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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拜见教主大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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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自打探义父行径,是儿子逾距了。”说着,迟墨染跪了下来,双手托举血蛟长鞭,举过头顶,认罪道:
“请义父责罚。”
“你倒是实诚。”
洛寒月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心里也生不出什么责备的意思。
迟墨染依旧跪地垂首道:
“儿子对义父,不敢欺瞒。”
“既是不敢欺瞒,”洛寒月接过了迟墨染手里带血的皮鞭,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刚染上的血液,是迟墨染身上的血,洛寒月是前几日穿过来的,可是他这几日并没有鞭笞过这个少年,洛寒月不甚满意道:
“就不要让别的人碰这根鞭子,本座的儿子哪有让别的人来代为教导的道理?”
“没有别的人,”迟墨染垂首敛目道:
“是儿子自己。”
洛寒月哪里还听不懂迟墨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摩挲着血蛟长鞭上斑驳的血迹,笃定道:
“来寻本座之前,你就先自罚了一番?”
“儿子有错,是以自罚为敬。”
迟墨染伏首在地,言辞切切道。
寒夜孤寂,凉风习习。
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天了,洛寒月未曾去看过这个偷来的养子,一是由于近日以来,夜夜梦境纷扰,洛寒月百思不得其解;二是因为,洛寒月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打小唤着自己“义父”长大的迟墨染,得知了世界真相不过是剧情之下的傀儡,一切的江湖恩怨、阴谋诡计,都不再重要了,最为关键的一点,迟墨染虽是主角,自始至终亦未曾伤害过洛寒月分毫,反倒是“剧情”让洛寒月从小苛待这个一心正直向善的少年。
这个世界,没有复仇。
少年衣裳穿的一丝不苟,褶皱都不见分毫,就连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却偏偏甘之如饴地伏跪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安静又虔诚地等候着属于他的责罚。
夜风凉薄如水。
那自幼时起便拓印在心中的严厉教导并没有化作狂风暴雨般的鞭笞往少年身上袭来,少年只听到那个严厉的义父说了从来不曾说过的两个字,他义父语气没有波澜道:
“冷吗?”
“儿子不冷。”
迟墨染受宠若惊,脑袋垂得更低了,原本几乎磕到地面的额头这么一低,就直接和粗粝、冰凉的青石板来了个肌肤相贴。
可迟墨染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地板凉,甚至暖意入骨。
洛寒月动了动手指,终又还是停住了多余的动作,他道:
“起来说话吧。”
“多谢义父。”
迟墨染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先遵从义父的命令,站了起来。
“墨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义父,儿子只是想来给义父送件衣裳,不敢有其他想法。”
“回去吧,”夜里风凉,这样大年纪的少年因经年累月的苛待身形如此单薄,又哪会不冷,洛寒月看在眼里却又不好做出什么太反常的举动,只是不动声色道:
“边走边说吧。”
“是,义父。”
洛寒月又哪里晓得,在迟墨染的眼里,洛寒月今夜没把人打褪一层皮就已经十分反常了。
迟墨染把这归结于是自己今日的表现让义父洛寒月赞赏有加,也便免了责罚,迟墨染心里喜悦道:‘义父平日里冷血无情的姿态,果然都只是做给外人瞧的。义父心中果然还是关心爱护我的。’
巫山殿是教主享用花奴的殿宇,偶尔会夜宿一番,而非教主常住的卧房,教主寝殿其实是在西南角一处并不十分起眼的偏殿里。
偏殿殿外有一处院落,院落里种满了终年不败的紫蕨幽兰,每到春夏之际,会有迷仙梦引蝶闻香而来。
当迟墨染跟随着义父洛寒月的脚步一步步往回走,直至义父的脚步停了下来,迟墨染见到了这么一幕——
浓郁的黑夜里,大片大片的紫蕨幽兰布满了整个院落,空气中酝酿着清幽的芬芳气味,紫色的花叶枝丫在夜色里熠熠生辉,招引了数只翩跹起舞的夜蝶,这是一场花与海之歌。
夜蝶有毒。
迟墨染突然觉得,义父和这流连幽兰芳泽的夜蝶很相像,而且,义父身上终年萦绕着的香气,也和这满丛的幽兰清香如出一辙。
“那女子你若是着实不喜,便不必勉强。”
迟墨染这才回国神来,义父这一路上在和他说什么,义父半月前赏了一个女子给迟墨染,迟墨染却迟迟未与之行周公之礼,是为违背义父指令……迟墨染再次跪地道:
“儿子有罪,望义父责罚。”
“错在儿子,是儿子违了义父指令,未与月姬行礼,月姬无罪,还望义父绕月姬一命。”
“你好像,没听明白我说什么。”
洛寒月对于迟墨染这动辄跪地的姿态心生倦怠。
久久。
“义父是说……”
跪地不起的迟墨染才后知后觉道:
“儿子不必勉强?”
