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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玉龙寺,人情归还 ...


  •   天渐晚了。

      橘红的夕阳沉沉地坠在了地平线上,为粉白斑驳的樱花树染上了一层茜红的色彩。走到岚山附近的野宫神社外,远远可见一棵直冲云霄的参天古树。巨大的树冠几乎覆盖住了整座神社,那系着注连绳的树干就像几十根电线杆绑在一起一样粗大。这棵巨大的楠木,便是生长在野宫神社后山、被称为“神木”的千年古树。当人们穿过野宫神社的层层鸟居进入庭院内,想直接窥视到这棵树的全貌时,却被通往古树的道路上挂着的“游人禁止”的看板挡住了步伐。

      这里平时虽然允许参观,但今天却被一群戴着耳麦、拿着对讲机的黑衣人围得严严实实。这群人的身后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有二十多个身着白衣的神官形成了第二层人墙。他们之间站立的间隔十分松散,全部低首闭目跪坐在地上,拿着系有符纸的麻绳围成一圈不知在低喃着什么。而他们所围住的,便是那棵十人也无法环抱的粗壮楠树。很显然,这些神官们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对这棵神木进行着什么祈祷。这样的光景从午后开始便一直持续到现在,但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日野砂流正处在那神木的树下、众神官形成的包围之中,将手轻轻扶在树干上沉静地站立着。她的嘴唇轻轻嚅动,一串串晦涩不明的语句夹杂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一齐飘了出来。树下的风很大,空气混浊而沉重。粘腻的风吹动了她长至腰间的黑色卷发,将宽大的黑色和服鼓动了起来,衣袂翻飞;但奇怪的是在那些神官的外围却感受不到一丝风,空气也像往常一样干净清透。唯一异常的是那些念动咒语的神官们,在这凉爽到有些让人微微打颤的春日里,居然面颊上缀满水珠、汗流浃背。

      这棵神木是京都结界的中心,神木内住着统领京都内所有树木的精灵。砂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棵树的树根与树冠,渗透于京都的天空与地下,形成无法破坏的球型结界。这力量十分巨大,就连输送过程中泄露出的一点点黑龙之力,就足以让方圆数公里的灵魂承受不住压力而爆裂。

      十二神蓼风正处于神官的队伍之中,正对着神木牵着麻绳念动咒文。他们神官的任务,就是用咒文和灵力撑起包围整个神木的结界,防止结界内的力量外泄,对附近的普通人造成无法磨灭的伤害。在整个京都乃至全国的神官中法力最为高强的他,也俨然一副灵力用尽摇摇欲坠的模样。他仍然不敢松懈,一边持续着灵力的缓缓输入,一边抵御着来自神木的巨大压力。而这个压力的中心,便是那神木下的砂流。

      他们在进行着将黑龙的力量灌注于京都结界的仪式。

      许久,在那二十人均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砂流终于放下了手张开了眼睛。与此同时,支撑结界的神官们颓然倒地、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那让人几乎崩溃的压力也倏然不见了踪影。砂流活动了一下长时间站立而僵硬的颈椎,抬头看着那翠绿的树冠放松似的呼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最重要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砂流将拳头放在眼前缓缓握紧再慢慢张开,感受着自己体内灵力的流动,时常充斥着调侃与促狭的双眸难得出现了一丝懊恼。

      京都的结界重新恢复了它的张力,将会净化结界内的一切游荡的怨灵,排斥想进入结界的一切污浊之力。但是相对的,这种龙神之力的输送使她费尽了力气。不但体内的黑龙之力减少了大半,为了顶替夕维的白狐而留下的充满巫女灵力的长发也让她的实力再次减少。——现在的她,所拥有的力量已经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

      “砂流大人,要休息一下吗?神社内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请到屋内去吧。”蓼风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走上前来询问着砂流的状态。他心里明白,虽然他们神官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失去的灵力经过修养还是会恢复的;但是面前这位敕姬命大人却与他们不同,只要京都的结界存在一天,她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恢复。

      “真是悲惨啊,想不到维持结界居然这么费劲,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了。”砂流一脸哀怨地看着蓼风,对这位风度翩翩的老者撒起娇来,“蓼风,从今天起你要养我啊!”

