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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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乍泄，可怀里的人才入睡不久。
这个人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向自己讲述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也说明了她现在的困境：那个寒夜冰冷的玻璃碎片和温热的血液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很冷静，冷静到可以一字一句将当时的细节道来，就像是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可这却是陆枫染第一次向自己示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试依赖自己。
尽管那晚惊心动魄，可听完故事的林一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大抵是因为这个人此刻完好的在她身边，也因为她可以更靠近她的内心了。
陆枫染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睡得很安稳。林一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
经过这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后，陆枫染听话地开始依赖林一。林一做饭时她会趴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林一按照医嘱配好的药她会老老实实地吃掉，睡觉时她会小心翼翼地凑到林一身边，靠着她入睡。
除此之外，让林一更开心的是她话多了些，不再什么都闷在心里。两人的交谈也不再是一问一答，陆枫染也会主动挑起话头。
“晚上出去玩吗？”陆枫染望着睡在自己腿上的林一问到。
林一转过头，抱着她的腰，蹭了蹭，“怎么突然想出去了？”
这倒是这小半个月来陆枫染第一次提出要出去玩。
“今晚上贝尔安湖有灯光秀。”
这个消息是陆子明前两天发来的，陆枫染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想着林一本是个爱玩的人，如今在家闷着照顾自己，怕她烦了。
林一想了想，带她出去走走也挺好，“好呀。”
“那等会叫陆子明来接我们。”
林一的笑容凝固，“啊，为什么要叫他啊？！”
陆枫染失笑，“我吃药了没法开车，而且他对这边比较熟悉，吃什么玩什么，他比较懂。”她不想让林一玩得不尽兴。
“那…”林一把‘不去了’咽回去，转口道：“那好吧。”
林一重新躺回她的腿上，挑眉心道：正好。
出门的装着打扮全是林一帮她负责的，简约运动风，黑色卫衣加上深蓝色羽绒服。林一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很是满意，她同样是卫衣加羽绒服，而且是同款，只是她的卫衣是白色。
嗯，怎么看都很情侣。
林一满意地点头，将陆枫染之前拿出的衬衫和大衣给她重新挂回柜子里，“外面太冷了，多穿点。”
陆枫染看着这一黑一白，唇角弯了弯，“什么时候买的？”
“就前两天，觉得很合适就买了，昨天刚到的。”林一一蹦一蹦到她身边，眼里都带着笑意，“好看吗？”
“嗯，好看。”
5点的时候，陆子明准时到达，看到陆枫染这身打扮略微有些吃惊，只道：“今天很不一样，也很漂亮。”
林一淡漠地看了眼陆子明，这人一来眼睛都粘在陆枫染身上了。她立马拉开后车门，“枫染，上车吧，外面凉。”
“好。”
陆子明放在副驾驶门上的手收了回来，去了驾驶位。
“晚上想吃什么？M镇那边海鲜不错，也有一家日式烤肉，牛肉都是日本进口的，还有家中餐厅，但档次稍微差点，那边华人比较少，没什么较好的中餐厅。”陆子明一本正经地介绍，显然是做足了功夫的。
“想吃什么？”陆枫染征询林一的意见。
“烤肉吧。”最近都在吃家常菜，出来就换个口味，而陆枫染吃着药，海鲜想来不是很合适。
“好。”陆子明在导航输入位置，发动车子，“灯光秀8点开始，持续一个小时，期间还有烟花表演。”
然后又介绍了那里的风土人情。
“到那儿很久吗？”林一打断他。
“大概四十分钟。”
“哦。”林一说罢挪到陆枫染身边，挽过她的手，靠着，“那我睡一会。”