迟墨染抬头,仰视着那个待自己严苛了十六年的义父洛寒月,脸上的神情纷繁复杂、变幻莫测,最后定格下来的是两种情绪:
那张半大的少年脸上流露着的,是迟墨染无与伦比的震惊与动容。
少年只听他义父说道:
“回吧。”
“我不杀她。”
最后,义父洛寒月的背影消失在了迟墨染的眼底。义父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今后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随心而已,不必勉强。”
随后,迟墨染朝着洛寒月的寝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带着梦幻般的喜悦离开了。
第二日,魔教少主迟墨染就接收到了魔教教主洛寒月对其委以重任的临别赠言。信件的内容十分简洁,一句话概括就是教主出远门了,教内事务由少主迟墨染接手。
那封普普通通的“离家出走”信仿佛会烫手似的,迟墨染一会儿拿在手里,一会儿揣在怀里,心中满是雀跃与欣喜,他不由联想道昨日种种,感慨万分:
‘义父果然器重于我!’
另一边,“离家出走”的洛寒月往北方去了。
洛寒月想要去北方武林盟看一看柳清霄。
终归,柳清霄才是大哥迟风真正的遗腹子。
只是这一路上,洛寒月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是多么具有辨识度。洛寒月刚离家出走三四天,就被人跟上了。
原本洛寒月还想着一路轻歌曼舞、山间小调,晃晃悠悠往北方去,这才刚出门没几天就被道上的人盯住了。
林间叶萧萧,是风动。
洛寒月运了内力对隐藏在暗处的江湖人士警告道:
“诸位要跟便跟,只是别吓到本座的美人们。”
洛寒月要秉持一个魔教教主该有的优雅作风,一行路上雇佣了不少美人沿途作伴,自从当了个身体不太好使的魔教教主,对生活的品质和要求也达到了一定的挑剔程度。
美人和酒,缺一不可。
“洛老板,”前头马车上驾马车的美男子最先不服气道:
“美人都被你用来当车夫了,还有什么好惊吓的?”在这个有幸担任此次北行临时马车夫的美人看来,最让他们惊吓的就是美人被洛老板当做苦力来使了,哪还有什么别的惊吓比这个更可怕?
洛寒月像是全然忘了隐藏在林间的敌人似的,嬉笑着车夫美人调-情道:
“舟车劳顿,确实是个苦差事,不然美人们以为我花这么多金子把你们从摘星楼借出来作甚?”
“洛老板,你给楼里的金子都够赎咱了,怎的不直接替奴家赎了身?”
另一个负责用团扇给洛寒月扇风消暑的美人插嘴道。
风流倜傥洛老板伸手捏了捏持扇美人的脸颊,带着些痞气道:
“那就要看,你有什么价值,会做什么咯?”
持扇美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厢里的其他几位临时工美人们就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发言了。
“洛老板,是我按摩的力道不够舒适吗?赎了小玖吧。”
“洛老板,你看我,你看我,我剥的荔枝可规整了,也算上我一个吧。”
“洛老板,今天的曲儿您要是还没听够莺儿可以再唱一曲,要是洛老板听这支《春山宴》腻了再换一首《梅花渡》也是可行的……”
“洛老板,还有我,我……”
“嘘——”
“吁——”
同时,马车停下了。
刹那间,洛寒月冲出马车,接住了飞向马车夫的流矢。
车夫美人惨白了脸,显然是吓得不轻。
车夫美人心有余悸:
‘那支箭,差一点儿,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了!’
洛寒月反手一扔,箭沿着射出来的方向回到了原地,同时,林间一人闷声倒地,从小山坡上滚了下来。
“都说了别吓着本座的美人们了。”
赶在下一批流矢来临之前,洛寒月将吓得花容失色的车夫美人塞进了马车车厢里,感叹了一句:
“还好本座有的是金子,提前把马车也做成防弹、哦不,是防箭的了,不然又得花时间再挑几个能看得下去的美人了。”
“美人们乖乖待在车里,要是乱动跑出来丢了命那我可不负责哦。”
这是洛寒月对马车内众美人最后的告诫。
弹指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