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保护我》呜呜呀呀

1、鸟城杀手1

　　渡鸦一身游商打扮，坐在宣州城闹市中央的一间小酒楼里。

　　他的座位临窗，可以观察到整条大街。虽然身在酒楼，但渡鸦桌上摆着的，却是一盅明前龙井。他右手握着白瓷的茶盏，左手藏在桌下，缓缓摩挲着贴身携带的匕首。那匕首是大马士革钢锻造的，削铁如泥，只能从西域千羽城的商人那里买到，售价是一千两金铢，从不打折。

　　渡鸦手中的这一柄，或许还更贵一些。因为它非常特别。整个匕首包括刀身都是黑色磨砂的，这样即便在执行夜间的刺杀任务时，也不用担心反光暴露了位置。不过，渡鸦一直摸它，并不是因为它很贵。只是每当心情紧张的时候，渡鸦下意识就会做这个抚摸匕首的动作。

　　但是酒楼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危险。

　　此时正是客人稀少的上午，跑堂倚着大门昏昏欲睡，掌柜坐在柜台后头直打哈欠。大堂里冷冷清清，只有相隔三四张桌子的另一侧，坐着一对身着道袍的师兄弟，正在那里喝酒吃菜，侃侃而谈。

　　那师兄看起来十六七岁，生得仪表堂堂，颇为英俊。师弟则是个水灵灵的小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肤白貌美，细皮嫩肉，竟比女孩子还要好看。跑堂打一下瞌睡，就忍不住看这师弟一眼，一看精神便为之一振，能够维持老半天的清醒。

　　渡鸦喝了口茶。他一直没有看向师兄弟的方向，但两人的谈话，却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那师弟深沉地说：“师兄，我们日后一定要重振清凉派！”

　　大概是因为长相过分美貌，即便那师弟大口嚼着红油猪耳，举止刻意豪迈，神态间依然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气。跑堂看着看着，只觉得心神大动，就连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也完全没有注意。

　　“雀儿师弟，慢点吃，别噎着了。”那师兄一边拿着帕子给师弟擦嘴角的红油，一边说：“师父说了，习武救不了天下人。他解散清凉派，从此弃武从文，从事风水算命方面的研究工作，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他还说，让我们也早日回头是岸，多学习文化知识，不要再打打杀杀……”

　　师弟一股脑地摇头说：“不行不行，师兄，我们一定要重振清凉派……像你我这样伟大的人，怎么可以没有母校呢？”

　　听到这里，渡鸦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些许，抚摸匕首的手也逐渐放松了。

　　他好像下定了决心，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师兄弟二人那里走去。可屁股还没离开座位，外头忽而进来了一批人高马大的江湖客。江湖客各个佩刀，足有十数人之多，还带着几大箱子货物。他们站在大堂中央，叫嚷着要小二上酒肉。一行人熙熙攘攘，恰好挡住了渡鸦的去路。

　　渡鸦不想与那些人冲突，只好暂时先坐下。他耳力好，即便隔着一群人，仍能听见另一边的对话。

　　那师弟说：“走吧师兄，我们这就启程，去参加金陵谢家的品刀大会。只要你我能够在这江湖之中闯出名号，自然有人愿意追随我们，重振清凉派啦。”

　　师兄当即反对道：“刀剑无眼，品刀大会那么危险，雀儿师弟你身娇体软，如果哪里磕着碰着了——”

　　师弟怒道：“你才身娇体软！”

　　师兄想到平日里师弟最忌讳别人看轻他，自己无意中说出了真实想法，实在大大地伤害了师弟的感情，可以说是极不人道。但他实在不愿意师弟以身犯险，所以依然不赞成道：“可是，重振清凉派，这违背了师父的愿望啊。我们清凉派又不是遭逢了什么变故，而是被师父故意解散的。师父他前脚解散了，我们后脚又给他重振起来，岂不是故意和他老人家对着干？”

　　师弟握住师兄的手，悄悄对他打了个眼色：“师兄，这一次，你要听我的。”

　　师兄愣了一下，道：“啊，那好吧。”

　　二人的谈话不曾间断，声音的强弱位置也没有变化，所以渡鸦并不急着过去。待那一批江湖客终于坐定，渡鸦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才发现那师兄弟原本坐着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排着五枚大钱，桌上酒菜皆空，桌前却已经没有人了。

　　“怎么这就走了？”跑堂望着空落落的桌子，叹息一声，哀怨地跑上前去收了钱，“小道士那么俊，我还没有看够呢。”

　　渡鸦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结清茶钱离开了酒楼。

　　……

　　云雀与颜筱是翻窗出来的。

　　他们施展清凉派的轻功，一前一后，飞檐走壁，踩着青色的瓦片，在宣州城上空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了城外一处石桥上，云雀才停下脚步，一边向后张望，一边大口喘息，“呼，可算逃出来啦！”

　　颜筱抱着石桥上的石狮子，一边喘气一边说：“雀儿师弟，以后可不能这样了。饭后剧烈运动，对胃不好。”

　　云雀说：“师兄，命都没了，还养胃呢？”

　　颜箫摆摆手，很有诚意地说：“不会不会，哪里就到那种程度了？雀儿师弟你这么可爱，一般人顶多打你一顿，只要你及时摇尾乞怜，他们定然不会舍得伤害你幼小的生命。”

　　云雀当场翻了个大白眼，“那可不是一般人！刚才酒楼里坐窗边的那个，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我鸟城的杀手，是那个疯婆娘的手下。疯婆娘的手下都和他一样变态，要是让那个鸟人把我抓住了，他一定会拔掉我身上的毛，把我变成一只秃雀！我越求饶，他拔得越开心！”

　　颜箫大惊失色道：“真有那么严重？那可如何是好！我看他武功高强，应当很快会追上我们的。”

　　云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摆了摆手道：“不会！师兄，我刚刚特意说，我们要去参加金陵谢家的品刀大会。那个鸟人一定以为我们会往金陵的方向走，但是事实上我们一路逃跑的方向，正好与金陵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云雀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他们所在的石桥下面，慢腾腾地划过来一只乌蓬船。一个游商打扮的青年站在船头，摘掉头上的斗笠，对云雀深深鞠了一躬。紧接着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眉目深邃，像是混了胡人血统，睫毛很长，眉角有一道白色的刀疤。

　　正是方才酒楼里坐着的那位渡鸦。

　　--(˙˙)/--这是一个关于鸟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