“好。 ”陆枫染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睡吧。”
陆子明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她们，只见林一朝他一笑，而后闭眼休息了，陆子明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车里变得很安静，本来没睡意的林一装着装着竟也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际，想着陆枫染怕是她的催眠剂，以后估计不会失眠了，真好。
烤肉店的装潢是传统的日式风格，没有大厅，都是榻榻米式包厢，但并不是全封闭的，与门对着那面是直接连着一个小院子，添水发出哒哒的响声，青竹流水，这景色很是静谧。
入座褪衣，陆子明这才发现对面俩人穿着一黑一白的同款，想来陆枫染风格改变应该是受她影响。“想吃什么？”他将菜单递给林一，“这里的神户牛前胸肉、近江牛菲力都不错。”后半句却是对着陆枫染说的。
呵呵，林一心里一阵冷笑。
菜单是日文的，林一根本看不懂，“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但是点起菜来却是相当自信，反正陆子明请客，每个板块都选了最贵的。
陆子明看了看，笑着问，“确定吗？”
“啊，确定啊。”林一漫不经心回答他，替陆枫染将她面前的杯子、碟子收了起来。
“好。”陆子明招呼来服务员，用日语交流。
说到一半，另一个服务员端上一套木制餐具，陆子明有些讶异，看向林一。他正准备跟服务员说这个问题，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林一感受到他的视线，抬头朝他一挑眉，有些挑衅意味。她可是一进门就跟服务员打好了招呼。
“先生？还有什么需求吗？”
陆子明重新与服务员交谈，确认了菜单后，想替两位女士倒茶却发觉林一已经倒好了，并把茶壶放到他的手边。陆子明无奈地替自己倒茶，饮了一口，微微有些发涩。
服务员点好炭火，一边上菜一边介绍各类肉的产地品质及吃法。
介绍同样说的是日语，林一再认真也听不懂，而且也没吃过这种高档肉类的烤肉，便没抢着替陆枫染烤肉，而是认真看着陆子明的手法，在心里默默记下哪种肉，几分熟，放上些什么蘸料。
陆子明贴心地替两位烤肉。
林一大快朵颐，和牛五分熟，入口即化，很嫩，与以往自己吃的烤肉口感大不相同。
但想着这一口就是一百多的人民币，一百人民币在B城能吃烤肉吃饱，啧，性价比太低。
“我来吧，你也吃。”陆枫染拿起夹子，帮着烤肉。
林一与陆子明不约而同看着陆枫染的那只手，面上透着紧张。见他俩这样，陆枫染笑了，“被看着反而紧张。”
林一轻咳一声，转头喝茶，陆子明低头吃肉，余光却都关注着陆枫染。
手微颤，在一般人眼里这并没什么，完全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可陆枫染是医学生，在将来是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的。
林一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就觉得发涩的茶在舌尖泛出苦。
没多久，服务员上了一瓶洋酒，陆子明笑着示意将其放在林一那儿，林一不明所以。
“你之前点的，不记得了？”陆子明重新拿了个酒杯，推给林一。
林一仔细回忆，虽说她不懂日文，但的确没选带汉字‘酒’的啊，突然想到最后那一长条的片假名，估计就是这洋酒。
“啊，记得啊。”林一也没扭捏，直接上手倒酒，“没喝过，尝试一下。”
陆枫染看了眼陆子明，伸手阻止林一继续倒酒，又将自己的茶杯推过去，浅笑着，“我也没喝过，尝试一下。”
“你…”
“没关系，可以的。”
林一替她倒了小半杯，“呐，少喝点，试试就行。”
“嗯，你也是。”
“噢~”林一轻抿一口酒，洋酒辣喉，对于不会喝酒的她来说，味道不是很好，但心里却是甜甜的，若有一面镜子的话，会发觉自己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两个小学鸡似的争风吃醋被陆枫染一句话化解了，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普通的吃饭，偶尔聊聊也没有电光火石的氛围。
7点多，一行人结账走人，陆子明驱车前往贝尔安湖。
来观光的人还挺多，一下车，陆枫染就牵着林一，叮嘱她跟紧点。
湖边人声鼎沸，情侣约会、家庭出游，好不热闹。
林一头有点晕，被陆枫染牵着，半倚在她身上。
