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苏薄九

35、第三十五章

　　蒋寻的高考成绩出来了，正常发挥比省状元低了几分排在第二，许蔓菁的手机差点被各大名校打爆了。

　　“许珥啊，你有时间劝劝小寻，好好的华大，京大不去，要报什么科技大学的人工智能，这不就是玩机器人吗，能有什么出息？”

　　许蔓菁一想到蒋寻周岁时候抓了家里的机器猫就懊悔，不敢和蒋寻叨叨怕自己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又变僵，只能和许珥抱怨。

　　许珥听到这事有些意外，她以为蒋寻会报数学专业，但仔细想想他经常抱着的那本，她以为的高数书说不定是编程呢：“小姨，蒋寻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科技发达人工智能很赚钱的。”

　　许珥在安和医院的住院部看到好多台机器人送药，听江鹤川说也是大几百万，估计也有很多人因此失业。

　　许蔓菁似乎有被说动了，但还是不甘心，这么好的几所学校却如此放弃，挂掉电话的前让许珥有时间约蒋寻出来聊一聊。

　　她也只能先面上答应着。

　　“小耳朵，有人报警，江山小区一个女孩子要跳楼。”叶静舒见许珥有些苍白的嘴唇，顺带把暖宝宝揣她兜里：“你拿这个贴肚子上，保暖。”

　　许珥这段时间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导致这次生理期从来的前几天开始痛，全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让刘潇洋拧个瓶盖还得解释一下：“我只是人不舒服，不是绿茶。”

　　刘潇洋一副见鬼的表情。

　　警车到小区门口，物业就差铺个红毯来迎接，他们也是害怕担责丢了工作，不过相比较站顶楼瑟瑟发抖的女生，许珥更担心围观路人的素质。

　　“你们再往前我就跳下去。”女生坐在顶楼哭泣看到两个警察出现立马站起来。

　　“师姐。” 刘潇洋拉住许珥的手臂，脑子里的回忆像走马灯浮现：“我们等消防员来吧。”

　　许珥见刘潇洋脸色似乎不太对，以为他恐高，可她记得对方读大学放假去玩蹦极回来还跟她炫耀了好几天。

　　许珥没有多想，把他的手松开： “现在下班高峰期，等不及了。”

　　刘潇洋紧紧拽住她的衣服，红了眼眶： “师姐，我求你。”

　　许珥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女生现在情绪不稳定，确实也没办法靠近：“小妹妹，我就在这不动，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

　　“你们不懂。”

　　许珥心想她不讲怎么懂嘛，只能去问物业的，她父母来了没，对方却说在回来路上。

　　也有猜测是这次高考没考好，女生在一中读书，父母对这方面很严格，邻里皆知。

　　那不就是和蒋寻是同学？

　　“妹妹，你在一中读啊？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学姐，我高考也没考好，是真的，那年缺考了一科没上理想大学，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我依旧完成了我的梦想。”

　　女生听完只是皱眉：“为什么？”

　　“昂？”

　　“高考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缺考？”

　　许珥眼眸一沉，含糊其辞：“那时候家里有点事。”

　　“高考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我知道你这一年真的很累很辛苦，真的付出了很多，但你还是要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再来一年的压力。”

　　“如果你是期待落空但是不想再来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向前看，生活不止是只有高考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后来你会发现高考只是人生的一道坎，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坎，更何况你这么棒，这么优秀。”

　　女生苦笑，大概是觉得从陌生人嘴里简单的夸赞，却从未听父母说过，有些讽刺：“他们大概只觉得我丢脸，姐姐，人生真的很没意思，我活够了。”

　　女生张开双臂，头顶的天空如一块巨大的蓝色画布，被无数细小的云朵点缀着轻轻漂浮，她也想要自由。

　　落下的那一刻，底下人惊呼，而她的手臂却被抓住了。

　　脸上滴落几液体带着血腥味，女生受重力慢慢往下坠，身子悬空，脑子有些眩晕，想抬头太阳照刺眼，她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你流血了。”

　　许珥手臂被围栏的铁丝划出一道血痕，在水泥凹凸处摩擦着。

　　眼看她要撑不住了，许珥大吼一句： “刘潇洋，你愣什么！”

　　发懵的刘潇洋这才回过神，和物业几个一起上来帮忙。

　　柔软的手掌从指尖慢慢划走，许珥显出眼中红血丝，脖子青筋凸起：“千万，别放，别放啊！”

　　“师姐，坚持住！”

　　无力的一瞬间，刘潇洋抓住了女生的手，他们把人拉上来站在平地上，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许珥靠在墙角半蹲下喘气，腹部绞痛，手也还抖着，那划开的伤口还能看见脂肪。

　　女生的父母姗姗来迟，刘潇洋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听到“啪”的一声。

　　然后就是女人严厉的声音：“考的这么差还好意思跳楼。”

　　“丢了我们全家的脸。”

　　“我辞职在家带你，为了你高薪工作丢了，你爸每天早出晚归，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你们干什么！” 许珥看到女孩的脸颊肿起，瞋目切齿：“你们家孩子有抑郁症，才刚救下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女人的手提包一挎，看着女儿的眼神都带着鄙弃：“抑郁症？就是想太多。还有，我女儿脸上的血是不是你的，有没有传染病啊，万一……”

　　刘潇洋刚想开口就见一个影子冲了出去，柔顺的衣服从他手中滑出。

　　转头的一刹那只看到女生飘起来的发尾。

　　女人突然的尖叫让所有人回过神，她推了许珥一把：“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抓不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本身就没力气的许珥被她一推，须臾间耳鸣晕过去了。