      “那是当然,我们十二神家族的所有人都会一直服侍您和夕维大人的。”十二神蓼风对砂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在他的引领下,其余的神官们也都弯下腰来。

      “服侍就不必了,只要你把我想要的‘那个’准备好就行了。”

      “这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在那里装修了,明天晚上便会完工。”

      “嗯,明天晚上啊……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在这京都到处逛逛好了!”砂流卷着发梢,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呐蓼风,哪里有比较好的居酒屋?”

      **

      将太刀插在腰后用外衣盖住,砂流踩着高齿木屐在京都的街道上游荡着。她伸手摸了摸衣襟里鼓鼓囊囊的荷包,想起十二神蓼风那因脱力而有些惨白却隐隐抽搐的脸庞,叼着竹签的双唇开心地翘了起来。不管在尸魂界还是现世,看到这种无奈却无法发火的脸都是一种享受啊!失去了灵力当然要犒劳一下自己了,而且难得小夕维不在身边,要趁此机会大喝一场才是嘛!不告诉她居酒屋的位置也没关系,反正有钱包就行了,不管在哪里有钱就是爷啊!要像蓼风说的那样只是吃饱了睡觉,人生就少了很多乐趣不是么?

      砂流抄着双手左顾右盼,那穿着和气质俨然一副战国时期浪人的形象。四周的路人不论老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步伐看着她,甚至从一些少年少女的眼中还可看出些许崇拜的火花。但砂流却无暇顾及这些人的眼神,撇了撇嘴后依然执着地寻找着看起来好喝的居酒屋。但当她的视线扫到一个方向时,却被另一个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正在偷瞄砂流的少男少女们看到了她的异样,便顺着她的视线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不禁纷纷叫出声来。

      “快看那里,天怎么变红了?”

      “不会是火灾吧?真讨厌啊,刚好在山上。”

      “还是快点报警比较好……”

      周围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议论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他们注视的那个人已然从原地消失了踪迹。

      京都鞍马山,周围的杉树郁郁葱葱地铺满了整座山坡,树丛中跳动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着火的位置是鞍马山中的玉龙寺,似乎是寺庙围墙内的一丛圆木被火把引燃了。虽然不是很大规模的火灾,但在这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刻却显得尤为刺目。幸好今天并没有多大的风,否则要是不能控制火势蔓延的话,势必会在这干燥的春季燃起森林大火。但寺内的人们却无暇顾及这越烧越旺的火堆,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寺中的几位少年身上。

      熊熊燃烧的火把旁,几位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男子举着武士刀,围着一位梳着马尾的少女和一个小男孩;在他们头顶的屋檐上,一位黑皮肤的少年与手持真剑的乱发男子对峙着,手里紧紧地握着刀似乎蓄势待发。从少年的外表来看,他便是昨日在东三条与砂流相识的关西少年服部平次。而从另外一位男子的架势看来,显然是与他敌对甚至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差不多也到了我们一决胜负的时候了吧?”

      那个头发凌乱的男子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他将原本双手持刀的架势收回,用右手拿着刀看似松散地站在了原地,很显然对面前的少年抱有相当程度的轻视。服部将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抹去了掌心的汗水重新握紧了刀,迈开双腿冲着他疾驰了过去。

      “——求之不得!”

      乱发男子看着服部不要命似的冲了上来,将刀刃朝前做出随时要劈过去的架势,对着服部冲去。服部双手抡起那把被称为妖刀村正的武士刀,翻转了刀刃借惯性高高跳起,顺势朝着他的面门砍下。但那男子却没有用刀相抵,而是挥动左臂去挡那快速挥来的刀。服部见状连忙收住手臂,没有等露出挥刀后的空隙就向后跳去。因为他知道,那人的左手戴着一只钢铁铸成的护手,就算砍上去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极大的后座力会让自己的双手麻木不已。他肩膀上留有的伤口,便是因为中了这种陷阱而被砍伤的。

      “我可不会输在同样的招数上!”服部咧开嘴角,冲那男子自信一笑。

      “那么,这样如何呢?”那男子眯了眯眼睛,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刀来持于左手。

      “小太刀吗……”

      服部看着一左一右的搭配,脸颊边滑下了一滴汗水。太刀与小太刀的配合在普通的道场不常出现,只有无差别武道大会才会见到这种使用方法。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接触到这种刀法的人也少之又少。但是受到父亲剑道真传的他,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应付的吧……

      “如果你认为它是普通的小太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那男子见服部的神情从紧张到缓和,像是要磨灭他的希望似的喷笑了出来,“这柄刀的刀刃上,可是涂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噢!只是擦破点皮,你就可以去西方成佛了,哈哈哈!!”