“不舒服吗？”陆枫染关切到。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
酒的后劲上来，在车上时，林一就感觉有些晕乎。
“那先走走，要是还不舒服，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好。”
灯光秀开始，水上的灯光、喷泉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明暗、升落，在音乐的高潮处，烟花在夜空绽放。
场面很宏大，既震撼又漂亮，周围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一切都很美好，如果…
林一气鼓鼓地看向陆子明，这人根本没看这场秀，而是满心满眼地看着陆枫染，不时还会向她讲些什么，笑容满面的，看着就让人来气。
“枫染。”
“嗯？”陆枫染将视线从天空收回，神情颇是怀念，“喜欢吗？”
林一喜欢烟花，以前过年最喜欢拖着她去天台，找最好的位置看烟花，两人小手小脸冻得通红回家。但家里禁烟花好几年了，她俩都很久没看了。
“低头。”
陆枫染不知她要干嘛，低下头，“怎么了？”
林一将卫衣帽子给她戴上，“冷，别感冒了。”
帽子很大，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林一很满意。
陆枫染依旧低着头，笑着看着她。“小时候，你也喜欢把帽子给…”
她的眼神太温柔，太容易让人沉沦，林一本就晕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断了弦，踮脚将陆枫染剩下话堵在唇边，不似之前的一触即分，大概是失去了理智，林一双手环住她的脖颈，用舌尖轻轻舔舐她的嘴唇。
林一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以及她舌尖渡来的酒香让陆枫染情不自禁，抱着她，接纳她给的一切。
陆枫染有些笨拙，不会回应，林一领着她，教她呼吸，教她与自己交融。
咬到了林一的舌头，陆枫染不好意思地推开她，“对不起。”
“笨蛋。”
嘭~烟花在夜空炸开。陆枫染没能听清她说的，靠近她，“什么？”
林一紧紧抱住她，在她怀里摇头，“看烟花。”
陆枫染懵懵的，看向天空，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开来。
林一看着她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我说~你~是~笨~蛋~”
灯光照射到这边，映出林一通红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
陆枫染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这人半杯酒又喝醉了，到底谁是笨蛋啊。
烟花落幕后，一中年长发男士突然走过来打招呼，介绍自己是一名摄影师，简单认识后，说明了来意。他是来拍这场灯光秀的，刚无意拍到了她们，本想删除，但是觉得照片很好看，便想问问她们需要吗？
林一从陆枫染怀里抬头，撒娇道：“枫染，我想看。”
摄影师好似听得懂中文似的，打开照相机，将那张照片递到林一面前。是林一踮脚吻陆枫染的那个瞬间，背景的烟花正好开在最美的时候，喷泉喷起，被灯光染成淡粉色，甜蜜在这张图里一览无余。
陆枫染皱眉问道：“真的是无意的吗？”
摄影师大方承认，“是我的镜头，我的镜头背着我去寻找美丽的事物，所以我来替它向你和你女朋友道歉。”
当他看到这个场景时，手比脑子快，毫不犹豫就摁下了快门键。
“放心，我会当着你们面删除的，只是我觉得，它值得留下。”摄影师颇有些遗憾。
林一拿着相机不肯放手，望着陆枫染，谁都能看懂她眼里的意思：她想要这张照片。
最终林一拿到了摄影师的内存卡，他坚持不肯收钱，只是留下了自己邮箱，让他们把卡里其他照片发给他就行。
离开时，他对着她们用蹩脚的中文说到，“你们很美，很好，祝你们幸福。”
摄影师离开不久后，他们三人也准备回程了。
林一左手牵着陆枫染，右手不停摸着手里的那张内存卡，“枫染，你…听到…了…吗？”
“嗯？”她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陆枫染不放心，右手穿过后腰，半抱住她，“怎么了？”
林一抬起头，眼眶里盛着泪。
“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一摇头，“他说我们很好，我们会幸福的。”
前一秒为拿到内存卡而开心不已，下一秒又开始难过流泪。
陆枫染替她擦泪水，像哄小孩一样，“嗯，是，我听到了。别哭。”
