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小夕维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概，是在她们刚刚入住尸魂界、认识朽木银岭大人之前的事了吧……
那个时候能让这个有些自闭的孩子露出这种惊喜的笑容，是只有身为姐姐的她才可以做到的事。一朵小花，一颗丸子，一个小故事，都能让这个菟丝一般的妹妹开心上好一阵子。
尸魂界几百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她已经长成了令人骄傲的少女。
而那个能让她灿笑的人，并不只是一个她了。
开店铺，学鬼道、瞬步，回现世，去异世旅行；从战火纷乱的时代牵着手走向祭坛，一直到被推上了龙神的位置——不管何时，她们总是一起的。
她知道，夕维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也必须有。
她急急地将夕维推了出去，让她独自踏上寻找白狐的旅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耀眼，看着她不再需要站在她的身后，不是她的愿望吗？
（但是……）
砂流感受着二人周身散发着的温暖气场，看着二人略显亲密的互动，将大褂紧了紧低笑了出来。
（总觉得，有点寂寞呐。）
“我说小夕维，你是不是应该先向姐姐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哥呢？”砂流抄着手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朝夕维挑了挑眉，“我可爱的妹妹回来以后不是向姐姐撒娇，而是和别的男人聊个不停，做姐姐的我实在是很伤心呐！”
“伤心？你知道伤心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夕维假笑着瞟了她一眼，忽然又转变成了甜美的微笑，揪了揪身旁男子的袖子对砂流说道，“这是杀生丸，五百年前西国的犬妖——我的未婚夫。”
“未、未……”砂流颤抖地指了指夕维，又指了指杀生丸，一脸惊悚。
“未婚夫。”夕维笑眯眯地接上了她未完的话。
“银岭大人，我对不起您……”砂流忽然断电似的跪了下去，泪涕纵横地朝天哭诉，“您待我们向亲孙女一样，而罪人日野砂流居然放任妹妹找了一个妖怪做未婚夫！还是犬妖！！”
“你有什么意见吗！”
夕维看着她的耍宝模样，额上的青筋竖起，手中的折扇倏然变为了一人多高。
“没、没什么意见……”砂流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对夕维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小夕维的眼光我再明白不过了，我的刀不也是小夕维你带回来的嘛！我很喜欢呢！”
“那就是不喜欢杀生丸了，嗯？”
砂流刚想否认，一股飓风便扑面而来，银白的巨大折扇在她的眼中越放越大。她来不及躲闪被抽了个正着，立刻翻滚着砸到了围墙上，激起了滚滚烟雾。
“还有什么意见吗？”夕维笑眯眯地说。
砂流顶着一道横越了整张脸的红印撑着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条鲜红的液体从她的鼻孔淌了出来。她迅速朝夕维比出了大拇指。呲的白牙闪出了一道耀眼的光线——
“很帅，很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遇故人，犬妖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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