      “真是卑鄙的家伙!”

      那位马尾少女解决掉了身边的危机,抬头看向屋檐上,又被那男子的发言惊得爆吼了出来。而她身边的孩童虽然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但盈盈闪烁的双眸却表示着他在考虑着什么,在想着什么对策。

      屋檐上的战斗再一次打响。服部面对那男子阴险的攻击似乎毫无办法,还不得不时刻顾虑着那把剧毒短刀,无法尽情施展所有的技术;那男子也正看中了他的顾虑,在攻击的间隙不断地将那把剧毒短刀对他挥来挥去。三把刀不停地撞击在一起,擦起了星星火花,发出了铮铮的声音。服部的身手敏捷入豹,可还是无法抵御那男子诡异的刀法。从来没有在剑道中见过其他搏击术的他,一不留神就被那男子踹翻在地,失去了平衡顺着屋檐的斜坡滑了下去,眼看就要从离地几近十米高的房檐上坠落于地。良好的反射神经让他在滑落中翻身稳住平衡,将手中的刀猛地插入地面想要停止继续滑落,但是陡峭的三角形屋顶却没能让脚找到很好的指点,只能用刀支撑攀在屋檐上摇摇欲坠……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后领一紧,脸上的皮肤像是被飓风吹过一般刺痛,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而在下一刻,他的脚便接触到了踏实的大地。

      “哎呀呀,好险好险……”

      一把漫不经心的腔调在他耳边响起,随后那一袭绣着金色龙纹的墨染色衣袖便在眼前一闪而过。服部张开眼睛,被眼前出现的状况惊得有一秒钟的呆滞,直到看见他青梅竹马女友那夹杂着担心与惊诧的脸时,才恍然觉悟原来自己已经从房檐上跌下来了。但是下一秒他又被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得眼角一抽,不由得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黑色的长卷发、下摆坠地的黑色和服,披着的外衣稍稍撩起,露出了一截漆黑的刀柄。那眯成一条缝的淡青色双瞳、那层层叠叠裹住脖颈的绷带,再加上这有别于常人的气质、略带调侃的声调……他很确信,面前这位就是昨日将一辆飞驰中的汽车踩出一个坑的女子,日野砂流。

      “这位小哥,我不是说了叫你不要冲动么,怎么只是一天就忘光了?”砂流对服部咧开了嘴角,牙齿上咬着的竹签上下晃动,“不过看样子你的情况挺危急的啊……怎么样,将我欠你们的人情用在这里吧?”

      “哈哈哈,年轻的侦探哟!这么快就想逃跑了吗?”屋檐上的男子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看到砂流凭空出现又揪住服部的后领,顺着旁边的树杈跳下去的景象。厮杀中的热血让他双眼通红,只是想怎么样把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杀掉,完全没有意识到砂流那快速到诡异的步伐。

      “哎呀,二刀流啊?真是少见呢……”

      砂流被他的这一声爆吼引起了注意,兴味地挑起了嘴角。她将自己的衣襟撩向两边,发出了呼啦一声响动,再看去时,她那把被服部称为“能进博物馆的名刀”的太刀已然出鞘了。众位少年包括屋檐上的男子在内,目光全部被这柄通体漆黑的太刀吸引了视线。一阵夜风悠悠地吹过,被引燃的柴垛烧的更旺了,柴垛附近的两棵树也受到了波及,一树粉白的樱花硬生生地被热流吹下了树冠,飘荡在空气中。一瓣粉白顺着风飘到了刀刃附近,只是轻触到了刀刃表面,就毫无任何停顿地被割成了两半,打着旋子落到了地上。