“我是开心的，枫染，我是开心的。”林一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并不好看，像是强撑的，是一个悲伤的笑容。
陆枫染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抱着她，不断重复，“我们会好的，我们会好的…”
林一用力点头，“他是第一个，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人，祝福我们的。”
“小姑会，我…爸妈也会的…”
“嗯，我知道。”
叮咚。
陆子明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新短信，是季叔叔的。
白天的时候他跟季树汇报过，陆枫染这一个多月第一次提出出门走走。
季远志：出去了就好，会慢慢好起来的。
陆子明看着她们，回复了季远志：是啊，她们会好的。
“到了，需要我帮忙吗？”陆子明停好车，替她们拉开车门。
陆枫染先下车，“没事，我来就行。”直接将林一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里抱出来。
陆子明打开门，“那就送你们到这了，早点休息。”
“好，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
“开车小心。”简单道别后，陆枫染抱着林一回去。
陆子明看着亲昵的两人，释然地笑了，“小染！”
“怎么？”
“我来做第二个人。”陆子明笑着道：“祝你们幸福。”
陆枫染也笑了，依旧是浅浅的微笑，但跟以往看到的笑容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不是疏离礼貌的，“谢谢。”
陆枫染将林一轻轻放到床上，“能起来吗？”
这人刚刚在院子就醒了，听到了陆子明的祝福，还朝她俏皮地眨眼。
“不能，头晕。”林一捏着她的衣摆。
撒娇是真的，头晕也是真的，现在也觉得世界在偏转倾斜。
陆枫染替她脱掉外套、卫衣。
林一像条泥鳅，钻进她的怀里，“你好香。”
“你喝醉了。”陆枫染将被子拉过来，包住她。
“嗯，我醉了。”林一环着她，躺下，将她带下。
陆枫染怕压着她，右小臂支着身体，左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去，“有不舒服吗？”
“有，很难受。”林一用手指触碰她的下唇，“我想接吻。”
手指抚过，惊起阵阵战栗感，之前湖边场景在陆枫染心里重现，温软的触感，林一的气息，缺氧的缠绵，跳动不已的心脏。
林一没给她过多的反应时间，抓住她的衣领，直接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丝毫不考虑陆枫染是个新手，攻城略地，一步步占领。
如果说之前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在此刻，已全然不在。贪婪在心底滋生，想要更多。
明明主动进攻的是她，先沦陷的却也是她。
身体好热，酒精作祟，整个人难受极了。
“枫染，我好难受。”
陆枫染见她眼眶泛红，眼里带着雾气，额头还有汗珠。
林一想要脱掉打底衫，被陆枫染制止了，“等会。”
“你要走吗？”见陆枫染要走，林一拽住她的衣服不放，快要哭了。
“我去打点水，马上就回来。”陆枫染轻声哄到。
林一恋恋不舍松手，趴在床上，看着她，数着，“一个陆枫染，两个陆枫染，三个陆枫染…”
等陆枫染拿好东西回来，林一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睡了吗？”
“唔，没睡。”声音糯糯的，像个小孩子，“你…还没…亲…我”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不可闻。
陆枫染用温水打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身子，给她换上了睡衣，又耐心仔细替她一步步卸妆，按照她的习惯给她脸上涂了些保湿霜，轻轻给她揉开。
林一嘴里还在说些什么，听不清，陆枫染凑近。
“陆枫染，陆枫染，枫染…”就这么一直喊着。
陆枫染的心被她这一声声的呼喊填满了，食指轻放在她唇上，不敢随意乱动。而后顺着自己的心意，俯下身子，鼻尖相碰，笑了笑，抬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七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