　　*

　　疼痛引起的交感神经兴奋，呼吸急促。

　　许珥大喘气，她是被疼醒的，好像睡了很久，映入眼帘是白色的墙壁，上面照出窗外斑驳的树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

　　许珥看向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有些陌生又熟悉，直到看到他胸口的“主治医师王鹿禾”

　　原来是熟人。

　　王鹿禾以为她是没看见男朋友失望了：“江鹤川在做手术还没下台，不知道你的事。”

　　许珥声音淡淡：“那就别告诉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王鹿禾没回答只是看这缝了六针的伤口，有些惋惜：“估计得留疤了。”

　　“警察哪有不留疤的。”

　　王鹿禾沉默，看到她掌心的那道刀伤，有些增生。

　　这女人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许珥问：“那个女生…还活着吗？”

　　王鹿禾思绪收拢，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强忍着疼，手下动作轻了一些：“放心吧，她掉下来刚好被消防气垫接住了，只是轻微脑震荡。”

　　江鹤川下了手术台匆匆赶去住院部，就算王鹿禾不跟她说，一个警察和一跳楼女生同时被救护车送进来，医院里也很快就传遍了，何况大家都见过许珥。

　　江鹤川一进来就看到许珥斜靠着床头，盯着自己被白色绷带缠绕好几圈的手臂，短发勾在耳后，抿着略干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在和江鹤川对视的那一刻似乎是委屈涌上心头，莫名其妙说了句： “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对谁说，但总觉得就是欠了这一句。

　　江鹤川心里一软，坐在许珥床边：“你是该道歉，对不起我不在的时候，没照顾好自己。”

　　许珥看他很自然的对号入座，委屈的心烟消云散：“不是对你，别蹬鼻子上脸。”

　　“……”

　　好吧，他的女朋友受伤都跟别的女生与众不同，不过也习惯了。

　　床边是送来的鲜花和水果，大概率是派出所的同事，江鹤川给她削了苹果，又说了些那个跳楼女生的事。

　　女生和父母因为复读的事在医院也吵了几次，后来还是主任出面说女生的病情需要静养，两人才就此作罢。

　　只是听那些护士讲女生似乎抗拒了一两次，最后还是同意复读。

　　许珥看江鹤川削的苹果皮，不连断螺旋式： “这样的教育真的很可怕，固化思维还逼你创新。”

　　这结局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其实中国有好多学生都是这样，一次的不及格天塌了，一次高考失利就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了，不是他们的错，是教育意识，是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就你不行的思维。

　　她之前看到过这么一个描述，

　　精英教育:辛苦但成为精英人士。

　　快乐教育:快乐地成为普通人

　　中式教育:极其辛苦地成为普通人。

　　可悲，可叹！

　　江鹤川还有病人要看，得先行离开，他走后没多久薛昊捧着一束花来看她。

　　许珥往他身后看，空无一人。

　　薛昊知道许珥想见谁，可那人现在正躲在角落郁闷中，不敢来。

　　薛昊看到桌上堆满了东西，还有垃圾桶里被削整齐的苹果皮，抱着花的手握紧：“你别怪小洋，他的师父当年因为没救回那个跳楼的人，过重的负罪感辞了职。”

　　刘潇洋也是怕许珥像他师父一样。

　　许珥其实对派出所的老警员了解不多，只知道刘潇洋刚进所里跟了个很厉害的师父，姓姚，他的各种表彰和锦旗可以挂满荣誉墙的一半。

　　后来因身体原因辞职了，没想到还有这事。

　　许珥仰了仰头：“我没怪他，虽然他叫我师姐，其实我两也不是一个专业的。我比小洋来得晚，也得向他请教。”

　　“我没姚警官那么厉害，如果我当时没救回那个女生只是会难过几天但不会有负罪感，我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不会对自己内耗，是对其他群众负责，也是对我家人负责。”

　　“薛队，我们虽然是警察，但也是普通人对吗？”

　　薛昊愣了愣点头，是啊，姚警官在派出所几十年对自己严格从没有一丝懈怠，不管是街道群众还是领导都对他赞赏有加，所以在没救到那个人的时候同事觉得可惜，而他却深陷自责无法出来。

　　病房内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蝉鸣，薛昊这么大个子站着和许珥讲话，让她很些压迫感。

　　门口叮叮响的首饰声，很难不让房间内的两人不注意到。

　　漂亮女生在许珥病房门外探头探脑，还在侧耳听他们聊什么，似乎还不知道这窗户是单向透视。

　　许珥一时无奈，什么时候自己人缘这么好了。薛昊面无表情打开门，顺势抓住了那女生的领子，以防她摔个狗吃屎。

　　女生看到病床上的许珥再看薛昊，略显尴尬，挣脱了大猪蹄子，整理了下衣服，无意间看到病床上的名字恍然大悟： “吼，我哥说江鹤川有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生是你啊。”

　　“……”

　　许珥瞥开眼，好的，她想起来了，这是王鹿禾的妹妹。

　　王思茵注意到薛昊的脸有些黑，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和许珥打了声招呼离开。

　　她紧随其后，跑出去两步后又退回来，露出明媚的笑容：“许警官，早日康复哦，还有祝你和鹤川哥百年好合，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王思茵眨了个眼睛离开，留下的风都带着着愉悦。许珥听见她翡翠镯子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自带光芒，温柔热烈，会被她吸引。

　　“薛昊！你等等我！”

　　“哎呦，好疼，我脚扭了。”

　　“……”

　　女生娇柔的声音没有后续，看来，这个大木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