      “这刀居然这么锋利,花瓣只是吹到上面就……”和叶看着刀刃上的黑光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服部的衣袖。

      “喂,你不会是想……”

      一旁的柯南开了口,被眼镜遮挡住的瞳中闪着些许担心,但更多的是连他也没有察觉到的兴奋。砂流回眸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只是举起刀刃指着屋檐上的男子,淡青的双眸轻轻眯起,一丝戾气一闪而过。

      “那个谁,我来陪你玩玩吧。你划破我的衣服就算你赢,我就放你走。”

      “这可真是划得来的交易呢!但是很可惜,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那男子听着砂流肆无忌惮的挑衅,笑得几乎能看到后槽牙,“不过你能挨我一刀而不死的话,我唯独可以放过你。”

      “不要随便替人下决定啊大姐!”服部用刀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对砂流提醒道:“那个人用的是‘义经流’,剑法手脚并用非常奇怪。而且……那把短刀上有剧毒,你不是他的对手的!”

      “小鬼就闭上嘴在一边看着,太罗嗦了会秃头的噢!”砂流轻哼了一声,踩着屋旁的樱木只是两三步就攀上了屋顶。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三位少年,咧开嘴角呲出了一口白牙,“这个世界上,能在剑术上赢过我的人还没有投胎呐!”

      “废话少说!——喝啊!”

      那男子趁砂流回头的时候便发起了攻击,挥动右手的太刀直奔砂流面门而来,而左手那浸毒的小太刀却轻轻挑动,目标是砂流握着刀鞘的白皙左腕。砂流毫无形象地吹了个口哨,一个转身便轻易躲过了这个凶恶的攻击。被离心力扬起的衣袂鼓动着,发出了悦耳的呼呼声。

      “啧啧,仔细一看,你身上真是充满了名为贪婪的秽气呐。”砂流在他的身后咂了咂嘴,单手举起了那不断鸣叫的太刀,“既然这样,我便可以安心砍下去了!”

      “——不能杀他!”

      “什……”

      屋檐下传来了两声爆喝,而第三声那吃惊的呻吟便是从砂流面前的男子身上发出的。他一刀劈了一个空,复尔用他引以为豪的敏捷转身准备继续攻击的时候,却看到了那闪着异样光芒的黑色刀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着自己的头顶劈来。他见到此等阵势,深知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连忙举起带有金属护手的左臂阻挡。但预料之中的金属碰撞声并未出现,砂流在太刀即将砍在他护手的瞬间转动了身躯。用刀鞘抵住了那男子的腹部,而后将右手中的刀刃由左上至右下劈了下去……

      “呀——!!”

      和叶似乎已经看到了血溅当场的惨状,蹲下身去捂住了脸颊不忍再看;而服部和柯南也是一副惊怖的模样,张大了眼睛和嘴巴看着砂流的刀刃穿过了那人的身体。砂流习惯性地将毫无任何血迹的太刀用力一甩,轻轻地收回到了刀鞘内。随着刀刃入鞘的咔哒声,那双睛爆出、保持着护脸姿势的男子颓然倒下,顺着光溜的瓦片向屋檐下滑去——

      ——锵!

      一声脆响,砂流不知在什么时候夺过了他手中的刀,穿过那男子的衣领将他钉在了屋檐上,只有两条腿在屋檐下随风飘荡着。

      “嗯嗯,现世的秽气味道也不错嘛。”砂流拍了拍刀鞘,像是那秽气被自己吃了似的舔了舔嘴角,从近十米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

      “大姐,你杀了他?”服部紧握着刀柄跑了上来,精神紧张使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砂流那惊人的跳跃高度,劈头对砂流吼道,“你是笨蛋吗!他是犯人,你杀了他你也会变犯人的啊!就算他再犯下了什么罪恶,你也没有杀他的权利啊!”

      “别那么紧张啊少年,我杀他干什么?”砂流将太刀又拔出了刀鞘,挑起嘴角对服部诡异地一笑,“不信你试试。”

      手起、刀落,玉龙寺中回荡着一男一女一孩童的惨叫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玉龙寺,人情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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