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rapper是何体验》撄远

66、第 66 章

　　何林一在她漫长琐碎的叙述里并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慢慢地喝了几口青绿微凉的碧螺春，等洛非阑安静下来，他才开口。
　　“那你觉得，她们是喜欢我的音乐，还是喜欢我的人？”
　　洛非阑怔了一下，这从何说起，她是先喜欢他的人，才开始渐渐喜欢他的音乐。
　　“他们……喜欢你的音乐，但更喜欢你的人吧，这有影响吗？”
　　何林一摇摇头：“我碰见过只喜欢我音乐的人，一个韩国的制作人，他给我编曲，工作完了，一分钟都不想跟我多呆。其实我很喜欢这种人，我喜欢他这么对我。”
　　“你说的那些粉丝，我遇到过很多，我很感谢他们，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但是……他们才没有那么爱我。那些女孩子很容易变心的，他们说不爱你就不爱你了。”
　　“他们今天爱我，明天就会去爱别人。他们没有哪个心里完全是我的，一旦有了更好的人出现，他们说走就走。”
　　“而且我一点都不好，我不配被他们喜欢。”
　　粉丝就是这样，他们把你当作高高在上的偶像，只是爱着他们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你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马上就会脱粉、甚至倒戈相向，可你从始至终没有做错任何。
　　因为不想承担被背叛的痛苦，何林一宁愿自己从未拥有过他们的爱。

　　他只是个凡人，在鱼龙混杂的地下混了七年，才走进公众视野，年轻气盛时他一定犯过错，他不像茁壮成长的小树洛非阑一样清清白白不染尘埃，他来自地下，身上沾着污泥，他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堪的那一面被赤裸裸暴露在太阳下，会有多少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更不敢想象那些人里面会不会包括洛非阑。
　　“你很好！”洛非阑认真纠正，“你得到的爱都是你应得的，或许他们心里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但你不能否认粉丝对你的爱是假的。”
　　“会有真的，可是又能维持多久？”何林一说。
　　“你总不能要求粉丝把你一辈子放在心里，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啊。”洛非阑耐心解释。
　　“可如果我只要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的呢？”他偏偏固执地讨嫌。
　　洛非阑欲言又止。
　　不会有这样的人的。厌倦和贪婪是人的本能，谁都无法避免。
　　“我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何林一笑了起来，眼角这才有了一丝疲惫和孤独的纹路，“我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这么要求别人，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有粉丝，他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好，那就，长痛不如短痛.......”
　　他分明是开玩笑口吻，可洛非阑却觉得鼻子酸涩起来，她赶紧调整情绪：“你干嘛这么悲观！”
　　“悲观吗？”何林一自己想了想，“不是吧，我只是比别人看得清。”
　　“你不觉得感情越浓烈越靠不住吗？浓烈的感情，要么很快就会消散，要么就会毁灭掉什么。他们都是一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的，”何林一笑得坦然，“你也是啊，说不爱我就不爱我了，足足过了三年我才鼓起勇气来找你，不然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了。”
　　洛非阑吭着头，默默听着他淡然的语气，心头酸涩难当，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小声又坚定地辩解：“我没有。”
　　何林一笑了笑，没再说话。
　　洛非阑越想越委屈。他悲观地理直气壮，从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三年前，他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甚至没有任何明示，是她一厢情愿。她小心翼翼的爱，收回得那么惊心动魄，只是他浑然不知罢了。
　　何林一，你这个人，真是自卑又狂妄。
　　你日复一日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悲观消极，好像一眼望去全是黑色。你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总觉得被别人爱着是一件岌岌可危、长痛不如短痛的事情，可你不知道，我坚持爱你这件事就已经花费了我很大的精力和勇气。
　　我今年二十四岁，不老却也不再年轻，我拿我最美好的四年青春喜欢你，换来今天与你同桌对饮，喂你吃一口蘸着酱汁的狮子头，就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要求更多。
　　我毕生所愿不过无波无澜，平安喜乐，但即便早已看透和你在一起的结局，我仍旧抛开所有，尽力一试，你一直说我胆小懦弱，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顿饭吃得两人静默无言。
　　洛非阑心中愁肠百转，万般委屈无法诉说，只好对着一桌菜肴自我排遣，难受的感觉渐渐淡去许多。
　　而何林一没事人似的，带着两分掩饰的平淡，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洛非阑送他回家，何林一知道气氛不对劲，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撒娇要她留宿，只是拢好她的围巾，把她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闭着眼睛感受每一分每一秒的温暖。
　　而洛非阑压抑许久的感情又险些崩溃，何林一见她上车时，眼睛在路灯下闪着盈盈水光。
　　何林一转身上楼，心里如同钝刀凌迟，一刀刀下去尽是无可奈何的绝望。
　　按开家里客厅的灯，屋子幽暗又空旷，大部分藏在黑漆漆的阴影下，仿佛有什么在黑暗中窥伺，等待着他不留神将他拉进最深的沼泽里化归泥尘。
　　他走到窗边，洛非阑的车早已开走。于是何林一望着他们刚刚站立拥抱的地方，很久很久，像是在凝望一个陌生又令人憧憬的地方，屋子里静得只剩电流声。
　　“不要哭了啊。”他突然低声说，哄孩子似的认真又温柔。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停止哭泣。
　　何林一关上了灯，房间一片漆黑。
　　洛非阑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她其实坚强又骄傲。
　　可他总是让她难过。
　　没有哪个女孩子是这样谈恋爱的。没有时间相处，接自己男朋友下飞机要掩人耳目，这么晚了她还要自己开车回家。
　　他没有办法给出承诺，甚至没有资格安慰她。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因为清楚，所以厌恶。
　　他的确从没有认为自己对洛非阑的感情是爱，他看出了自己对她的向往和渴望，想拥抱，想亲吻，想占有，想欺负她，也想把她捧在手上，更隐隐地想把她变成自己一样的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极端，清醒地走向绝望。
　　或许她在黑暗里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但他想握却不敢握，因为怕把她扯下去。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提前告诉洛非阑，我是这样一个冷血自私、薄情寡义的人，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A城阴风怒号的夜里，竟是一种相思，两处无眠。